◆参考翻译
手工制作的陀螺
和迁哲郎
我生长在农村,孩童时,常用从竹林中砍回的竹子制作高跷,用柞树、橡树的树枝制作木棒玩耍。研究如何选择制作高跷的竹子、如何连接高跷脚蹬的横木、蹬高跷时如何取得身体的平衡,以及掌握扔木棒的技巧等等。从玩耍中学习与大自然相处的智慧。
高跷、木棒本来就是手工玩具,但除此之外,别的东西也尽可能用手工制作。我觉得,制作这些东西时的愉快心情,比玩耍它时更强烈。但是,也有些东西是不能手工制作的,必须买。例如用铁箍嵌住的陀螺、用粗铁丝制作的滚铁环的环。
我想,这种陀螺大概就是博多陀螺吧。这多少需要些技巧。但是,如果是缠上麻绳扔出去,然后再抽回绳子使它旋转的话,这并不难。一般孩子都会。于是,孩子们常聚集在一起,斗陀螺玩。首先,由一个孩子抽动起自己的陀螺,尽可能地使它稳稳地旋转起来。接下来孩子瞄准那个陀螺旋转起自己的陀螺,用力撞击那个陀螺。如果顺利的话,对方的陀螺撞在自己的陀螺的铁箍上被弹飞出去,停止了旋转,那么最后只剩下自己的陀螺仍在悠然地转动。但是,如果不能一举成功的话,就要用绳子抽动两个陀螺,使它们靠近,如同两只鸡在相互踢打格斗。最终旋转力强的一方战胜旋转力弱的一方。经常玩,就慢慢地明白了撞击对方陀螺的技巧。这时,似乎就有了陀螺的金属芯棒的失端、铁箍的一端,和自己的手指头连在一起般的感觉。
当能够使陀螺如此旋转时,也就掌握了用手掌接陀螺或者抽动绳子这样的绝技了。用手掌接陀螺,是在扔出陀螺的瞬间,要将绳子稍微向手边拉,这并不难。抽动绳子则更容易。但是,除此之外的陀螺绝技,在我们村里就没有人做了,也没有这样的艺人来村里。因此,像松井源水这样的陀螺技术,我在幼年时是全然不知道的。
然而,这不仅仅是转陀螺的问题。无论什么技术,如果要让大家惊叹的话,就必须有技巧,这在乡下是看不到的。在城市,偶尔能够遇到身怀这样技艺的人。于是,在城市就有了乡下所没有的传统习惯。城市里的孩子们,聚集在那些罕见的艺人周围,以他们为师开始学习技艺。然而,农村的孩子,无师可拜,没有跟着师傅学技艺的习惯。无奈只得从自学开始。但是,所谓自学,是即使判断出了错也没有人给予纠正的学习方法。所以有时会陷入很大的错误之中。这是过去农村孩子背负着的很大的不幸。
然而,不幸也会转为有幸。因为,没有师傅,于是取而代之的是由大自然直接承担起了师傅的角色。说起这陀螺,我觉得,并非转陀螺的技术,而是制作陀螺的过程,还有那采集橡子制作陀螺的经历,比起接触松井源水式的陀螺技术,让我学到的东西要多得多。如果没有采集橡子的经历,也许就没有了如此让人怀念的回忆;如果橡子不和制作陀螺相关,也就不会有执着地寻找橡子,加工橡子的经历了。
这里说的所谓橡子,就是柞树或槲树的果实。在东京,小橡树的果实也称作橡子,但是在我们村里不那么叫。因此,在我还是孩子的时候,一直认为橡子和橡树的果实不是一回事。抱着这样一种观念着迷于陀螺的制作,那么在对栗子和橡树果实的评价上也就截然不同了。橡子,也就是柞树或槲树的果实,长度和直径都在2厘米左右,圆圆的,颜色也同于栗子。让人感到,大小、外形、颜色都恰到好处,非常匀称,好看的外形,好看的颜色。与之相比,橡树果实无论在哪点上都显得不足。果实的长度仅1厘米,直径只有其一半。这样的大小不仅在整体上显得过小,而且与果实的长度相比,由于直径不够大,因此显得十分的细长,很不匀称。