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饭局老大五
在刘教授的记忆中，和周家俊最后一次在一个桌子上吃饭是许副教授获评国家课题，请大家吃饭庆贺庆贺那次。那次，刘教授对周家俊厌恶到了极点。
凉菜都上桌了，周家俊才慢悠悠地过来。由于是小范围聚会，就六七个人，周家俊又年龄最长，许副教授便按照惯例请周家俊坐主位。令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是，周家俊并不像平常那样很自然地就坐上去，而是看了看刘教授，有点犹犹豫豫。
许副教授急了，就说：“周老师您坐过去。您坐过去，我才好安排别人的位子。您不坐下来，我们不好坐。”周家俊还是在犹豫。
还是刘教授聪明，在大家都觉得周家俊有点反常时，对周家俊说：“你坐上去，我坐你旁边。”听了刘教授的话，周家俊才坐过去。
许副教授察觉不出周家俊的心思，就说：“周老师很听刘老师的话，终于坐下了。我们几个年轻人就随便坐。想跟周老师多聊几句的就坐周老师边上，想跟刘老师多请教的就坐刘老师边上，我坐刘老师边上。”
刘教授知道许副教授的话伤了周家俊的自尊心，就对许副教授说：“你坐周老师那边，他喜欢美女，更喜欢美女敬酒。”许副教授这才反应过来，说：“我过去，我过去，哪能冷落了我们的周老师呢。”
周家俊觉得要说话了，再不说话气场真的就弱下去了，就想用开玩笑的方式化解尴尬，于是说道：“坐哪都一样。只要心中离我近点就可以了。”
刘教授听出了其中的酸味，就想活跃气氛，说道：“你是他们心中的太阳，他们都是向日葵，无论离你是远是近都围绕你转。”大家一听，笑了起来。其中一个年轻教师说：“是的，是的，周老师永远是我们心中的太阳。”
周家俊误解了刘教授的意思，误以为刘教授是嘲讽他，看大家有点起哄的味道，腮帮子红了起来。
酒喝到一半，周家俊都不怎么说话，更不像往常那样主导话题，大声说笑话，说野史，说名人轶事，树立自己博学多才又风趣幽默的形象。别人敬酒，他也只是勉强应付一下，不像往常那样大口吃肉，大杯喝酒，好像在家里没吃没喝一样。
许副教授忍不住了，借着酒劲说：“周老师今天不怎么兴奋，话说得少，酒也喝得少，完全不像老大的样子了。是饭菜不对味，还是我说错话了。我们周老师在酒桌上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周家俊发现自己的拘谨被看出来了，就假装豪爽地对许副教授说：“来来来，我们干一个。都在酒中了。”说完，端起酒杯，一昂头，一饮而尽。酒喝干之后，周家俊故意夹了一块已经凉了的红烧肉塞到嘴里，说：“好酒好肉，不吃不喝亏本。”
刘教授想，今天饭桌上在座的就他和自己两个教授，又没有当官的，他不应该这么反常，这么不自信。以前他和自己也偶尔在一起吃过饭喝过酒，也没见他这样过，哪次都是志满意得、春风得意的。
为了让气氛热烈些，刘教授给周家俊斟了半杯酒，然后端起自己的酒杯对周家俊说：“老周，我敬你一杯，你喝半杯。”
周家俊有猝不及防的感觉，有些遮掩不住的慌乱，把酒杯续满，又装得很豪迈地说：“酒不斟满，不叫喝酒。来，喝干。”喝的时候，周家俊故意漏掉了一半。
有人起哄道：“周老师，您的老节目要出演了吧？唱一首，就唱《莫斯科郊外的晚上》。”还有人起哄道：“说评书，说《野猪林》。”
周家俊强打精神，唱了一首《跑马溜溜的山上》，中间有两个地方没记住歌词，还是刘教授提醒的。唱完，周家俊说：“要唱就唱民歌，我们搞古代文学、搞传统文化的不能崇洋媚外，唱外国歌。小许，我唱过了，你带头唱一首，然后你们依次唱。忘了歌词的罚一杯，想喝酒故意唱错的，不罚。”
刘教授提议，忘记歌词的，先自罚一杯，然后敬周家俊一杯。许副教授说：“刘老师这个主意好。刘老师学问做得好，原来是有原因的，什么原因？不是勤奋，是聪明。原来刘老师劝我勤奋，是看我不聪明才这么说的啊。”
大家都跟着说这个主意好，都说刘教授聪明。周家俊坐不住了，觉得被刘教授比下去了，腮帮子更红了。
在内心里挣扎了一番，周家俊觉得要表现自己的高姿态，清了清嗓子说：“大家静一下，你们只要敬我酒，我肯定是喝的。我在这里宣布一个好消息，一个还未公布的好消息。”讲到“好消息”，周家俊后悔了，大家以为他在卖关子，就说：“什么好消息，快说。”
周家俊咽了口吐沫说：“刘教授申报特聘教授，学校批下来了，文件还没发，我下午到人事处看到的。这次文科就刘教授一个。”
刘教授这才弄明白周家俊今天情绪不对的原因，可是一想，周家俊也不至于为此而不自信啊。“既然不自信，为什么又要在这种场合、这个时候说呢。是为了显示自己大气？还是觉得与其让大家从文件上看到，还不如从自己嘴里得知，这样更显得自己洒脱？”刘教授又不明白了。
刘教授正在想着这些的时候，许副教授带头向刘教授敬酒，表示祝贺。看着大家喝酒，周家俊冷不丁的又说：“这次特聘教授的评审是我去评的，你们不要对外说，传出去不好。”许副教授和其他教师马上又向周家俊投去崇拜的目光，周家俊马上挺起了胸膛，翘起屁股，装作俯视大家。
刘教授虽然觉得周家俊说这种谎话可耻，因为为了公平起见，学校请的是校外专家来评审的，这在文件上是说得清清楚楚的，但是，还是勉强站起身来，敬了周家俊一杯酒表示感谢。周家俊手握酒杯，端详了一会，才把酒喝下去。
看到刘教授的心情不好，周家俊的心情突然间好了起来，说：“喝完酒打牌。”心里却说：“你是特聘教授，我让人觉得你这特聘教授是我送给你的。我还是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