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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士拉省长阿卜杜拉·本·法迪里与其兄长们的故事

有一天,哈里发哈伦·赖施德检查国家土地税收状况,他看到全国各地的土地税都已经收齐,纳入国库,唯独巴士拉地区本年度的土地税收尚未完成。为此,他召集群臣,询问原因。他说道:“请宰相贾法尔上前说话。”

于是宰相贾法尔走上前来,哈里发说:“全国各地的土地税都已经收齐,纳入国库,唯独巴士拉地区本年度的土地税收尚未完成缴纳。”

宰相贾法尔说道:“信士的长官!也许是巴士拉省长要事缠身,不得前来完税。”

哈里发说道:“完税事宜本该二十天内办理妥当,为何时间已过,巴士拉省长既不按期完税,也不来申报延误理由。”

宰相贾法尔又说:“信士的长官!如陛下愿意,即可派人前去查询。”

哈里发:“此言甚善,可派艾卜·伊斯哈格·茅肃里·纳迪卜前去。”

宰相贾法尔:“信士的长官,您的吩咐极是。真主保佑。”

宰相贾法尔受命回府,立即召见艾卜·伊斯哈格·茅肃里·纳迪卜,为他写下相关文书,吩咐道:“派你前去见巴士拉,面见省长阿卜杜拉·本·法迪里,你需视察询问明白:为何他怠慢所应交纳土地税?你务须尽速将他应交纳的土地税收齐,带至京城,上交国库。因为哈里发此前查询得知:全国各地的土地税都已经收齐,纳入国库,唯独巴士拉地区本年度的土地税收尚未完成。如果你看到那里税收还没有备齐,亦需查明缘故,把阿卜杜拉·本·法迪里省长带到京城,由他口头向哈里发阐述明白。”

艾卜·伊斯哈格·茅肃里·纳迪卜回答:“遵命。”

随即,他率领五千人马,向巴士拉城进发。

阿卜杜拉·本·法迪里省长得知钦差前来,急率领部众出城迎接,随后将他们一行带往巴士拉城,安排艾卜·伊斯哈格·茅肃里·纳迪卜钦差在迎宾馆住下,安排其余五千人马在巴士拉城郊所搭建的帐篷中歇息。又命令部下将艾卜·伊斯哈格·茅肃里·纳迪卜钦差及其随从一应所需送上门去。

当艾卜·伊斯哈格进到省府,落座后,让阿卜杜拉·本·法迪里靠近自己身边坐下,其余达官要员按品级高低围坐周围。宾主互致问候之后,阿卜杜拉·本·法迪里说道:“钦差光临,不知有何见教?”

艾卜·伊斯哈格·茅肃里·纳迪卜答道:“本官为赋税之事而来,哈里发曾问及此事,因为完税时日已过。”

阿卜杜拉·本·法迪里又说:“钦差阁下远道而来,旅途劳顿,确实辛苦。请听在下禀告,其实在下早已将所要纳缴之赋税款额备齐,只等明日启程进京缴纳。既然钦差前来,就请在敝处做客,先行歇息三日,待到第四日,在下即将税款交付钦差大人带往京城就是。再则,为尽地主之意,请允许在下略备薄礼馈赠信士的长官哈里发与阁下。”

艾卜·伊斯哈格·茅肃里·纳迪卜道:“此言甚善。”

随后,阿卜杜拉·本·法迪里省长带艾卜·伊斯哈格·茅肃里·纳迪卜钦差走进一间无与伦比的壮丽辉煌的大殿,请他及众随从赴宴。宾主吃喝玩乐,尽情享受。又撤去桌子,洗过手,仆从端来了咖啡与饮品,宾主再次坐下品用,直至夜深沉。

仆从再搬来一张镶嵌黄金图案的象牙床,供艾卜·伊斯哈格歇息,而巴士拉省长却躺在旁边的一张普通床上。

那钦差艾卜·伊斯哈格却是睡不着,思来想去,想起了诗词韵律。他原本为哈里发的一位清客,平日里善于写诗歌,精于韵律,能讲各种诙谐传闻故事,此时夜深人静,他不曾入眠,仍在思索诗文。突然他发觉阿卜杜拉·本·法迪里从床上起来,系好腰带,又去打开衣柜,拿出一根皮鞭,点上了蜡烛照明,就走出宫门外。他当时自以为艾卜·伊斯哈格仍在睡梦中。

艾卜·伊斯哈格·茅肃里·纳迪卜十分惊奇,自言自语道:“这深更半夜的,阿卜杜拉·本·法迪里起床带着皮鞭是到哪里去?他会去打一个什么人么?我不妨跟着他看个究竟。”

艾卜·伊斯哈格·茅肃里·纳迪卜也起了床,蹑手蹑脚地跟在阿卜杜拉·本·法迪里的后面,而后者并不觉晓。他看见阿卜杜拉·本·法迪里打开了一间仓库的门,从室内拿出一只托盘,盘子上面有四盘食物、面包和一罐子水。他端着这些饮食向前走去。艾卜·伊斯哈格·茅肃里·纳迪卜悄然跟随其后,一直跟他走进大厅门前,看见他走进大厅才止步站下。他从门缝里向里看,看见这大厅十分宽阔,其摆设讲究,中央放着一张镶嵌黄金图饰的象牙床,那床上有金链子拴着的两条狗。

他又看见阿卜杜拉·本·法迪里把托盘放好,挽起袖子,解开了第一条拴狗的金链子,那狗俯趴在地上,犹如磕头行礼,并且轻声吠叫,阿卜杜拉把狗捆绑起来,扔在地上,拿起皮鞭,毫不留情地抽打着狗。那狗蜷曲身躯,却不逃脱,鞭子一直不停地抽打,直至那狗吠声渐弱,似乎失去知觉,阿卜杜拉才把它拴到原先的地方。接着他又如此这般地对待第二条狗,同样将它痛打一顿。其后,他拿出面巾,替两条狗擦擦眼泪,安抚两条狗,说道:“莫要责怪我!凭真主起誓,这并非是我本意,我只是不得不为之。但愿真主会尽早解救你们于如此困境。”

再说伊斯哈格站在门外听得明白,从门缝里看得真切,他惊奇无比。又见阿卜杜拉·本·法迪里把托盘端到狗的面前,亲手喂食,喂饱后,再去为那两条狗擦去嘴角上留下的残渣,将那一罐水拿给狗喝。两条狗吃饱喝足后,他收起托盘、水罐、蜡烛,准备离开。

艾卜·伊斯哈格·茅肃里·纳迪卜眼见到此,赶忙抢先回房间,躺在床上。

阿卜杜拉并不知晓自己已经被跟踪,秘密已经被窥视。他回到房间后,打开衣柜,把皮鞭放回,脱衣就寝。

再说艾卜·伊斯哈格·茅肃里·纳迪卜躺在床上,一直想着夜间所见之事,越发感到奇怪,竟毫无睡意,不禁自言自语:“这事是何原由?”

直至次日清晨,他与阿卜杜拉一起起床,做过晨礼,吃过早餐,用毕咖啡,随后去省府衙门。整日,伊斯哈格都在思考这事情,感到不可思议,只是不曾问及阿卜杜拉,而是把疑虑暗藏心底。当日夜里,阿卜杜拉继续故伎重演,仍如同昨夜一般对待那两条狗:打它们、安抚它们,给它们喂食、喂水。而艾卜·伊斯哈格仍如同昨夜,跟踪他,看见他重复昨夜之所作所为,第三日夜里亦是如此。

第四日,阿卜杜拉向艾卜·伊斯哈格交来了赋税款。伊斯哈格接过款额,返回巴格达城后,就交给了哈里发。哈里发询问完税时日推迟,是何原因?艾卜·伊斯哈格答道:“信士的长官,我看见巴士拉省长阿卜杜拉已经将赋税款额收齐,准备启程来京城上缴,如若我晚出发一日,定会在途中碰见。只是此次我前往巴士拉,却看到那省长行为怪异,我平生不曾见过。”

哈里发问道:“艾卜·伊斯哈格,那是怎么回事情啊?”

艾卜·伊斯哈格说道:“我看见他半夜里是这样做的……”

艾卜·伊斯哈格将他所见到的关于阿卜杜拉与两条狗的事情细细道来:“我连续三夜看见他这样做的,先是打那两条狗,继之宽慰它们,又给它们喂食、让它们饮水。我避开他的视线注意他,他也就不曾看见我。”

哈里发问道:“这到底是为何?你就没有问问他?”

艾卜·伊斯哈格答道:“信士的长官,我发誓,我就没有问过。”

哈里发说道:“那么,艾卜·伊斯哈格,我就命令你就再回到巴士拉去,把阿卜杜拉和那两条狗给我带过来吧!”

艾卜·伊斯哈格说:“信士的长官,您就免了我吧!阿卜杜拉·本·法迪里省长对我不薄,招待我热情有加。我本是无意看见了他的私人隐秘,而又向陛下禀报,现在有何面目再去见他?还是请派别人带着陛下手谕,将阿卜杜拉与那两条狗带来吧。”

哈里发说:“若是另派他人去,阿卜杜拉将会断然否认,说:我并不知道狗的事情。我派你去,你就可对他说,是你亲眼所见,他也就无法否认。所以还是派你去为好,你就将他与那两条狗带来,否则,拿你的脑袋是问。”

此时,艾卜·伊斯哈格只得回答:“信士的长官,我遵命就是。只望真主保佑!我此时才相信:人们常说‘祸从口出’,看来的确如此呀!我就是没有管住舌头,把事情讲给了陛下,才惹火烧身了。还求陛下写一个手谕,我好带上前去巴士拉,将阿卜杜拉带来。”

哈里发应允,修书一封。

艾卜·伊斯哈格带着哈里发手谕,再次来到巴士拉,见到了阿卜杜拉·本·法迪里省长,省长说道:“钦差大人,真主保佑,您如此快速返回莫非有什么不吉祥之事;莫不是赋税款额不足,哈里发不愿接受?”

