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来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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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视而不见

等我冷静下来,回到学校,才发现,木子其实是在的,她那会儿只是出去了。至于黑脸儿的疑问,是因为木子的真名不叫木子,她只是姓李。至于“鸡蛋面”兄弟的事,因为与我无关,就暂时先放着,作为揭露真相的唯一线索,被我畏怯地无视了。

阳光又灿烂了,小风吹着,安闲惬意,我该去洗个澡,去去灰,去去晦,一切都可从头再来。

洗澡是个问题。我不想用湿毛巾搓,因为不痛快;庙里的盆又太小,放个屁股就满了,怎么洗呀;小镇上倒是有个澡堂,可是得花钱。我问师父要钱,师父一指山下:“那沟里哗哗流的你以为是什么呀?是什么呀?是什么呀?”

是鬼!

流经小镇的这条河浅得厉害,只仿佛眼泪流过化妆的脸生成的痕迹——当然,这也分人——穿的鞋,底子稍微厚一些,就能安全地淌水过河,而不用担心鞋子进水。就这样的水,让我怎么洗?不过也有例外。

这河经常断流,为了干旱时也有水灌溉,有农民就在河中较深的地方挖坑蓄水。坑不大,也不算深,水最深的地方人蹲在里面勉强能露出脖子。

我得清早去,天不亮就去,天亮了就赶不上了,趁着一夜的存蓄,小河勉强有个小河的样子。这小镇上的人跟吸水鬼似的,一条小河根本不够他们使的,浇菜园子的、洗衣服的、洗菜的,都争这点水。奶水就这么多,却养了这么多娃,母亲河哪里受得了啊!

我摸黑出发,到河边时东方已经见白,太阳正蠢蠢欲出,我可不想让自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我得赶快。

我脱了衣服下水,憋足一口气,猛地蹲下。水真凉啊,跟欺负人似的,冻得我直打哆嗦,身子不听使唤,紧缩着,只有水面一阵阵波纹向外传。过了好一会儿,适应了,想起没带肥皂,就从河底抓把沙子往身上抹,粗粝的摩擦,酷刑似的,可这酷刑还没受多久,就有人来“拯救”我了。

一位红光满面的老汉挑着两只黑皮桶,摇摇摆摆悠然而至,瞧见我,“呦”了一声,冲我一抬下巴,问:“水还行?”

什么行不行的!——我上下牙齿正打得不可开交,不肯暂停交火让我说话,只能狠瞪着他。

老汉有事在身,不再理我,弯腰欠身,担不离肩,两只皮桶各在我身边一舀,直起身,担着水飘然远去——水位瞬间下降一大截,我的胸就露出来了。

这老汉起得也太早了,昨晚想必没什么娱乐活动,咋不多看会儿电视呀?还是定了早上的闹钟,就为了抢这点水?浇完菜园子好回去睡回笼觉?

我来之前本已下定决心,打算洗完澡之后一定与人为善,没事要冲别人微笑——不管别人以为我心怀善意还是不怀好意——结果碰上这事,嗔念一下子如惊蛰过后的蛇,爬出洞,再也不肯回去了。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沟渠里有水吗?

正自怨自艾呢,老汉又来了,两桶水下去,我的肚脐就露出来了,我恼火地看着他:“你这……”

“赶紧洗。”老汉故作凶恶,“还有第三趟呢。”

你是在菜园子里养鱼吗?挑这么多水过去!

老汉轻飘飘地走了,我受了打击,也没心思洗澡了,刚从水里站起来,就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我胖了,腰间多了一圈肉——吓得我差点一屁股蹲下。怪不得刚才我蹲在水里的时候觉得轻飘飘的呢,感情是腰间套了个救生圈啊!其实我早就看出肚子的形状有点不对,可我以为那是光在水面发生折射的缘故呢。你看看,有文化,多可怕,真相容易被误解。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年纪轻轻就学人家胖,也太没出息了。更为关键的时候,我是和尚呀!佛门中虽然也有胖和尚,比如弥勒佛,但我能和未来佛比吗?在一般佛门弟子的眼中,胖就是自制力差、贪图口腹之欲的恶果,佛祖当年仅仅因为接受了一位村姑供养的乳粥,就被几个同修的侍者鄙视,由此可见一斑哪,所以——

没事不要乱看。肚子大了,不去看,就不会知道,也就不会平添烦恼。刘备当初就是因为喜欢乱看,上了趟茅房回来就掉眼泪,说什么自己大业未成,“髀肉复生”,这不是自找的吗?所以从今以后我要管住自己的眼睛,视线放在别人身上而不是自己身上,挑别人的毛病而不是自己的毛病,眼睛的作用不就是这样的吗?

我穿上衣服,“胖”就不见了,我深吸一口气,挺胸收腹,两手掐腰,“瘦”就出来了。我对着小河大声质问:“我胖吗?我胖吗?我胖吗?”问完后胆怯的瞅瞅四周,心想自己应该不会像魏延那么倒霉,喊一声就有人跳出来唱反调。

可事情没那么简单,总有一些事会跳出来提醒你:你是个胖子。这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