再加上橡树果实的黄绿色,给人的感觉也是非常寒碜。无疑,这样的感受源于在精心制作陀螺时、加工这些果实时的感觉。陀螺的芯棒是把竹子削细后制成的,其直径和长度同于普通的牙签,与柞树果实的大小恰好般配,削起来非常顺手。因此,让人感到制作陀螺的芯棒,把它插入橡子,整个过程都是那样的自然,流畅。与之相比,要制作与橡树果实大小般配的细细的芯棒,那一定是非常麻烦的。一则也没有那份心情,所以没有怎么做过。以这样的经历来看,自然是让人感到柞树或槲树的果实,无论是大小还是形状,看起来都非常的舒服,而橡树的果实就不是那样了。
橡子或橡树果实上都有一个碗状的壳斗。而这给我的感觉也完全不同。橡树果实壳斗的表面,有瓦状般排列着的总苞片,从外面看就让人感到如同一个碗;(而橡子果实的壳斗表面)密布着如栗子的刺球般的线状薄片,从外面看不到碗那样的形状。如果从凸现出的小小的碗状看,可以说橡树果实的壳斗长得很好。然而,吸引孩童时的我的兴趣的,似乎并不是那样的外形。在手里拿着橡子果实时,因为外面包着壳斗,于是揭开壳斗从里面取出果实,这时可以看到果实的整个形态,壳斗内的碗状凹陷部也呈现在眼前。就在这瞬间,获得橡子的幸福感达到了顶峰。橡子果实的那鲜活的尾部感觉、那尾部附着在壳斗里的鲜活的生命感觉,这些都和我的幸福感紧紧地联结在一起。
说到这种幸福感,就要说到采集橡子果实的过程了。橡子不是落到地上把它拣起来的,而是爬到橡子树上把它摘下来的。我还记得,柞树或槲树的那厚厚的、开裂着很大裂纹的树皮表面的感觉。那树的表面因为一点不滑,所以脚底很稳,很好攀登。而且,由于树枝很多,爬上去摘橡子也不感到危险。但现在想起来,怎么也记不清我当时爬的橡子树,是柞树呢,还是橡树呢,总之是其中的一个。
把被壳斗包裹着的橡子从树上摘下来,然后从壳斗里取出橡子的这瞬间,对孩子们来说,是非常关键的时刻。因为这时可以清楚地看到橡子的形状,形状决定了一个陀螺的优劣。虽然一个陀螺的优良性取决于各方面的因素,但其中很重要的一点是紧紧地附着在壳斗上的橡子尾部的状况。橡子尾部不像橡子的肩部、侧腹部那样光滑,它恰如我们的脚心或手心那样的感觉,表面纹理不同。像这样如同脚心的部位是宽宽的平平的呢,还是窄窄的凸出的呢,如此椽子作为陀螺的品质将截然不同。因为对陀螺来说,这部位相当于它的脸部,把芯棒插在这部位的中间,头的尖端部向下,当橡子成为陀螺转起来时,在芯棒周边的脚心部位便急速运转起来,而周围、橡子侧腹部鼓起的部位则旋转得多少有些悠然。也就是说,在橡子是尾部的部位,在陀螺则相当于脸部的部位,因此尽可能地舒缓、平坦一些的比较好。然而,当摘下来的橡子,是否如所期待的形状,只有从壳斗里取出来之后才会明白。因此,对我们来说,这瞬间是非常紧张的。
本来,橡子陀螺的优劣,并不仅仅取决于这一因素。侧腹部的鼓起状况很重要,头部的尖端形状也很重要,还有栗色的色彩,这感觉上的因素也不能忽视。再有,芯棒的制作、插入的状况等等,这些都左右着陀螺的本身价值。因此,充分完备以上各种条件,然后看着橡子陀螺精彩地旋转起来,这时,我们感受到的是一种实实在在的幸福。
(《自传的尝试(六)》中央公论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