艾卜·伊斯哈格答道:“省长阁下,我快速返回并非因赋税款额不足。赋税款额已经足够,哈里发已经接受。只是请求省长原谅,我实在做了一件有伤阁下的事情,只不过这并非是我故意所为,真主作证。”

阿卜杜拉·本·法迪里说:“是什么事情?但说无妨。你我亲如手足,我并不会责怪你。”

艾卜·伊斯哈格说道:“我曾在贵处连续留宿三日。夜半时分,我跟随在你身后,看见你夜半起床,去痛打了两条狗,又回房安睡,我甚觉奇怪,只是羞于启齿向你问明原由。我回到京城,无意间将此事告诉了哈里发,而哈里发责成我返回,带你进京,这便是他的手谕。如果我预先知道事情会发展到这步田地,我是怎么也不会对哈里发去讲的。只不过事情已经发生,就是我现时道歉也是无益。”

阿卜杜拉·本·法迪里说道:“既然你已将我的秘密告诉了哈里发,我就应该对你所言之事向他证实,否则哈里发还以为你在说谎,因为我们朋友一场,情深如同手足。如若是他人前来问我,我会断然否认,指责他造谣中伤。此刻,我便与你前往京城,还带上那两条狗,一同去见哈里发,即使此去命运难料。”

艾卜·伊斯哈格说道:“在哈里发那里,真主会保佑你,诚如你如此顾及我的脸面。”

阿卜杜拉为哈里发准备了丰富礼品,又用金链子把两条狗都拴起来,分别把每一只狗用一匹骆驼驮着,启程前往巴格达,晋见了哈里发。阿卜杜拉先跪下,磕头,向哈里发问安,再遵照哈里发的吩咐落座,同时他把两条狗也牵到了面前。哈里发问道:“阿卜杜拉省长,你这两条狗是怎么一回事呢?”

此刻,那两条狗便扑倒在地,磕头问候,又摇着尾巴,流着眼泪,似乎在向哈里发诉苦。哈里发对此感到十分惊奇,对阿卜杜拉说道:“把这两条狗的故事讲给我听听,你为什么打它们,打过之后,又去宽慰与爱怜它们,究竟是为了什么?”

阿卜杜拉说道:“哈里发陛下,这并不是两条狗,而是两个美貌的年轻人,是我的两个同胞兄长。”

哈里发问:“既然它们是人,却为何变成了狗呢?”

阿卜杜拉说:“信士的长官,如果您允许,我就向您讲清楚事情的真相。”

哈里发说:“告诉我,不必撒谎。撒谎是伪善人的恶习,你应该诚实,诚实会逢凶化吉,是真善人的品质。”

阿卜杜拉说:“哈里发陛下,我告诉您这两条狗的事情,这两条狗能证明我所言是实。我若是撒谎,它们会说我撒谎;我若是诚实,它们会说我诚实。”

接着他对那两条狗说:“兄长们,我若是撒谎,你们就抬起头,用眼睛瞪着我;我若是说实话,你们就低下头,眯缝着眼睛。”

然后,阿卜杜拉开始讲起来:

哈里发陛下,我们三位本是同父母的三兄弟,父亲名叫法迪里,为何要叫这个名字呢?因为他是双胞胎中的一个,另外一个在出生时夭折,我的爷爷就给我父亲起了这个名字,意思为“剩余”,然后好好地培养他长大成人、结婚生子。我的爷爷已经过世了,我的父母有三个儿子:老大叫曼苏尔、老二叫纳赛尔,我是老三,就叫阿卜杜拉。父亲精心哺育我们,待到我们弟兄长大成人后,父母也相继去世,给我们留下一处房产,一个商铺,铺内有各色布匹,分别产自印度、罗马、呼罗珊以及别的一些地方,还有六千个第纳尔的钱币。

父亲死后,我们为他洗涤身体,举行场面庞大的葬礼,再把他埋葬,让他归主;又朗诵经文,追悼亡魂,一直进行了四十天;然后我又召集了商界名流与社会贤达,并设宴招待他们,大家饱食之后,我说:“商界名流们,今世短暂,来世永存。赞美真主,毁灭之后会重生。诸位可知,今日我邀请大家是何缘故?”

众人道:“赞美真主,没有发生的事情,我们不知道。”

我对他们说:“我们的父亲过世,留下一笔财产。但我们不知,他是否借有外债、向别人贷了款或其他相关事宜,我们担心他的这些事情不曾了结,故请你们前来说明原委,凡有我父亲借债、贷款等事,只要说明情节,我们定当偿还,尽父亲未了之事,告慰父亲的灵魂。”

商人们道:“阿卜杜拉,今世并不意味来世,我们也不是贪婪小人,皆能分辨真假、善恶,我们敬畏真主,也不会借机去掠夺孤儿财物。我们知道:令尊常有怜悯之心,经常施舍与借贷给他人,自己却从不借贷半分。他常说:‘我不愿欠人钱财。’他还常祈祷:‘主啊!您是我的信念和希望之所在,别让我在欠债期间死亡!’从他的秉性讲,若他真是欠某人什么,那也并不需人家催促他就急于偿还;若是别人欠他的债,他却不会前去讨要;若是穷人欠他的债,他就会宽容减免;若是欠他债的并不是穷人,而到死也没有还清债务,那他就会说:‘愿真主宽恕他!’现在,我们全体作证:令尊不欠他人债务。”

我就说:“真主保佑!”

我一边说话,一边回头看看我的两个兄长,又说:“兄长们,父亲没欠别人的债,还为我们留下了这笔遗产、布匹、房舍和铺子。我们有三个兄弟,我们每人可以继承他的财产三分之一了。你们要是同意不分家呢,我们就一起住,一起吃喝;要是你们认为我们分家好呢,我们就分掉布匹与钱财,每人就可以得到三分之一。”

两个兄长说:“分家吧!每人拿一份。”

阿卜杜拉说到这里,回头看了两条狗一眼,问道:“兄长们,你们说,是不是这样?”

两条狗低下了头,眯一眯眼,好像回答:“是的。”

信士的长官,于是,我就请来法官,我们三人一致同意在他主持下分家,我们分了父亲所留下的钱财、布匹以及一应东西:房屋、店铺归我,两位兄长分得了现款和布匹,再从我应分得的现款、布匹中取出一定的份额交给我的兄长们,作为我得到房屋与店铺的补偿。

分家后,我就在店铺里做买卖,至于我的两个兄长,他们买了布匹和船只,漂洋过海到外国做生意去了。我在心中为他们祈祷:“愿真主帮助他们俩。”

我经营着店铺,知道悠闲晃荡是不会带来财富的,一年之后,真主保佑,我的店铺盈利不少,店铺规模已经变得与我父亲在世时一般。

有一天,我照常坐在店铺里做生意。此时已值严冬,天气寒冷,我穿着两件皮衣,一件是貂皮的,另一件是松鼠皮的,因为实在寒冷难挡。此时我看见我的两个兄长向我走来,每人只穿着一件单衣挡寒,他们冻得嘴唇发紫,浑身发抖。我看见他俩这般模样,心中难过悲伤,我赶忙起身,发疯似的搂住他们,泪水直流。我把自己的一件貂皮衣裳脱下,给了一位兄长;又把另一件松鼠皮的衣裳脱下,给另一个兄长。随后带他们到澡堂洗澡,从澡堂出来后,我又给他们每人送上一套商人穿的贵重衣裳。等待他们两人洗浴完毕穿戴妥当之后,带他们俩回家。见他们俩十分饥饿,便马上给他们俩做出饭菜,让他们俩吃饱,又宽慰他们俩一番。

阿卜杜拉说着,又回头望望两条狗,问道:“兄长们,是不是这样啊?”

两条狗低下头,眯一眯眼,似乎在回答:“是这样。”

哈里发陛下,我这时候才开口问道:“你们俩碰到什么事情了?你们俩的钱财都到哪里去了?”

他们说:“我们漂洋过海,到了库法城,开始卖布匹,半个第纳赛尔收购的布匹能卖十个第纳赛尔,一个第纳赛尔收购的能卖二十个第纳赛尔。我们赚了很多的钱。我们又收购了一批波斯地毯,十个第纳赛尔收购的,在巴士拉能卖出四十个第纳赛尔。后来我们到了库尔贺城,又做了买卖,又大赚了一笔钱,于是我们聚集的钱财就更加多了。”

他俩告诉我,他们所经过的城市,做过的买卖,赚的钱无数。我便问道:“你们俩交了好运,财源滚滚来,怎么我看见你们回来时,两手空空,衣衫单薄,简直形同乞丐呢?”

他俩叹息感慨,说道:“小弟,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呀!远涉重洋,必有风险。我们把聚集起来的物品、钱财装到船上,准备起程返回巴士拉。船顺利地航行了三日。第四日,我们看见大海怒吼,卷起波澜,巨浪滔天。我们的船在海中颠簸不已,波涛卷起的浪花如同熊熊火苗,肆虐狂暴,直至把我们的船只打得东倒西歪,撞到了一座礁石。船被撞碎了,我们全部沉入海中,船上所有的钱财、货物也都尽落水中。我们在水面上挣扎着整整过了一天一夜,真主保佑,我们幸遇一艘过往船只,船上的水手将我们救起。我们只得再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四处漂泊,靠乞讨为生,以央告得来的食物充饥。为了活命,还不得不卖掉了身上的衣服,历尽了千辛万苦,终于回到了巴士拉。如果我们没有遇到灾难,而能把我们挣得的钱财带回来,那我们的财富便可与国王的财富相当。只是真主安排我们的命中注定要遭如此大难,我们又能如何办呢?”

我对他们俩说道:“兄长们,你们不必忧愁,破财消灾,你们才得以平安归来,平安就是福气,真主为你们注定了平安,这就是我们由衷的希望。贫穷与富贵乃是天定,荣华富贵皆是过眼烟云。不见诗人吟诗道:

男子汉若能死里逃生,平安无恙,

钱财不过如指甲屑,剪过还能长。

我还对他们说:“兄长呀,就当我们的父亲是今天早上才去世的吧,把我的财产再看成是父亲留下的遗产,我们来继承这份产业,我愿意与兄长们均分。”

随后,我请来了法官,拿出我的全部家产,由他主持分成三份,我们兄弟三人,各得一份。

我又说道:“如果人们在自己的家乡谋生,通常会得到真主的祝福,你们俩不妨各自开设一个店铺,努力经营筹划,但凡命中注定该得到的东西,迟早也总会得到的。”

我极力为他们俩开设店铺的事宜奔走筹划,为每人寻得一处铺面,运上了货物,又嘱咐道:“你们俩就好好做买卖吧,看管好自己的财产,不要挥霍浪费。你们的一应吃喝与生活所需物品,由我负责提供。”

我一直关照着他们俩,他们俩白天在店铺中做买卖,晚上到我家住宿。我不让他们俩随便花费他们赚得的钱财。每当我们一起聊天的时候,他们俩就夸奖外乡好,可以挣大钱,还讲述他们俩曾经在外地发财致富的辉煌经历,煽动我与他们俩一起去外乡做生意。

阿卜杜拉此时又回过头对两条狗说:“兄长啊!事情是这样的吧?”

