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洞大开的哲学简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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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天 孔丘

孔丘(Confucius)

公元前551—公元前479年【春秋】

古中国的鲁国

“吾欲仁,斯仁至矣。”

这一回让我们以理科生的视角,来看一看孔子。

起先,我甚是踌躇,考虑是否要把孔子列入哲学家的行列里。民国时期以傅斯年为代表的学者是拒绝承认中国有哲学的,他们认为中国古代有思想,但是没有哲学。所以他们认为孔子可以是思想家、政治家、教育家,但就是没法把他看作是哲学家。

的确,古希腊的哲学家必须对这个宇宙发问并回答,但绝大多数古中国的知识分子,只顾着过去和当下、庙堂和江湖,对宇宙基本没什么兴趣。他们要用到宇宙时,就像是去朋友家串门一样,乘兴而去,兴尽而归,至于是不是需要见到那位朋友,他们根本不在乎。反正万物皆备于我,只要我心高气爽,朋友在我心中装着即可。

但我觉得,孔子还是应该被称为哲学家的。因为他所代表的儒家,将道家顺其自然的观念,转化成了非常实用的儒家精神。这种精神已经把宇宙给一口吃下去消化了,以至于孔子可以宣称人人皆可成尧舜,因为人人都在消化了宇宙之后,分有了宇宙的善,所以只要你努力,你的小宇宙就会爆发,你就是尧,你也就是舜。因此,古中国人还是有哲学的,因他们所研究的宇宙,就在每个人的心里,这种思想进路与古希腊的相比较,更为迂回曲折,它得通过人类社会这个变量,才能进一步去了解宇宙。

这样也可以吗?是的,也可以。因为形而上学有很多进路,并不是只有古希腊的那种进路是唯一的正统。

当然想要以人类的道德律为跳板,去间接观测宇宙,即便在今天也是不可能实现的:我们对宇宙的观测依旧处于盲人摸象阶段。因此,那些诸如依靠中医理论来指导飞机发动机修理之类的说法,都过于可笑。同样,想要依靠儒家理论来辅助观测宇宙,更是痴人说梦。

然而,宇宙这头“象”真的是永远也摸不出结果吗?随着量子计算机的发展,我们人类将有希望用空前的蛮力演算,来模拟更高级的复杂系统,孔子所阐述的思想,会不会在未来哪一天派上用场呢?人类的文化多样性就像是一个基因库,在今天我们也许会调侃那些吃青菜都会胖的“易胖群体”,但如果遇上了大饥荒,却只有这些“易胖群体”,才能度过最艰难的岁月。

孔子心中其实也有一个理想国,他无时无刻不碎碎念着的:周朝。他倒不是一心要复辟,如果是那样他也成不了一代哲学宗师。他想的还是天下大一统问题,并对诸侯割据、生灵涂炭的局势非常反感。只是中国哲学早早已把天道的分量定义为了人心,所以孔子的这个理想国也必然需要安置在人间,于是顺理成章的,历史中的周文王成了他心目中的王。

如果我们不那么入世,不是非要一板一眼在历史中寻找对应物,死抠春秋三传,玩残易经彖辞,那我们就可以把中国的历史一半看成是历史,另一半看成是神话和形而上学的混合。而这样一来,孔子的这个理想国所要实现的大一统格局,套用今天物理学的宏大目标来说,就是要在人间建立起一个ToE(Totality of Everything)理论也就是著名的万有理论,它试图统一宇宙间地四种基本力。,这个理论能解释和规范人类社会的一切行为,而这样的一组规范场,被命名为“仁”,它经过一系列变换后,可以进一步分解为仁、义、礼、智、信。没错,仁在这里有一个低层次的分身,这个低层次的仁,在孔子这儿和义、礼组在一起,到孟子这里加入了智,最后在董仲舒手中又加入了信。在这一系列如同变形金刚合体的过程中,那个高层次的仁一直在孔子那里存在着,但它并没有进一步宗教化为某种一元神,而是慢慢在后来的岁月中退化成一种遥远的纪念。

这种高层次的仁,人人都有,但似乎没有人能够完全实现,所以孔子一方面鼓励大家说:“吾欲仁,斯仁至矣。”另一方面,他又谦虚地摆摆手说:“若圣与仁,则吾岂敢。”至于周朝,那仅仅是孔子阐述思想时用的一个历史神话模型,历史上是有过这么一个朝代,但基本已经被孔子“改造”得面目全非。所以我们没必要盯死周朝在春秋战国之前,就得出结论说孔子在开历史的倒车。事实上并非如此,孔子的思想甚至称得上是格外的超前。乃至到了今天,我们都对他提出的神话模型,束手无策。

因为我们不知道,如何才能把孔子提出的叫作仁的理想人性确定下来,并在它的动态运行中,能恰如其分地捕捉到其对应的天命。在物理学中,我们能为杨振宁—米尔斯的规范场论一种可以将电磁力、弱力和强力统一起来的标准模型,在数学上对应的则是纤维丛理论。传说杨振宁发现他的规范场理论可以用纤维丛理论描述后,很兴奋地跑去告诉数学家陈省身这妙不可言的大好消息,结果陈省身淡淡地说,本来就该如此啊。,在数学上找到纤维丛理论对应;那么在儒学上,我们有希望通过仁的逆映射,去找到其所对应的天命吗?

可命运总是翻腾无常。孔子的志向,在未来也许是计算机学家和人工智能学家通过数学物理模型可以逐步完成的事业。仁,是一个大数据基础上通往天下为公的复杂系统,它其实是一个人类共同体加全球大脑的缩写符号。人类今后迟早会离开地球,在太阳系乃至银河系殖民。作为宇宙的一部分,人类的能力越大,对宇宙的影响也会越大。如果我们不将仁给数学化、数据化,并重写对仁的定义和规则系统,那么,人类很有可能在还没征服银河系之前,就已分崩离析,回到石器时代。

作为人类文化的共同遗产,弘扬国学,重读四书五经,并没什么好骄傲的,因为这是应该做的事情。我倒是更欣赏那些反对大力提倡国学的学者,因为他们看到了国学的种种流弊。这些流弊,民国时代很多学者也都痛心疾首批判过:他们刚刚从上一个朝代过来,最清楚孔子的学说由于没有现代科学的光芒照进,都已经被历代儒家给注释得发霉发臭,咀嚼这样的腐臭之物,无异于行尸走肉。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这才是孔子作为“吃货哲学”的首代宗师,对我们提出的日常要求。如果真要下一代学习国学,重拾中国传统精神,那么就从这样的“食品加工”的小事上做起:这些都是礼,都是仁在社会上的外在表达。如果在吃的方面,我们对食物精益求精、一丝不苟,那么,食品安全问题就能首先得以解决。如果连这都解决不了,那还鼓励全民学习国学干什么呢?孔子是一个很务实的哲学家,他绝对不会认为我们的孩子一边吃着“有毒食品”,一边背着《弟子规》,这就算是仁了。

介绍完这“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的仁,大家一定会略有惊诧:原来万物的本原,有时竟然也可直指人类内心的道德律。其实从苏格拉底开始,古希腊那里的哲学家也开始了道德哲学方面的思考。不过现在还早,我们的时间轴依旧还停留在公元前6世纪,因此我们需要掠过大片海图,再度返回古希腊,看看在阿那克西曼德之后,接下来他的学生阿那克西美尼,又在万物本原这事上有了什么新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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