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青元铁令:母女
那响尾蛇见二人甚是自负,不禁心头火起道:“小娃娃不知天高地厚,方才稍微得一下手就狂得没边了,兄弟们,接着上。”说着手中沙锤鼓动,却又变了一番调子,四人在完颜翎和断楼周边轮转,脚步诡异,踩着鼓点,让人眼花缭乱。好在断楼二人颇有内功底子,才不至于头昏脑涨。
四人转了数圈,突然一拥而上,向着两人腰间刺来。断楼见状道:“四兽阵!”完颜翎会意,随即模拟阿里四兄弟的阵法,脚下一点跃起,轻轻踏在断楼的肩膀上,两人一个正转一个逆转,将四人的兵器纷纷拨开。四人只感觉手中先是一阵尖利划过之声,随后又是一股极为雄浑的内力相震,不觉都手臂酸麻,心中诧异,退后了两步,更加小心谨慎。
断楼见此招有效,顿时信心倍增,对完颜翎道:“翎儿,我们换一招试试。”完颜翎点头道:“好啊。”说话间那四人兵器已到,断楼使出墨玄剑以慢打快的心法,悠悠地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圈,运起内功将四人兵器扯住,完颜翎瞅住机会,手中剑影闪动,只听当当当当四声响,四人又是被打开,十分气恼:明明二人的剑法与刚才并无不同,现在只不过一起出手,怎么自己便会如此被动。
那边老夫人见二人先是以快制慢,又是以慢拖快,显然已经掌控住了战局,便又喊道:“两位少侠,虚虚实实,实实虚虚!”
黄沙五毒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也便不在意。断楼和完颜翎一听此话,却都是心道这老夫人恐怕绝不简单,这话是告诉自己不要打成定式,以防让对方摸到规律。
二人对视一眼,倏忽变招,完颜翎翻身倒立,左手按在断楼肩膀上,右手却抖动灵活,左右突刺。四人近身不能,在远处却又被断楼的墨玄剑缠住,斗了半天竟是没占到一点便宜。
响尾蛇见完颜翎左一下右一下,手里拿剑的姿势又不合常理——他哪知道这是完颜翎模仿蒲鲁浑鹰爪的抓握姿势,化清玉剑为反手刃,虽然距离短了些,出手却更加迅速,让人防不胜防。便道:“四妹,你上去把那个矮个子的先收拾掉!好不烦人。”
这黄沙阵原本以沙锤为号,此时响尾蛇直接脱口而出,已是到了情况紧急之时。黑蜘蛛得令,飞身而起,完颜翎一惊,连忙转身,却还是慢了一点,肩膀上被黑蜘蛛抓了一下,好在有盔甲在身,没有受伤。
她原本身上穿着甲胄,虽有防护作用,但于轻功施展终究不便,被黑蜘蛛这么一抓,护甲绳带断裂,反倒省了事。完颜翎手用力一拉,扯下身上的盔甲,帽子也甩到一边。
她原本长相出尘绝伦,身姿更是翩翩如鸿,只是穿的这副盔甲甚大,看不出来。摘掉之后,一身锦衣红袍,头发半束,插一根白玉发簪,真是个潇洒公子,比断楼还多出三分英气。那下面花斑蜥看了一愣,低头不语,黑蜘蛛道:“三哥,你看我把这小白脸的脸都抓烂,然后你再一杵打死他!”