两条狗又低下头、眯一眯眼,表示他所说的是事实。

阿卜杜拉接着讲:

哈里发陛下,两个兄长总是在我面前说在外乡做买卖好赚钱,好赢利,让我跟他们俩到外乡去发财。我只好说道:“我只是为满足你们的愿望才跟你们去的。”

我与两个兄长协商开个商铺,准备了各种珍贵商货,租了一只船,带上我们所准备下的各种商品以及一应我们所需要的物品,乘船出发。船离开了巴士拉港,航行到波涛汹涌的海洋,狂风卷起恶浪。我们仍在海上继续航行,终于来到了一座城市,我们卖了所带来的物品,又买些当地的物品,赢利不小。之后我们又乘船出发,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从一座城市到另一座城市。我们又卖、又买,赢利丰厚,积累起来,已经是一笔很大的财富。有一天,我们来到一座山脚下,船长下令靠岸停泊,对我们说道:“乘客们,登陆上岸吧!避避今日的祸端,大家在陆地上找一找,也许能找到水喝喝。”

船上所有的人都下船登陆,我也与大家一起去寻找水。每人向不同的方向进发,我朝向山顶的方向攀登,突然看见一条白蛇急促地往前逃,一条黑蛇在后面紧追,那条黑蛇又粗大又丑陋,形象恐怖。一瞬间,黑蛇就追上了白蛇,压住了它,又咬它的头,白蛇痛苦地呻吟。看到黑蛇如此折磨白蛇,我的怜悯之心油然而生,搬起一块五磅多重的大石头,狠命向黑蛇砸去,砸到那黑蛇头上,把它砸死了。就在我不经意间,那白蛇摇身一变,变成了妙龄女郎,她容貌美丽,举止大方,容光焕发,犹如月亮。她向我走来,吻我的手,对我说道:“真主保佑你:你今生会免遭耻辱;来世会免下火狱。末日审判时刻,金钱、子孙都无法使人获救,真主看重的还是一颗美好的心灵。”

那女郎又说:“人呀,你保住了我的尊严,使我不至于蒙羞,你的好心我将日后报答。”

她说完话,用手指向大地,地上裂开一条缝,她就跳下去,那条缝又合拢起来。我想:她是一个精灵。再说那黑蛇,此时周身已是烈火炎炎,不时化成灰烬。对于此事,我甚感奇怪。我回到同伴那里后,就把我经历的这一切讲给他们听。当夜我们安歇无语。

次日清晨,船长下令起锚起航。船只又带着大家离开陆地,渐渐向远处驶去。我们在大海深处漂流,一连二十日,我们不见陆地,不见飞鸟,带来的淡水已经用完。船长说:“乘客们,我们的淡水用完啦!”

我们说:“只能是登上陆地找水去!”

船长说:“真主呀!我迷失航向啦,不知向哪个方向行驶,才能到达陆地。”

船长不辨方向,我们的心头也都是愁云密布,不知如何是好。大家哭泣起来,祈祷真主为我们指路。

当夜,我们在极坏的心情中安歇。犹如诗人所说:

有多少夜晚我遇到灾害,

乳儿都会愁得头发变白。

但是一到早晨阳光出现,

真主保佑让我否极泰来。

次日清晨,刚刚露出晨曦,我们就看见了一座高高的大山,不禁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我们到达山的跟前,船长说道:“乘客们,上岸找水吧!”

大家上岸找水,没有找到,却更加尝到无水的艰难。我向山顶攀登,在山顶看见了山后边有一处宽阔的圆形地带,走过去要一个多时辰。我大声呼叫同伴,他们过来了。我对他们说:“看见山后边有一处宽阔的圆形地带了吗?我隐约看见那里有一座城市,有高高的建筑,有城墙、有塔楼,有牧场,就一定不缺水。我们进城去,取水,买些干粮、肉食、水果,还能买些一应生活所需物品,之后,我们再回来。”

那些人说:“我们就担心城里的人是异教徒,与我们信奉真主的人为敌,把我们抓起来,我们要么成了他们手中的俘虏,要么他们把我们处死。我们去了,也可能是自投罗网,会招来杀身之祸。不见诗人吟诗说:

天还是天,

地还是地,

纵然结局还可以,

冒险总是不相宜。

“我们还是不去冒险为好。”

我又对他们说:“朋友们,我不能强制你们去,我就同我的两个兄长一起去吧。”

我兄长们却对我说:“我们俩也是担惊受怕的,也不跟你去。”

我说:“我是决心要进这座城市了,求真主保佑会有个圆满结局。你们俩就等着我回来吧!”

阿卜杜拉·本·法迪里继续向哈里发陛下讲他的故事:

此后,我离开了众人和兄长们,大步向城门走去,我看见这是一座建筑奇特、设计奇特的城市:高耸的城墙、坚固的堡垒、巍峨的宫殿,还有那中国产的铸铁城门,门上铸就的精美图案引人入胜。我走进城门,看见一个石墩,那上面还坐着一个男士,手臂上挂着一根黄铜链子,链子上挂着十四把钥匙。我以为这人是个守城护卫,这城正是有十四道城门,我走到他身边,打招呼说:“你好啊!”

他不回答。我又第二次、第三次向他问候,他依然不回答。我一面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一面说:“嗨!你这个家伙,为什么不回答我?你是睡着了,还是个聋子?你不是穆斯林,就不懂礼貌拒绝回答穆斯林的问候吗?”

那人还是不回答,没动静。我这才仔细地端详、凝视他,发现这原来是一个石头人。我惊叹道:“这就奇了!把石头雕刻成人的形状,简直如同真人一般,只是没有舌头,不会开口说话。”

我继续在这城市的大街上朝前走着,又看见一个人,走近一看,也是个石头人。我又碰到了一位老妇,头顶着一包要洗的衣服,我走上前去,端详一番,发现那老妇人与头顶的一包衣服统统都是石头的。

然后,我走进市场,看见了一个卖油的,他前面放着一杆秤,还有一些奶酪等商品,只不过全部都是石头的。我又走进各家商铺,看见一群人,或站或坐,或男或女,或年老或年轻,但都是石头人。我再走进商场,看见商人们都端坐在他们自己的店铺中,货架上堆满商品,这些也都是石头的。布料店的布匹堆积得像蜘蛛网,我伸手一摸,布料就化作灰尘,我看见了一些钱箱子,我打开了一个,看见了里面有许多放着金币的钱袋,我拿起了钱袋,钱袋即刻化作粉末,只是里面的金币依然如故。我尽可能地多拿一些金币,心里想:“要是两个兄长跟我来有多好啊!他们也可和我一样享有这些没有主人的宝藏!”

我又走进另外的店铺,看见更多的金银,我已无法再拿,只得从一个商场走到另外一个商场,四处流连,我看见人和物品等,尽管形态各异,但却都是石头的,就连猫、狗都不例外。

我又走进首饰市场,看见商人们端坐在铺里,金银首饰,有的放在货柜上,有的拿在商人的手中。

信士的长官,我一见这种情景,就把带着的金币扔掉,去拿那些我可能带走的金银首饰。

离开首饰市场,我又进了珠宝市场,看见商人们端坐在铺里,面前放着一个大筐子,里面装满宝石,比如玛瑙、红宝石、绿宝石、钻石以及各种玉器。店铺的主人也同样是石头人,我看到这种情景,又扔掉了所带的金银首饰,再去挑选一些我能够携带的更为贵重的珠宝钻石,我真是惋惜我的两个兄长不随我前来,要不然,他们也各自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拿一份啊!

随后,我又走出珠宝商场,经过了一道大门,那大门装饰得无比富丽堂皇,大门内有一些长凳,上面坐着仆从、士兵、官员、武士、和行政长官,他们的衣着华丽漂亮。不过,他们也都是些石头人,我用手去摸其中的一个人,他的衣服即刻像蛛蛛网一般化为尘土,我穿过门厅,看见了一个建筑得无比富丽堂皇的宫殿,殿堂上聚集着达官显要、王公贵族,他们都坐在椅子上,也全都是石头人。随之我看见一把镶嵌珍珠宝石的赤金座椅,上面坐着一个人,衣着无比华丽,头戴古代波斯国王所佩戴的王冠上,镶嵌着名贵的宝石,闪闪发光,如同白日的阳光。我向前走去,发现这乃是石头的。

我离开大殿,走到后宫一看,发现这里是妇女的殿堂,我同样看到一个镶嵌珍珠宝石的赤金座椅,坐在上面的人该是王后了,她的头上戴着的凤冠同样镶嵌着名贵的宝石。她的周围,围绕着一群月儿般美丽的妇人,衣着鲜艳、五彩缤纷,艳丽夺目;一些太监站在一旁,他们的双手放在胸前,随时准备听候使唤。这个殿堂装饰华丽,雕梁画栋,流光溢彩,耀人眼目,房顶垂下的水晶灯装饰着价值连城的无价宝石,光芒闪烁。

面对此情此景,信士的长官,我又把我带着的珠宝玉石扔了,再从这些稀世珍品中选取一些我能够拿得动的宝物。我已经犹豫不决,不知道该如何取舍了,因为那些稀世珍宝件件稀罕珍奇,无法估价。

后来我看见一扇小门,门内有一个阶梯,我拾级而登,登上四十级阶梯的时候,忽然听见悦耳动听的诵读《古兰经》的声音,我追寻声音的来源,来到了宫殿的门前,那门上垂挂着一幅丝绸门帘,门帘上悬挂着金丝带,丝带上又串上了珍珠、宝石、玛瑙,光芒四射,犹如天上繁星点点,那声音正是从门帘后面传出来的。

我走近门帘,拉开了它,又一道宫门在我面前出现,那宫门装饰得堂皇精致,引人入胜。我便走进门去,看见了一座宫殿,如同世上的宝库。宫殿中坐着一位女郎,像晴朗天空中的太阳,她穿着华丽的衣衫,戴着珠光宝气的首饰,配上窈窕姣好的身段、漂亮的面容,真是美极了。如同诗人所说:

问候那美丽的可人儿,

她的面颊犹如红玫瑰盛开在花园,

她的额头是天上挂着的北斗,

夜间的群星就是她胸前的项链。

她穿上玫瑰花编制的衣裙,

会让玫瑰叶获取营养使花儿开得更艳,

她走进大海,

那苦成的海水会变甜,

如与拄拐杖的老翁交往,

老翁会变成力搏雄狮的青年。

信士的长官,我一看见那个女郎,怜爱之情油然而生,便向她走去。只见她坐在高高的台阶上,正在聚精会神地朗读着真主的天书《古兰经》,她的声音抑扬顿挫、悦耳动听,发自心田,就像天使雷德旺打开天堂大门时的声音。话音从她的双唇中传出,犹如珠落玉盘,她的脸庞如花般明媚灿烂。如诗人所吟诵诗篇:

那乐师奏出的和谐音调,

使我心神激荡,

让我无比向往。

你有先知达伍德的声音,

你有美男优素夫的面庞,

叫人如何不日思夜想。

我听那女郎读诵《古兰经》的美妙音调,求真主慈悲,我心中就想与她搭讪、问个好,只是与她的目光相遇的一刹那,我突然变得口吃起来,结结巴巴的总也找不出个好词句来表达我想说的话。我神魂颠倒了,我的目光呆滞了,就像诗人吟诵的那样:

我爱得深沉,说话结巴,

我不是患热病,只是热血已沸,

我没听见谁对我求全责备,

只想看看:我倾心相爱的究竟是谁!

