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怀空是谁
晚上我上了床,辗转睡不着,心想:泥鳅真的是我念经念死的吗?应该不会吧?如果《心经》真的这么管用,早就应该被禁了呀。继而想到做了英雄之后:做英雄有什么好处啊?校长会给我佩戴大红花吗?会在全校师生面前表扬我吗?如果那样,我应该会变得很有名吧?木子喜欢英雄吗?她会不会因此和我在一起?想着想着我困了,但又不舍得放下,便把当下的想法打包了一下,邮寄给了梦——
木子翩翩而来,含羞看着我不说话。
我问:“我是英雄了,现在我们能在一起了吗?”
“早恋……不太好吧?”
“现在的人,从十几岁到二十几岁,心智根本没什么成长,既然二十几岁不算早,那十几岁自然也不算,所以根本没早恋这回事。”
“是这样啊。”木子说完这话,微低着头,咬着嘴唇,红着脸,不再开口。
这似乎是答应了,我激动不已,手伸出去想要拉她的手。她突然后退几步,面色凄黯,幽幽道:“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娘,奈何……”
木子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啊?做梦归做梦,但也不能瞎说呀!
木子缓缓摇头,伸出一只脚给我看。我这才注意到,木子是赤着脚的,而且她的脚真大,比男人的还大,像一只小船。达摩当年渡江尚需一苇,木子如果要渡江,下了水就是脚踏两只船啊……
我翻身坐起,惊出一身冷汗。
外面突然有人敲门,我开了门,是师父来了。他不进门,只严肃而急促地对我说:“你闯祸了,得赶紧走。”
我意识到是泥鳅的事发了,惶惑道:“我能去哪儿?”
师父塞给我五十块钱:“能走多远走多远。”
五十块钱能走多远啊?买辆自行车应该是能走得最远的方案了,可是这连自行车也买不起啊!都这会儿了,师父你就不能敞亮点?
“坐火车走,到BJ去,天子脚下,没人敢为非作歹。”师父补充道。
小镇往南二三十里处有一个火车站,长年经过K字头的慢车。慢车是真慢,就跟电视上演的抗战时期的火车一样,跑着都能跳上去的那种,而且估计刚跳上车,它也就到站了——所以你跳上去干嘛?——上了车,一直向西,就能到我们伟大的祖国的首都。我也想到首都去看看,可是这钱——刚够把我送到五行山吧。
师父似乎早有预料:“你去了车站不要买票,跟站长提我的法号,他会让你上车的。”
原来如此。
师父这会儿又懊悔不该把电动车卖了,不然可以骑着电动车载我去车站——电动车该庆幸自己去得早,今天不用载两个人——因为这会儿天还没亮,没有汽车上路,想坐车只能打出租。
师父真的叫了辆出租车,激动地我差点忘了自己是在逃难。这可是生平头一遭啊,以前我只玩过游戏《卡丁车》,也算练出点技术,今天正好——啊?不是我开吗?
上了车,师父坐副驾使,我坐后面。一路上,师父的眼睛就没离开过计价器,计价器上的数字每跳一下,师父额头上的青筋就跟着跳一下。我看得实在难受,就对司机说:“叔叔,你不要把那个东西对着我师父,他——”
“不,我要看!”师父打断我,横眉冷对计价器,仿佛那是他的仇人。
我突然意识到,师父这是在借机修行啊!佛门修行最重一个“忍”字,忍常人所不能忍,方能成常人所不能成,知道自己的弱点,刻意修炼,才能脱胎换骨——
“停!就到这儿!”师父突然大喝一声。
我望了望窗外,离火车站还有一段距离呢,说:“师父,还没到呢。”
“这东西不仅要钱,还要我命呢!”
……
师父把我送到车站门口,语重心长道:“我就不送你进去了,临别了,师父还有几句话送你。虚有啊,师父知道你想做一个好人,可是做好人很多时候容易吃亏。咱佛门中人如果修练有成,自然是道德标杆,忧人之忧,急人所急?就算舍了自身也在所不惜。可是你现在还太小,境界不够,倘使被人骗了,害了,很容易心生怨念。为师怕你误入歧途,所以在此劝你一句……”师父面色挣扎,几番欲言又止。
“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
“唉,你走吧。”师父长叹一声,这一瞬间,我觉得师父苍老了许多。
师父转身离去,他似乎知道我在看他,不忍心我看他,怕我留恋,怕我痛苦,所以走得那样快。
……
“站长,我是怀空的徒弟。”
“怀空是谁?”
“怀空您不知道?您真是贵人多忘事,您再好好想想,是一个和尚。”
“我不认识什么和尚,想坐车就买票去!”
师父,您慢点走,路上多的是没良心的人会掉进去的坑,您小心点!
……
我觉得师父很可怜,他可能受了一辈子穷,做了和尚还这么计较。此去首都,如果可能的话,我应该多赚点钱,让他高兴一下——然后眼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