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旧事/蝶变
阿狗醒来的时候,是被刺鼻的味道呛醒的。
好久没睡这么久了啊,好像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虽然一切都好像很朦胧,但是——
梦的结尾,他看到了弟弟的笑脸。
弟弟变成红色的了。
一切甜美的回忆一下子似乎被火舌吞噬。
哎,好痛啊。可——这不是个梦吗?
他奇怪地看了一眼盖在自己身上干净整洁的被子,然后又把它拉了回来,重新随意地搭在自己身上。肚子有点疼,是受伤了吗?
原来,那不是个梦啊。
他神色一下子紧张起来,坐起了身子。
阿猫?阿猫?阿猫?!
身上的伤口一下子像是挣脱了束缚被撕裂了开来,把洁白的绷带染成了红色。
这么干净这么整洁,这种白色的东西就不该属于他们这种人,血的红色,尘的黑色,这才是他们生来本真的颜色么?
他好恨。
人生来就应该围着钱而转的么。
就像当街的报童,为了一些钱币,甘愿舔别人的鞋尖。
他也一样啊,面对别人丢下的报纸,害怕得只能乱窜。
他想起弟弟把那些别人不要的报纸当成宝贝,那张开心的脸,他的心却猛然撞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
他的头被人按在怀抱之中,满脑的泪水似乎就在此刻一朝倾泻,流尽了一生的悲伤。
“行了,”声音淡淡的,似乎不带什么情感。把他从怀抱里推开,“我们家不养没用的人。”
一个侍女状的人把他从那人怀里接过去,他太瘦了,随意就感受到了失重的感觉。他意识到了,他不能就这样,他要活下来,活下来。
不做乱世里做一个无名的土堆,死了也被人践踏。
他的身体被重重地摔在地上,但他仍在用颤颠颠的声音喑哑地低吼道:“求,求大人救我一名,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一阵沉默,四周似乎安静得只能听见他哆嗦却坚定的回音。
他闭上了双眼。
就在这时候,他好像听到了饥饿的时候一枚铜子儿掉到自己碗里的声音:“孩子,你想要钱和权吗?”狭长的双目打量着阿狗。
他恍惚地抬起头,一片灰白的视野里甚至看不清说话人的脸。
权是什么,哎,随便吧,有钱就可以得到一切,就像今天早上那个少女,她可以什么都不懂,但是因为她的家族有钱,所以她就能够有人为她服务,做她想要的一切。
“行了,把他带去我的实验室。”
听说那些人要给他做什么叫做“手术”的东西?
呵呵。
他脸上已经没了血色也没了表情,躺在那张白得绝望的床上,仿佛躺在铺满白色菊花的棺材里,任人随意推入房间。
那是属于阿狗的墓室。
那天,阿狗这个乞丐,彻彻底底的死了。
。
再被推出来的时候,他满脸绷带,不醒人事。医生说,尚处于病危之中。
但是他还是挺过来了。他睁开眼睛看着镜子里的家伙,他有一个高高的鼻子,有一双碧色的眸子,那一头金色的头发好像一个小狮子。
那是谁啊,哇,一个洋人啊。
“麦克。”
那是谁啊?他摸着自己脸上有点温热的液体,灵魂一刹那灌入自己的身体。
他卑微地弯下腰,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他明白了,麦克,就是自己。
“你从今以后再也不必这么卑躬屈膝。”博士说,“怀特家的孩子,只负责指挥别人。”
。
白色的烟雾圈圈蔓延,麦克抽起一支雪茄,眼皮遮盖了一双碧绿色的双眼。
江月梅。少女的形象与心目中的人形渐渐重合,他想起那个令人绝望的夜晚。撩起头发,露出一块星形的标记。这是,他作为那个卑微的少年最后的印记了,也只有这一个了。
江家吗?
他踩熄掉那支雪茄,留下一个冷冷的背影。
“你,把里面那个放了。”
巡捕恭敬地弯腰,“是。”
还没等他过去,倔强的少年就已经把架着他手的巡捕甩开,负气地跑出巡捕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