我按住我那颗骚动不安的心,对她说道:“你好啊,你这闺房小姐,你这深藏的珍宝,真主会让你幸福常在、荣华富贵!”

她对我说:“我也向你问好呀,阿卜杜拉·本·法迪里,欢迎,欢迎,亲爱的!”

我说:“小姐,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呢?你是谁?这个城市到底怎么啦?怎么处处是石头啊?我真感觉奇怪:全城的人都化成石头,而只有你一个活人啊?求你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我吧!”

她又对我说:“阿卜杜拉,你坐下吧!按照真主的旨意,我来告诉你关于我的故事,关于这个城市所发生的事情,还有这个城市居民情况的种种细节。毫无办法,只能听凭伟大的真主拯救。”

我坐在她身旁,听她对我讲道:你要知道,阿卜杜拉·本·法迪里,我是这座城邦国王的女儿,我的父亲通常坐在王宫殿堂的宝座上,周围是国家要员、文官武将。他统帅一百一十二万士兵的军队,他有二万四千名亲王,他们都是地区长官,声名显赫。我的父亲拥有辽阔国土,有一千个大城市,还有更多的镇子、城堡、要塞以及大片的乡村土地。他还有一千名武将,每位武将统率着二万骑兵。他金钱、财宝、库藏无数,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我父亲曾经战胜过许多国王,消灭过许多英雄豪杰、战场武夫。使得那些暴君对他闻风丧胆,即使波斯国王也对他俯首称臣。只不过父亲是异教徒,崇拜偶像,不信奉真主,他的所有文武官员也都是异教徒,崇拜偶像,不信奉真主。

有一天,我父亲坐在金銮殿的宝座上,周围是国家要员、文武百官。不知不觉之间,一个人走了进来,他满脸光亮,照得殿堂生辉。我父亲朝他一看,只见那人身穿绿袍,身材魁梧高大,两手过膝,表情端庄严肃,脸上容光焕发。他对我父亲说道:“你这个暴君,你崇拜偶像,拒绝信奉世界的主宰真主,看你昏庸到几时?赶快说吧:‘我作证,世上无神,唯有真主,穆罕默德是他的使者。’劝你与你的臣民尽快皈依伊斯兰教,丢弃崇拜偶像的习俗,因为这种崇拜毫无益处!信奉真主吧!只有真主可以不用柱子就能撑起天,可以把地摊平。”

我父亲说:“你是谁!竟敢大胆狂言,指责我崇拜偶像,你就不怕神灵生气惩罚你!”

那人说道:“偶像都是石头做成,它生气对我无害,它高兴对我也无益,把你信奉的偶像交给我,把你的臣民信奉的偶像也搬到我面前,你们就让这些偶像惩罚我吧!我也向真主祈祷:惩罚你们!你们便可以看到造物主的发怒与他所创造出来的人造的偶像发怒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因为偶像是你们这些凡人一手造出来的,你们创造了偶像,倒让魔鬼有机可乘,使它们可以附着在偶像身上与你们交谈,对你们兴妖作怪。你们的偶像是人造之物,而真主则是造物主,是无所不能的。对于真理,你们应该遵从!而对于谬误,你们应该放弃!”

我的父亲说道:“你这番言论,你所谓的主宰,有什么证据给我们看看吧。”

那人说:“也把你们的神灵给我看看吧。”

我父亲吩咐所有崇拜偶像的人:把偶像带来,所有的臣僚们便纷纷把自己的偶像带进皇宫殿堂。这就是他们当时的情况,而我呢……

我当时正好坐在殿堂的幕后。对大幕前面的情景我亲眼目睹。我自己也有一尊偶像,是用祖母绿雕成的,高矮如同真人。我按照父亲的旨意,派人把我的偶像送到殿堂,放在我父亲的偶像的旁边。我父亲崇拜的偶像是红宝石的,宰相所崇拜的偶像是钻石的,文武百官、近卫大臣们所崇拜的偶像分别为红宝石、玛瑙、珊瑚、乌木、金子、银子等材料做成的,每个人的偶像都是按照自己的心愿与官阶品级做成。至于平民百姓的偶像,则分别是用石头、木头、陶土做成的。只不过偶像的色彩不同,有黄的、红的、绿的、黑的、白的等等。这时,那人又对我父亲说:“你能让这些偶像对我发怒吗?”

人们把偶像排列起来:我父亲的偶像排在当中的金銮椅上,我的偶像放在我父亲的偶像身旁,其余各人的偶像就按照各自官阶品位的高低依照次序排列。排好后。我父亲站起身来,面向他的偶像跪下,祈求道:“神啊!您是我尊贵的主宰!在人世间,再也没有哪个神会比您更伟大!您要知道:现在,这个人前来侮辱我们,嘲笑您,狂妄地称他所信奉的神灵比您更强大,还命令我们改变信仰,来信奉他的神。神灵啊!您就对他发怒吧!惩罚他吧!”

我父亲祈求着偶像,偶像却没有回应,没有同他对话。父亲又接着说:“神啊!您今日不同往常呀!过去我与您说话,您是回答的呀!为什么您今日沉默不语?您没听见吗?您睡着了吗?求您注意听我说,求您帮助我,与我说话吧!”

父亲用手摇晃偶像,那偶像依旧没有说话,没有动静。那个人对我父亲说:“为什么你的偶像没说话?”

我父亲说:“也许是他没有在意,要不就是他睡着了。”

那人又说:“唉!真主的敌人,你为何沉迷于一个不会说话、无所作为的偶像?为何不信奉近在身边的真主,真主近在咫尺,有求必应,从不会懈怠,从不会睡觉的,凡间不能了解他的深邃,他能洞察一切,他无所不知,无所不在,无所不能。而你所崇拜的偶像,连自己也不能保护。它曾经被万恶的魔鬼附身,因而把你引向歧途,现在魔鬼离去,它也就成为空壳,空为一尊摆设。醒悟过来吧!信奉真主吧!你要知道真主是唯一的主宰,只有他,才配被人们所膜拜,只有他,才能为人们赐福!你的偶像,不能为自己防灾,又怎能为他人施惠?眼前,你已经见到:它是多么无能!”

他说着,就举起拳头朝那偶像的脖子砸去,那偶像也就倒在地上。

我父亲大怒,对在场的人说:“这个坏家伙侮辱了我的神灵,把他给我杀了!”

那些在场的人想站起来去打他,但是谁都动弹不得。那人又劝他们皈依伊斯兰教,但是他们不愿意皈依。那人终于说道:“那就让你们看一看我主如何发怒的吧!”

在场的人说:“就让我们看看吧!”

那人平摊出手掌,祈祷道:“真主,真主啊!我的信任与希望的所在,回答我的呼唤:这些人,吃食您的给予,享受您提供的福利,而信奉着旁门别类。权力啊,强大啊,日日夜夜地创造啊,我就请求您把这些恶人都变成石头!您的能力,无人可阻挡。您是万能的!”

真主回应了那人的祈祷,把城里的人都变成了石头。至于我呢,我眼见那人的祈祷灵验,就信奉了伊斯兰教,也就免于像那些人一样变成石头的灾难。那人又走过来,说道:“真主已经赐福于你,一切都是真主的安排。”

他教导我,我也接受了他的教导:守约,遵从教规。我当时年仅七岁,此时我已经年届三十。

我曾经问过他:“主人,这座城中所有的人都应您的呼求变成了石头,我因在您的面前皈依伊斯兰教而得救,您就是我的教长了,把您的名字告诉我吧,帮助我,指导我,我何以为生呀?”

他告诉我说:“我叫艾卜·阿巴斯·胡代尔。”

他为我栽了一棵石榴树。那棵石榴树很快长大,枝叶繁茂,开花、结果,立即长出一个大石榴。

他说:“这就是真主为你提供的赖以为生的食物了,拿上,膜拜真主!”

艾卜·阿巴斯·胡代尔还教我伊斯兰教的信条、教律、礼拜的条件和方式,教我诵读《古兰经》。在这二十三年的时间里,我每日拜主诵经,摘石榴树上的石榴充饥,直至今日。每逢礼拜五、聚礼日,艾卜·阿巴斯·胡代尔都会来看我,把你的名字也告诉了我,说你就要到我这里来了。他说道:“他来的时候,你要尊敬他,服从他的命令,莫违背他,与他结为眷属,他会成为你的丈夫,他到何处,你便跟随到何处。”

所以一见到你,我就知道你的名字了。

这也就是这座城市和城市里的人的遭遇故事。

阿卜杜拉·本·法迪里接着说:

后来那女郎就领我去看那棵石榴树,还有石榴树上结的石榴籽。她从树上摘下石榴,她自己吃了一半,给我另一半吃,我吃了,感到味道十分甜美,我平生还没有吃过这样甜美的石榴呢。吃完石榴,我便对她说道:“你愿意听从艾卜·阿巴斯·胡代尔的嘱咐与我结为眷属,让我成为你的丈夫吗?愿意跟随我,回到我的家乡巴士拉去吗?”

她说:“愿意。这是真主的安排,我将听从你的话语,顺从你的命令而不违背。”

我和她订了婚约,结为夫妻。她带我去她父亲的宝库,拿了一些我们可以带得走的宝物,走出石头城,直走到我的兄长们面前。他们俩正在找我呢,一见面便说:“你到哪里去了?为什么耽误这么久?我们心里多惦念你啊。”

船长也说道:“阿卜杜拉,你这个商人,天气一直这样好,风和日丽,正适宜行船,时间都让你耽误了。”

我说:“这没什么不好的。也许我迟到是件好事呢。我迟来是因为我交了好运,达到了目的,你们瞧,我带来了什么好东西吧。”

我给他们看我带来的珍宝,告诉他们我在石头城的见闻,我还对他们说道:“要是你们也跟我一块儿去,你们的收获一定比这些还多呢。”

他们说:“即使我们跟你一块去,也不敢去见那个国王。”

我又对两个兄长说:“对你俩来说,就没有什么关系了,我带来的这些财宝,足够我们大家一起用的,这真是我们的福气!”

我把带回的财宝,分成好几份。两个兄长各一份,船长一份,我自己一份,其余的一份分给了仆役和水手们。

大家都非常高兴,对我分给他们的财物感到非常满意,为我祈祷。只是我的两个兄长不大高兴,顿时变了脸色,目光也变了。我注意到了,这是因为他们的贪婪心在作怪。我于是对他们俩说道:“兄长们!我猜想你们对我分给你们的那一份不满足,但是我是你们的弟弟,你们是我的兄长,我们兄弟之间应该不分彼此,我的财宝与你们的财宝是一回事情,要是我死了,我的这一份由你们来继承。”

我安慰两位兄长,还照顾着那位女郎,把她带进船舱,送去食品。又和两个兄长坐下来聊天。他们问我:“弟弟,对你带来的那个美人儿,有何打算呀?”

我说:“我们已经写下婚约,我娶她为妻。等回到巴士拉之后,再正式办一个盛大的婚礼。”

我的一个兄长说道:“弟弟,你要知道,这位可爱的女郎这么漂亮,我一见到她,就从心里爱上她了。把她让给我,就让我娶她为妻吧!”

另一个兄长也说道:“我也是一样地喜欢上她了,还是让给我,让我娶她为妻吧!”

我对他们说:“两位兄长,我已经跟她订下婚约,发誓娶她,如果我把她让给你们俩当中的任何一位,就是破坏了我们的婚约,违背了誓言,也让她伤心难过。她之所以与我同行,是以我娶她为妻作为前提条件的,我怎能再把她嫁给别人呢?要说你们两个爱慕她的心情,我想我会比你们更执着更强烈。要我把她让给任何一个人,这种事情我是绝对不能做的。不过我们平安抵达巴士拉后,我就会从众多美丽漂亮的巴士拉姑娘中为你们俩各自物色上一位,为你们去提亲,由我付彩礼,让我们每个人都高兴,我们三兄弟同一个晚上进洞房。眼前跟我来的这个姑娘,她就是我的妻子了。”

两个兄长都沉默不语。

我以为我刚才说的一番话,已经让他们心满意足。

我们的船只继续向巴士拉进发。我心爱的美人儿仍然呆在船舱中不出来,我每日给她送吃送喝。我同两个兄长一起睡在甲板上。

每日如此度过,船又向前航行了四十天,已经隐约可以看见巴士拉城郭,我们每个人都为能平安回家而心中充满喜悦。

我历来信任两个兄长,只有真主才知道他们心怀不轨。那天夜里我睡着了,我睡得深沉,不觉中被两个兄长的手抬起来,他俩一个人抬着我的双脚,另一人抓住我的两手,合伙想要把我扔到海里,就是为了夺取那位姑娘。我惊醒了,发觉自己被他们两人抬着,说道:“两位兄长,你们俩这是干什么呢?”

他们俩说:“你真是缺少教养不懂礼貌,怎么能为一个姑娘就出卖良心不念手足之情呢,我们就是要把你扔进海里去!”

他们俩果然把我扔进大海。

这时,阿卜杜拉又回头看看两条狗,问道:“两位兄长,我说的这些事情,是不是事实?”

两条狗听后了,低下头,眯一眯眼,吠了几声,表示阿卜杜拉所言属实。哈里发见此情景,感到十分奇怪。

阿卜杜拉继续讲道:

信士的长官!我被两个兄长扔到大海,沉下去,又被海水冲得浮出海面。这时,突然一只如同真人一般大的大鸟从天而降,把我叼起来,带我飞向高空。等到我睁开眼睛,才看见自己已经身处于一座宫殿中。这宫殿高大巍峨、雕梁画栋、富丽堂皇,装饰着各色各样的珍宝,几位漂亮的宫娥彩女站在那里,双手放在胸前。一位妇人坐在一张镶满珠宝的赤金宝座上,她的衣着华丽非常,珠光宝气,金光闪闪,使人不能睁眼。她腰系无价的宝石腰带,头戴镶嵌三层宝石的凤冠,光彩夺目,耀人眼目,惊人魂魄。那只带我高飞,来到这个宫殿的大鸟,此刻变成了一位女郎,亦如阳光般光彩照人。我细细一瞧,才发现她就是我上次在山中碰见的一条白蛇,那时有条黑蛇追赶她,似乎要欺负她,强暴她,咬杀她,我曾经搬起一块石头,把那条黑蛇砸死了。

坐在宝座上的那位妇人对女郎说:“为何要把这人带来?”

那姑娘说:“母亲,这位先生是在我危难时刻保护了我名节的勇士。”

她问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回答:“不知道。”

她又说:“你曾在山上救助过我,我就是那个被黑蛇欺负的白蛇,它想败坏我的名节,是因为你用石头把它打死,我才得到解脱。”

我说:“当时我仅仅看见了只是一条白蛇和黑蛇相斗啊。”

她说:“我就是那白蛇,其实我是精灵王国红国王的女儿,名叫赛伊达。坐在宝座上的是我的母亲,是红王妃。那条要咬杀我、败坏我名节的黑蛇是黑国王的宰相,名叫代尔非礼。他生性卑劣,一看见我,就想霸占我,向我父亲提亲。我父亲断然拒绝,派人对他说:‘精灵王国臣僚中的败类,你还想娶国王的女儿为妻吗?’

“他为此大怒,怀恨在心,想向我父亲报复。他四处跟踪我,一心要害我。他同我父亲曾经打了几场艰苦恶仗,只不过他势力强大,又十分狡诈,我父亲未能取胜。我父亲占优势时,他设法逃跑,所以也就抓他不住。我要想躲避他,只能每天变一个形象,变一种颜色。而每逢我变形,他也相应跟着变成一种形状企图欺负我,即使我钻进土里去,他也会闻到我的气息,跟着追过来。我受尽了他的欺负纠缠,那天我变成白蛇,逃往山上,他也跟着变成黑蛇,追踪在后,终于追赶上我,与我厮杀,直到我差点儿被他杀了,幸亏你及时相助,用石头把他砸死,我才脱离险境。

“当时我曾对你说:‘你这个人呀,你保住了我的尊严,使我不至蒙羞,你的好心会有好报。’我看见你的两个兄长心怀不轨,把你扔到大海,就赶忙前去相救,让你摆脱危险的境地,带你来这里。你对我有救命之恩,也是理应得到我父亲、母亲的尊重的。”

接着她对王后说:“母亲,他维护女儿的尊严、挽救女儿的生命,您当尊敬他才是!”

那王后说:“您这个人呀!欢迎您,您做了善事,理应得到尊重!”

她吩咐仆人拿出一些名贵衣服、珠宝,赠送于我,又吩咐道:“带他去见国王!”

我跟在他们后面走进王宫殿堂,见到国王端坐在宝座上,身边的官员、侍卫伺候在一旁。他的衣冠镶嵌满了珠宝,珠光闪闪,令我一时眼花缭乱。国王起身,他的官员们也跟着起身向我致意,欢迎我的到来,对我尊敬有加,赏赐我诸多珍贵礼品。此后,国王又对仆从们吩咐道:“带他到赛伊达公主那里去。”

随后,公主带上了我,带上了国王对我的馈赠,腾云驾雾,送我回家乡。

这就是我与赛伊达的一段故事了。

再说在那条船上,我的两个兄长把我抛向大海,发出扑通一声响,将睡梦中的船长惊醒,他赶忙问道:“什么东西掉到海水里了?”

我的两个兄长哭起来,捶胸顿足,喊道:“我们的弟弟没命了!他想在船边上方便一下,就掉到海里去了。”

随后,他们俩动手抢钱财,又为争夺那女郎争吵不休,意见不一。每人都说:“这女郎非我莫属。”

他们俩就这样一直争吵着,早不记得他们弟弟的事情了:他落在水里,兄长们还要表示点悲伤!

他们俩仍旧在争吵着,赛伊达带着我降落船上。两个兄长见到我,立即拥抱我,装出高兴喜欢的样子,说道:“弟弟啊,你好啊!你怎么样呀?我们的心一直牵挂你呀!”

赛伊达却说:“你们要是真关心他,真喜欢他,就不该趁他睡着的时候把他抛在海里了。现在你们该当死罪,你们俩选择吧!选择一个你们自己希望的死法吧!”

她抓起了我的两个兄长,要把他们俩给杀了。两个兄长大喊:“弟弟啊!还是你给我们求个情吧。”

我只得出面说话,我对赛伊达说:“就求您宽恕我的两个兄长,不要杀他们了吧。”

她说:“这两个背信弃义的家伙,只有杀了他们才解恨!”

我仍然求她宽恕怜悯我的兄长们,直到她说道:“就看在你面上,我姑且饶他们俩的命,但是我也要给他们俩施一个魔法,来惩罚他们。”

她说罢拿出一个钵子,装上海水,口中念念有词,谁也听不明白。最后她说道:“让他们脱离开人的形象,变成狗的模样吧!”

她把钵子里的海水洒在我的两个兄长身上,她的话音落下,两个兄长就变成了两条狗。

哈里发陛下,这就是您面前的两条狗。

阿卜杜拉又回头看看两条狗,说道:“两位兄长,我所讲的都是事实吧?”

两条狗听了,即刻低下头,眯一眯眼,似乎在说:“是事实。”

信士的长官,赛伊达对我的两个兄长施了法术,把他们俩变成狗,又对船上的其他人说:“你们知道,阿卜杜拉·法迪里是我的兄弟,我每天都要来看他一两回。你们这些人中,谁要是与他作对为仇,违背他的命令,用手伤害他,用舌头骂他,我就要像对付这两个背信弃义的家伙一样,把他变成狗!永世不得解脱。”

那船上的人都说:“女主人!我们都是他的奴婢、仆役,不敢违抗他。”

赛伊达又对我说:“回到巴士拉后,立即细查你的财物,看看是否短缺,如若短缺,就立即告诉我,我自会查办,无论谁拿走,无论藏在何处,无论他是谁,我都会将他变成狗!你回到家里后,还要藏好财物,再给这两个背信弃义的家伙的脖子上套上锁链,拴在床腿上,让他们俩犹如在监狱一般。每天半夜你要起床去鞭打他们,直打得他们快要断了气。哪天夜里你要不曾鞭打他们俩,你就要先受惩罚:我会先鞭打你,之后再鞭打他俩。”

我对她说道:“听明白了,遵命就是。”

她又说:“到了巴士拉,要用绳子把他俩拴好。”

我即用绳子把他俩拴在船栏杆上,她见此情况,便离去。

次日,我们到达巴士拉。商人们都来看我,问候我,没有人问起我的两个兄长,他们看到我带着两条狗,觉得奇怪。就有人问道:“你带两条狗回来有什么用处呢?”

我对他们说:“此次旅行中,我养了两条狗,现在顺便带回来了。”

他们听后,对那两条狗哄堂大笑,谁也不会想到这两条狗原来就是我的两个兄长。当天,我把两条狗关进仓库里。自己忙着分门别类地收拾与放好布帛和其他货物,还有不少商人来客需要应酬。我就忘记了拿链子去把狗拴起来,忘记了把它们抽打一顿,就去睡觉了。半夜三更,不经意间,红国王公主赛伊达来临。她责问我:“你回来后,要把这两条狗用链子拴起来,夜间鞭打他们,我不是对你说过吗?”

她一边说一边把我抓起来,抽出鞭子,鞭打我,直把我打得死去活来。然后她又到我两个兄长呆的仓库,拿鞭子把他俩分别鞭打一顿,几乎把他们打死,这才对我说:“今后,在每天夜里,你必须鞭打他们俩,就像今天夜间我做的这样;如果一夜未打,我就会鞭打你,也像今夜我做的这样。”

我说:“我的主人!从明天起,我一定用链子锁住他们俩的脖子,夜间鞭打他们,不敢一夜间断。”

她再次叮嘱我要遵守她对我的吩咐:惩罚两个兄长。然后她离去。

次日清晨,我不敢再懈怠,就去找工匠打制两副金链子,套在两个兄长的脖子上。按照赛伊达的吩咐,把他们俩拴起来,从当天夜里开始,开始了对他们的鞭打,直至今日。

所有这些事情都发生在阿巴斯王朝的第五任哈里发迈赫迪执政时代。

因为我同哈里发迈赫迪交情深厚,不时还送他一些礼物,后来他委任我为巴士拉省长。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着,我以为时过境迁,自己想着:“赛伊达的怒气也该消了。”有天夜里,我没有去打两个兄长,没想到赛伊达又出现了,她狠狠地痛打了我一顿,她那激动愤怒的样子给我深刻印象,以至我的余生都不会忘记。故而,我又不得不继续每夜鞭打我的两个兄长,直到哈里发迈赫迪逝世,陛下您继任哈里发,继续委任我为巴士拉省长,至今已经十二年了。我每夜仍旧鞭打我的两个兄长,打完之后再宽慰他们俩,向他们表示歉意,再给他们俩提供食物与饮水。

我对这个秘密一直秘而不宣。他们俩被禁闭着,没有人知道他们俩的事情。一直到陛下派艾卜·伊斯哈格前往巴士拉,向我催缴土地税收,他发现了我的秘密,回到京城后向陛下报告,陛下又再次派他前往巴士拉,要我把他们俩带到京城。我听从陛下命令,就带上他们俩来到了这里。陛下问起我这件事情的真相,我今日也就向陛下讲述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哈里发哈伦·赖施德听完阿卜杜拉的讲述,对两条狗的遭遇感到十分惊奇,他对阿卜杜拉说道:“已经过去这么长的时间了,你对你的两个兄长所犯下的罪过到现在也不能原谅吗?不能饶恕他们吗?”

阿不杜拉说:“陛下,愿真主宽恕他们俩,免去他们俩在今生和来世的罪孽。我也需要他们俩的原谅,在这十二年多的时间里,我每夜都鞭打他们俩,从未间断过。”

哈里发说:“阿卜杜拉,真主保佑,我来想办法让这两条狗先恢复人的形象吧。然后再为你们说合,使你们兄弟捐弃前嫌,真正兄弟般地欢度余生。你原谅了他们俩,他们俩也就会原谅你。带他们俩回家去吧,今夜就别再打他们俩了,明天会有好消息的。”

阿卜杜拉说:“陛下,我再冒昧说一下:如果今夜我不打他们俩,赛伊达就会来狠狠地鞭打我,而如今,我的身体有点承受不起了。”

哈里发说:“你不要害怕。我先给你封书信,等到赛伊达来到时,你就把这封书信给她看看。我相信她读了这封书信,一定会宽恕于你!如果她实在不肯宽容,不理睬我的愿望,还是要打你,你就求真主保佑,暂时忍耐一夜。事情如果真是这样,她不给我情面,违抗我的命令,那么,我,信士的长官,也就不再同她往来。”

然后,哈里发写了一封书信,仅为两指宽,又加盖上玉玺,递给阿卜杜拉,吩咐道:“阿卜杜拉,今晚如果赛伊达公主来了,你便把这封书信交付于她。对她说:‘人间的君主哈里发命令我不要再打这两条狗。他请你读这封书信。问候你。’你把书信交给她,不用担心害怕。”

阿卜杜拉答应遵循哈里发的吩咐去做,不再打两条狗,他带着两条狗回到住处。

他自言自语:“哈里发能管得了精灵王国的公主吗?如若是精灵王国公主不听人间君主哈里发的命令,来打我一顿,我也只能忍受了,也好让两个兄长好好地安歇一宿,我就为他俩忍受一下痛苦吧。”

他的理智又对他说:“若是哈里发心中无数,没有万全之策,是不会叫我停止鞭打的。”

阿卜杜拉带着两条狗回到住所,他决定解开两个兄长脖子上的枷锁,默默说道:“求万能的真主保佑。”

他又宽慰两个兄长,说:“托真主的福,你们放心吧,蒙哈里发恩典,今晚起你们俩就可以摆脱鞭打的痛苦,我也原谅了你们。真主保佑,这个时刻终于来到了。今夜你们就将摆脱苦难,享受安宁与幸福,你们高兴吧!”

阿卜杜拉讲了这些话,两条狗连声地吠,用腮帮子蹭阿卜杜拉的脚,好像是祝福,也表现了谦卑与温驯。

阿卜杜拉不由得感到悲伤,恻隐之心油然而生,伸手去抚摩两条狗的脊背。到了晚餐时刻,仆从端来晚餐,阿卜杜拉便对两条狗说:“坐吧。”

两条狗坐下来,与阿卜杜拉同桌进晚餐。

仆从们见阿卜杜拉与两条狗一起吃喝,叹道:“我们的主人一定是疯了!要不然,巴士拉省长是不会与狗一起同桌进餐,吃吃喝喝的。一边是官位比大臣还大的省长大人,一边是狗,是动物畜生呀!”

他们看见两条狗陪同阿卜杜拉省长吃喝,全然不知就里:那两条狗原来是阿卜杜拉省长的同胞兄长啊!

他们吃喝完毕。阿卜杜拉省长起身去洗洗手,两条狗竟然也分别伸出两个爪子去洗洗,仆从们站在那里,忍不住笑起来,交头接耳议论:“我们这一辈子也没有见到过:人与狗能坐在一起吃喝,狗吃过饭还要洗爪子。”

然后,两条狗又靠着阿卜杜拉身边坐下,好像等待什么似的。

仆从们谁也不敢打听其中原由了,大家默默不语。直到后半夜,仆从们已经收拾完毕,准备安歇。阿卜杜拉和那两条狗也上床就寝。仆从们又互相议论开了。

有人说:“怎么他还和两条狗同床睡觉啊?”

有人说:“他既然能和狗同桌吃饭,那和狗同床睡觉也没什么关系,只怕这些事情是疯子才可以做得出来的。”

仆从们不再愿意吃他们桌子上吃剩的饭菜了。

他们说:“我们难道还能够吃狗吃剩的狗食吗?”

于是他们把桌子上的剩饭剩菜都倒掉了,还说:“太肮脏了!”

当晚,阿卜杜拉·本·法迪里省长睡到半夜,不经意间,大地裂开,赛伊达出现在他面前,说道:“阿卜杜拉,为什么这一夜你没有打他们俩?为什么你还摘掉了他俩脖子上的锁链子?你是故意要和我闹别扭,还是无视我的命令?那你瞧吧:我不但打你,还同样要像惩罚他们俩那样,施法术把你变成一条狗!”

阿卜杜拉说:“主人啊!以苏莱曼戒指上所刻有的文字发誓,宽恕我吧!等我讲清楚事情的原由,如果你认为还是要惩罚我,那时再惩罚我也不迟!”

赛伊达说:“那你就讲吧!”

阿卜杜拉说:“我没有打他们俩,因为信士的长官、人间的君主哈里发哈伦·赖施德给我下了命令:要我今夜不要打他们俩,我遵守了他的约定。哈里发还要我代他向你致意,并写下书信一封,盖有玉玺,要我交给你。我只是遵循他的命令啊,我听从于信士的长官啊!这就是他写的书信了,请你过目。”

赛伊达说:“拿过书信来!”

阿卜杜拉把书信递给她,她打开来,读起来:

以大慈大悲的真主之名,人间的君主哈里发哈伦·赖施德致书精灵王国红国王之赛伊达公主:此人已经谅解了他的两位兄长,放弃了对他们俩报复的权利,我已经为他们兄弟调解说和。如果调解成功,体罚行为应随之废止。如果你反对我这样的裁决,我也将反对你们的裁决,不遵从你们的法律;如果你听从我的命令,接受我们的裁决,我们也将执行你们的裁决。我希望你不再干预阿卜杜拉两位兄长的事情。

如果你信奉真主及其使者,就应遵从我的这个命令:宽恕他们俩!凭借真主赋予我的权力,我会给你以回报。

你遵从我的命令具体行为就是:废除加在那两人身上的法术,让他们明日就得以解脱,恢复本来面目。

如果你不肯解救他们俩,我则凭借真主赋予的权力,强制你执行。

赛伊达读完哈里发的书信,说道:“阿卜杜拉,对于这个情况,我不能自行主张,需要回去见见我父亲,让他看看人间君主的这封书信,我会尽快回来给你答复。”

她用手指向大地,大地即裂开一道缝,她纵身跳下后,消失了。阿卜杜拉心花怒放,欣然说道:“真主宠信信士的长官!”

赛伊达来见父亲,禀明情况,即把信士的长官的书信递给父亲。红王接过书信,吻了一下,就高举在头上,随后过目,详情尽知。他对赛伊达说:“女儿啊!人间君主的命令,我们应该执行,不得违抗。你赶快去那两个男人那里,即刻解救他们,让他们恢复本来面目。你对他们说:人间的君王出自怜悯之心,解救了你们俩。人类的君王如若对我们发怒,我们就会面临死亡。你可不能去招惹我们经受不起的灾难呀!”

赛伊达问:“父亲,人间的君主要是发怒,又敢把我们怎么样?”

红王说:“他在各个方面都会超越我们。首先,他是人,是优越于我们的;第二,他是真主的代理人哈里发;第三,他坚持晨礼,即使你召集了七方精灵来对付他,也对他毫发无损。

“如果他对我们发怒,只要在晨礼前叩拜两次,大喊一声,我们就得像屠夫宰杀羊群一样接受宰杀;如果他命令我们远离故土,到蛮荒之地,我们也不能够在原来的家园停留;如果他要我们死亡,就命令我们互相残杀,我们就会成批地死亡。我们是不敢违抗他的命令的,违抗了他的命令,我们就会全部被烧死,而不能在他面前得到摆脱。每个坚持晨礼前叩拜真主的真主仆人们也都有他这种权力,可以约束我们。你可不要为了惩罚那两个男人而惹火烧身。去吧,去解救那两个男人吧!趁哈里发现在还没有生气,恢复他俩的本来面目吧!”

于是,赛伊达尽快赶到阿卜杜拉·本·法迪里跟前,把父亲所说的话告诉他,又说道:“请你代我们吻信士的长官的手,问候他,祝他快乐。”

然后,她取来一个钵子,装上水,对它念念有词,谁也不明白她说的内容,然后她把水洒在两条狗的身上,说道:“脱离开狗的形象,恢复你们原来的面目吧!”

于是魔法消失,两条狗便变为人形,恢复了本来面目,他们俩开口说道:“我们证实:世间无神,唯有真主,穆罕默德是真主的使者。”说完,两人跪在阿卜杜拉·本·法迪里的面前,亲吻他的手和脚,求他宽恕。

阿卜杜拉对他们俩说道:“我还求你们也原谅我呢。”

然后两人一起忏悔,然后说道:“我们受该死的魔鬼易卜劣厮的欺骗,它挑唆我们起了贪婪之心。我们的主惩罚我们,这是我们罪有应得。宽恕是美德!”

他们俩向弟弟求情,对他们自己的所作所为,又是哭诉,又是后悔。

阿卜杜拉·本·法迪里问他们俩道:“你们怎么对待我妻子了,就是我从石头城带回来的那位女郎。”

二人说道:“我们受魔鬼唆使,把你抛到大海,我们两人就起了矛盾:都想和那位女郎结婚。那女郎听见了我们争吵,看到了我们的纷争,知道你被我们扔进大海,就从仓库走出来。她说道:‘你们俩也不必为我争吵了,我不属于你们俩当中的任何人。我的丈夫在大海里了,我也跟他去吧。’她就这样投海淹死了。”

阿卜杜拉说道:“她真是一个烈女呀!毫无办法,只有靠伟大的真主!”

阿卜杜拉痛哭起来,对两位兄长说:“你们俩干的事可真是缺德呀!就这样把我的妻子给害了!”

那两位赶忙抱歉:“我们错了!真主已经按照我们所犯罪孽惩罚我们了,这是真主在让我们出生前就为我们注定的事情!”

阿卜杜拉只好接受他们俩的道歉。赛伊达却说道:“阿卜杜拉,他们俩做出如此狠毒的事情,你也能饶恕他们俩吗?”

阿卜杜拉说:“我的妹妹啊!能饶恕人时且饶恕人吧。真主会报答的。”

她又说道:“你要小心防着他们俩啊,这是两个背信弃义的人!”

赛伊达说毕,即告辞离去。这天深夜,阿卜杜拉与两个兄长一同欢聚,共同吃喝,开怀畅饮,心花怒放,直到天明,又带他们俩去澡堂沐浴,等到他们俩人洗浴完毕,又给他们俩拿去昂贵的华丽衣裳让他们换上,然后摆好桌子备上餐饮,兄弟三人共同享用。仆人看看这两个人,知道这两人就是主人的两位兄长,于是上前去向他们问候,对阿卜杜拉·本·法迪里省长说道:“主人啊!真主帮助你与两位亲爱的兄长相聚,这么长时间他们俩都在哪里呀?”

阿卜杜拉·本·法迪里说道:“他们俩就是那两条狗呀。感谢真主把他们俩从囚禁与苦难中解救出来。”

然后,阿卜杜拉带着两个兄长到哈伦·赖施德王宫的大堂。他们先在哈里发面前跪下,磕头谢恩,祝愿哈里发长寿安康、如意吉祥。

哈里发说道:“欢迎你,阿卜杜拉省长。告诉我,事情怎么样了?”

阿卜杜拉说:“信士的长官,愿真主让你强大无敌!昨日,我带两个兄长回住处,因为陛下要解救他俩,我感到安心与高兴,我心里想:‘君王要做的事情,不会不成功。’爱心会帮助他们俩,我把他们的事情托付给了真主。我已经与他们一起用餐,我的仆从看见我与那时还是狗形态的两个兄长一起用餐,都以为我是晕了头,发了疯,他们相互议论:‘这真是一个疯子,巴士拉省长与狗一同进餐,他的官位比大臣还大呢。’他们倒掉了餐桌上的剩余吃食,说:‘我们才不吃狗吃剩的东西呢。’他们都认为我见识低下。我听了他们的种种议论,没说一句话。因为他们都不知道:这是我的两个兄长。该睡觉了,我叫他们走了,我进入梦乡。突然间,大地裂开,精灵王国红国王的公主赛伊达出现,她对我大发雷霆,两眼好像也冒着火……”

后来,阿卜杜拉把他和赛伊达之间的谈话、赛伊达又去找她父亲、赛伊达又如何把两条狗恢复成人形的来龙去脉,从头到尾详细叙述了一番。随后他指着两个兄长说:“信士的长官,瞧,这就是他们俩!站在您面前了。”

哈里发回头看了看,看见了两个面如明月的青年人。他说道:“阿卜杜拉,愿真主代我关照你,你给我讲了一个我以前不知道的事情。真主保佑,只要我活着,我今后就不会放弃每日做晨礼的两次跪拜。”

他斥责了阿卜杜拉·本·法迪里省长的两位兄长,指责他们的背弃行为对阿卜杜拉已经造成严重伤害。

阿卜杜拉的两个兄长当着哈里发的面忏悔,并向阿卜杜拉道歉。哈里发说道:“握手言欢吧!相互原谅吧!真主已经宽恕了你们先前所做的一切。”

随后他又看了阿卜杜拉一眼,说道:“阿卜杜拉,让你的两个兄长当你的助手吧,好好看顾他们俩吧。”

他又嘱咐阿卜杜拉的两个兄长服从阿卜杜拉,然后重重赏赐他们,要他们一起返回巴士拉。

阿卜杜拉一行辞别哈里发,离开了他的殿堂。哈里发也非常高兴,因为他知道晨礼前的两次叩拜还有特别的意义。他说道:“人们说得好:这些人倒了霉,让那些人获了利。”

这就是他们见到哈里发的一段情况了。

再说阿卜杜拉·本·法迪里,他带着两个兄长离开巴格达,一行人威风凛凛、威武壮观地向巴士拉城进发。巴士拉城的官员、绅士、社会名流争相装点城池,出城迎接,盛况空前。人们欢呼雀跃,为他祈祷。阿卜杜拉则向人群抛撒金银,所有的人都在向他欢呼、祝福着,只是没有人注视他的两个兄长,使得他二人心中又一次再生嫉妒、怀恨之心。阿卜杜拉察觉,只得竭力用照顾与迁就的目光看着他们,不想这样反倒增加了他俩的嫉妒与憎恨。如同诗人吟诵的那样:

我对所有人的交往都是与人为善。

但与嫉妒我的人交往实在是难办。

你如何能同嫉妒你幸福的人交往,

如果他所期盼的就是你彻底完蛋。

阿卜杜拉给两位兄长分别都物色了无比美丽的女郎为妻,又为他们每人各配备了黑、白肤色的男奴女婢各四十个,还给每人配备了五十匹良马、多名随从跟班,规定了他们俩应收的土地税,定了他们的俸禄,让他们俩成为自己的助手。

阿卜杜拉·本·法迪里按照哈里发的吩咐做完这些后,又对他的两位兄长说:“两位兄长,我和你们是亲兄弟,应该不分彼此。行政事务要听命于真主,再听命于哈里发,其后由我和你们俩共同商定。巴士拉的行政事务,无论我在不在现场,凡规定你们俩要做的事,那就得执行。只是应该注意的是:行使职权,要敬畏真主,切莫徇私舞弊,如果你们施行暴虐,终将导致毁灭;如果你们秉公办事,就会兴旺发达。如果你们亏待了他人,就会受到诅咒,你们的恶行就会传播,一旦传到哈里发那里,我与你们都会成为笑柄,受到责备。所以你们万不可亏待一个人!万不可贪婪他人的钱财,若是需要钱财时,尽管找我去取,即使大量使用亦可。你们该知道《古兰经》中有关于禁止暴虐的章节呀!真主保佑,正如诗人所言:

青年心中存邪念,

要想隐瞒实在难。

人若聪明想做事,

时机合宜才会办。

舌在心中精明人,

心在嘴里傻瓜蛋。

谁若做事不用脑,

祸从口出命难全。

青年命根虽隐蔽,

所作所为却昭然。

谁若没有好本质,

嘴里不会出善言。

谁如行事学傻瓜,

其蠢也同他一般,

谁将秘密宣示人,

仇敌亦会知周全。

明哲保身已足矣,

何必再把闲事管?!

阿卜杜拉再三地劝慰两个兄长,定要秉公办事,不能为非作歹。直至他相信:他们俩都很爱他,也接受了他的劝告。他就委托他们办事了,也十分尊重他们了。

尽管阿卜杜拉尊重两位兄长,但是他们俩的嫉妒心与怨恨心却越来越甚。一日,纳赛尔与曼苏尔这两个兄弟又聚集在一起,纳赛尔对曼苏尔说:“兄弟,我们的弟弟阿卜杜拉是省长,大权在握,对我们发号施令,我们在他的控制下还要待到何时?从前,他也不过是个做生意的商人,摇身一变就成了省长,就这么从地位卑微到当了大官。我们俩呢,总是得不到提升,没有那样好运气,也没有什么好前途。他还老是嘲笑我们,让我们给他做助手,这是什么意思?不是拿我们当仆人吗?不是要我们在他的控制下去伺候他,听他吆喝吗?只要他不提拔我们俩,我们也就没有什么升迁的机会。我们也无法可想,看来,只有把他给杀了,把他的钱财拿来。只有让他死,我们才能拿到这份钱财的。如果我们杀了他,我们就去打开他的珍宝、金银等各类宝贝的储藏室,我们两个来瓜分。我们再给哈里发送上一份好礼物,求他把库法省的省长职位赏赐给我们俩。由你当巴士拉省长,我去库法当省长。要不然你去库法当省长,我来当巴土拉的省长,这样我们俩就有钱有势了。如若不然,我们不杀他,我们就什么都没有。”

曼苏尔说:“你说得真对!但是我们怎样才能杀掉他呢?”

纳赛尔又说:“随便在你或者在我的住处来办桌席,请他来赴宴,我们尽力周到,好好款待他,伺候他,用好言好语与他周旋,给他说幽默笑话。待他高兴陶醉在欢乐乡中,我们就为他铺床,让他睡觉。等他熟睡,进入梦乡,我们就一起掐住他的喉咙,把他掐死,再把尸首扔到海里。然后,我们就对别人说:“阿卜杜拉正在同我们一起谈天说地,他的那个女精灵妹妹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对阿卜杜拉说道:‘你这个人,是个强盗!你有什么能耐,竟然胆敢在信士的长官面前去告我的状!你以为我们怕他吗?他是人间君王,我们是有众多精灵的王国。倘若他对我们无礼,蔑视我们的权威,我就叫他死也死得不体面。今日,我先拿你开刀,先杀掉你,再看看信士的长官会怎么样!’她说完话,就抓住了阿卜杜拉,那时大地裂开,她就带着他下到裂开的地缝中去了。我们看到这个情景,简直吓晕了头,昏了过去。等到我们醒过来时,我们也不知他究竟怎么样了。

“此后,我们再打发人去见哈里发,把这件事情的经过就这样向他报告。哈里发一听,就会委任我们代替他执掌巴士拉政权。再以后,我们就给哈里发送礼物,求他委任我们当库法省长。这样我们俩就可以一人住巴士拉城,一人住库法城,这两个地方对咱们来说是太好了,我们爱怎么欺压别人,就怎么欺压别人;我们爱怎么干,就怎么干!”

曼苏尔说:“兄弟,你说得太好了。”

纳赛尔与曼苏尔就这样定计要谋害阿卜杜拉。

纳赛尔准备了一桌宴席,对阿卜杜拉说道:“弟弟,我们是同胞兄弟呀!我想请你和曼苏尔到我家里来吃上一顿饭。人们会说:阿卜杜拉省长到他兄长纳赛尔家里去赴宴了。我会为你的光临感到骄傲的。”

阿卜杜拉说:“好吧,兄长,我们是不分彼此的,你的家就是我的家。你请我吃饭,我怎么能不去,否则真是太不知好歹了!”

阿卜杜拉又回头看看曼苏尔,问道:“你愿意和我一起到纳赛尔兄长家做客,去吃一顿饭吗?让他感到宽慰!”

曼苏尔说:“弟弟,我发誓:要去也得有个条件,除非你在纳赛尔家做客出门之后,就到我家做客,接受我的款待,我才愿意和你去。纳赛尔是你兄长,我就不是你的兄长了?你让他感到宽慰!就不让我感到宽慰了?”

阿卜杜拉说:“不妨事的,我们之间只有爱与尊重,我一出纳赛尔的家门,立即上你家去好了。他是我兄长,你也是我兄长呀。”

纳赛尔吻过弟弟阿卜杜拉的手,告辞了他的办公大堂,回家筹办宴席去了。

第二天,阿卜杜拉骑着马,带上保镖和兄长曼苏尔一起,前往纳赛尔家中赴宴。他们一行进门后,先后落座,纳赛尔就忙不迭地铺上地毯,热情欢迎他们。他们吃着,喝着,玩着,乐着,酒足饭饱撤席后,大家起身洗手。随后又摆上水果饮料,大家吃喝玩乐直到夜幕降临。晚饭后,做过昏礼,大家又坐在一起聊天,纳赛尔讲完故事,曼苏尔又说笑话,阿卜杜拉则静静地听着,他们三人同在一室,其余保镖跟班随从则在另外的地方。三个兄弟在一起一直说着奇闻轶事,直到阿卜杜拉渐渐困了想睡觉,纳赛尔和曼苏尔便赶忙为他铺床,阿卜杜拉脱衣睡觉,纳赛尔和曼苏尔也在他身旁躺下,耐心地等待阿卜杜拉睡熟。当他们看见阿卜杜拉已经进入梦乡,就悄悄起床,骑到阿卜杜拉的身上,阿卜杜拉惊醒过来,问道:“兄长们啊!你们要做什么呀?”

他们两人说:“我们不是你的兄长,我们也不认识你,你死了比你活着更好!”

他们俩用手掐着阿卜杜拉的脖子,让阿卜杜拉窒息,失去知觉,不能再动弹。他们便以为阿卜杜拉已经死亡,这房舍临近海边,于是他们把他抬到屋外,抛在海里。

阿卜杜拉刚落入水中,真主就派一头海豚游过来,把他驮起来,带他上了岸。原来纳赛尔的官邸靠近海岸,那厨房的窗户面对大海,每当厨师宰杀活物留下不愿食用的废弃杂碎,便从窗户扔进海里,适逢海豚到此寻食,便会浮出水面,饱餐这些杂碎。当夜,主人大肆宴请,免不了大加宰杀活物,扔下的废弃活物杂碎也就更多了,海豚吃到的杂碎也就比往日的更多了,也就更加强壮有力了。

那时,阿卜杜拉被抛入海里,海豚也听到了“扑通”的落水声,便赶了过来,看见落水的是一个人,便把他驮在背上,划破浪花,在海中游了一阵,就把阿卜杜拉推上了岸。再说,这个地方靠近路口,恰巧一个商队从这里经过,看见岸上躺着一个溺水的人,商队的人说道:“快看!一个被淹死的人给海水冲上岸来了!”

商队的人们便围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情。那商队头领为人善良,见多识广,阅历丰富,通晓医道与相术。他看见人们在前面拥挤着,便问道:“你们在看什么?出什么事了?”

大家说:“有个人淹死了。”

那商队头领走过来,对阿卜杜拉仔细端详查看一番,说道:“你们看,这年轻人还有气。看起来,他是个有身份地位、有教养有美德的年轻人。真主保佑,但愿他能生还。”

商队头领带上了阿卜杜拉,给他换上衣服,为他生火取暖,为他医治身体。

三天的医治后,阿卜杜拉醒来,只是过度的惊吓让他虚弱不堪,商队头领又采集他所了解的草药替他治疗。

三十天过去了,商队离开巴士拉的距离已经很远了,商队的头领继续给阿卜杜拉治疗着。一日,商队来到了波斯境内的欧支城,下榻于一家旅店中。商人们为阿卜杜拉铺好床铺,让他躺下,他却不能入睡,呻吟不止。他呻吟的声音使得住在旅店的人们都很不安。旅店门房来见商队头领,问道:“你们的这位病人怎么样了?他整夜呻吟,我们都很为他担心。”

商队头领说:“你看到的这个人是我们在旅途中遇到的,那时,他躺在海边上,已经奄奄一息了。我一路给他治疗,不过他身体仍然虚弱,还没有完全恢复。”

门房说:“带他去看女郎中拉吉赫吧。”

商队头领问:“那女郎中拉吉赫是怎么一回事呀?”

门房说:“有一位年轻漂亮的姑娘,人们叫她女郎中拉吉赫,是因为她会治病。谁要是生了病,到她那里一看,在那里过上一夜,就能痊愈,就好像没有得过病一样。”

商队头领:“你能带我们去找她吗?”

门房:“那你就带上病人一起去吧。”

商队的头领带着阿卜杜拉跟随门房一起来到一处角落,看到了芸芸众生在这里来来往往,进进出出,喜气洋洋。门房走进屋去,走到门帘前面,说道:“女郎中拉吉赫,请您看看这个病人吧!”

她答道:“掀开门帘,进来吧。”

门房便向商队头领传话:“让他进去。”

阿卜杜拉掀开门帘进门,一看,才知道女郎中拉吉赫就是他从石头城中带出来的妻子啊!

他认出她,她也认出他。他们相互问好。

阿卜杜拉道:“你怎么会到这个地方来的?”

她说:“当时,你的两个兄长把你扔到海里,就又相互争吵起来,都要争夺我。我实在没有办法,就投海了。幸亏艾卜·阿巴斯·胡代尔老人救了我,带我来到这个地方,教给我本事,给人看病。他对城里的人喊道:‘谁要是看病,就去找女郎中拉吉赫吧!’他还嘱咐我:‘你就在这里住下吧,等待时机到来,你的丈夫会到这个地方来找你的。’

“我就在这里行医看病,每当病人前来,我为他们按摩后,病也就好了,我的声名也就因此远扬,人们纷纷前来治病,我也就得到了钱财与馈赠。这里的人们尊重我、祝福我,求助于我治病,我的生活也就安定富足。”

女郎中拉吉赫给阿卜杜拉按摩,凭真主保佑,阿卜杜拉的病体也就完全恢复了。

每当星期五聚礼日的晚上,艾卜·阿巴斯·胡代尔都会前来看女郎中拉吉赫,此时又值星期五的晚上,阿卜杜拉和公主拉吉赫吃过丰盛的晚餐,坐在一起聊天,等候艾卜·阿巴斯·胡代尔前来。

正当他们二人还在聊天的时候,艾卜·阿巴斯·胡代尔老人来了,带着他们俩悄然离开这个地方,把他们送到巴士拉的省府中,告辞离去。次日清晨,阿卜杜拉仔细看看,看见自己已经置身原先的官邸。一切依旧如前,只是听见外面人声嘈杂。他临窗望去,一眼就看见他的两个兄长已经被吊在绞刑架上。

他们俩为什么被绞死了?

原来是那天他们俩把阿卜杜拉扔到海里后,便假装着大哭,说道:“我们的弟弟被女精灵妖怪给抓走了!”

随后,他们准备了礼物,派人送给哈里发,同时按照他们的先前策划,报告这件事情,要求得到巴士拉和库法省长的职位。

哈里发得到消息后,派人赶往巴士拉,带着纳赛尔和曼苏尔到都城。他询问了事件的经过,纳赛尔和曼苏尔按照二人商定的计谋回答。哈里发听后,大发雷霆,夜间也不曾好好安睡。黎明前时分,他照例去做晨礼,然后跪拜两次,招来各方精灵,询问他们阿卜杜拉的下落。精灵们都说并不知情。只是红王的公主赛伊达走上前来,把阿卜杜拉的遭遇向哈里发禀告了。哈里发吩咐精灵们离去。

第二天清晨,哈里发命令鞭打纳赛尔和曼苏尔,二人不得不招认所犯罪行。哈里发大怒,吩咐道:“把他们解往巴士拉,在省府门前绞死他们!”

这就是纳赛尔、曼苏尔的最终命运。

阿卜杜拉埋葬了两个兄长的尸体,然后骑上马,前往巴格达,见到了哈里发,把这一段自己受两个兄长迫害的经过,向哈里发细说端详。

哈里发听了阿卜杜拉的叙述,感到无比惊奇,他召来了法官和证人,再替阿卜杜拉和从石头城来的那个女郎书写婚书,让他们喜结良缘。

阿卜杜拉带着妻子回到了巴士拉,他们的生活幸福美满,长命百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