完颜翎看着二人说话甚是亲昵,怕是花斑蜥因为自己满脸白瘢、又身材胖大,看见她样貌如此出众,颇感自卑,这黑蜘蛛要为他出气。便笑道:“莫非你俩这一对黑白无常,还是郎情妾意吗?”那花斑蜥看着笨拙,被完颜翎这样一羞臊,面红耳赤。
黑蜘蛛脸上涂了黑泥似的东西看不出来,但也怔了一下,随后骂道:“小白脸,敢拿老娘开涮。”又是飞身而起,向着完颜翎抓来。她不料方才完颜翎是因为甲胄在身才没能及时躲过,现在换了便服,身轻如燕,脚踩着断楼的肩膀,足尖点起悠得一转,清玉剑正打在她的铁手之上,顿时五指酸麻,掉了下来,险些站立不稳。
此时二人已是稳操胜算。只见断楼不紧不慢,手中黑剑徐徐而动,那些兵刃原本呼啸而来,一碰到他的剑却仿佛被黏住了一般,快也快不得,停也停不得,不由自主地便跟着他的剑在空中打转画圈,这正是墨玄剑中“借势化力”的要诀。他剑招虽慢,每一式却都攒足了真气,因此剑刃所过之处似乎有氤氲热气,连带上墨玄剑的黑色,看起来不像是在舞剑,反倒颇有墨晕宣纸、大笔如椽之感。
与断楼不同,上面完颜翎则是纵身跃动,抓住断楼制造的机会便直下挺刺,样子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甚是飘逸。再配上手中清玉剑的铮铮之声,竟颇有几分鸾鸣凤奏之意。两人这组合虽说是临时凑起,但却如行云流水,畅快自然,一快一慢,甚是意趣。若不是拼得急了些,浑然天成一幅泼墨山水。
那老夫人和小女孩在远处看着,见二人渐渐占据上风,心中高兴,小女孩拍手道:“打得好!打得好!”
这一喊不好。本来几人正在恶斗,双方都是分外眼红,几乎都要把这母女二人忘了,她这声音大了些,被紫毒蝎听见,对外围的响尾蛇道:“大哥,休要忘了正事,快去取了那母女二人性命!”
响尾蛇瞬间醒悟道:“是了,兄弟们先独自坚持一下,我先去杀了那二人,再回来助阵!”
说罢倒拽沙锤,向那母女二人冲过去。那边黄衣人原本和青衣仆从们相持不下,彼此不敢轻易动武,一见头领来到,士气大振,青衣仆从竟有些抵挡不住。
那马夫见状,挺着手中的刀来挡。只听当得一声,没想到响尾蛇手中这柄沙锤甚是沉重,竟将那钢刀直接打断,沙锤的铁棱在马夫的手臂上狠狠一刮,血肉模糊,露出白森森的骨头。
马夫痛苦地倒在了地上,响尾蛇也不理,脚下一踏,一把将那青裙女孩抓了过来,老夫人抓搂不住,也从马背上掉了下来。那些青衣仆从见状大惊,不知如何是好。
响尾蛇笑道:“小娃娃,就让我今天来送你上路。”那女孩面色苍白,嘴上却不饶人道:“臭秃头,快放我下来!不然我爹来了,一巴掌拍死你!”响尾蛇大笑道:“你爹会来的,只不过,只能看见没有脑袋的你了。”
断楼见那边二人有危险,急抬头道:“翎儿,投石问路!”完颜翎不满道:“是飞凤来仪!”一边斗嘴,一边俯下腰身轻轻跃起。断楼手托住完颜翎足底,使一个“冲”字诀,运足气力将完颜翎投了出去。完颜翎在空中转个身,挺剑在前。
那马夫见完颜翎一来,索性心一横,扑身而起,一下子从背后抱住响尾蛇——这般村夫打架的招式,若是平时响尾蛇自然躲得过,只是此时高手之间用出来,反倒让他措手不及。
就这一下子,便露出了破绽,恰好完颜翎飞身而至,手中清玉剑一刺,响尾蛇不提防,噗的一声,左腹被一剑贯穿,顿时真气全散,一口鲜血喷出,手里抓着的女孩也松开了,被马夫一把接住,送到老夫人身边。那女孩显然是吓傻了,一到母亲怀里,便呜呜地哭了起来。
那边四人,听见响尾蛇似有异样,心中担忧,但是断楼手里剑也逼得越来越急,自己渐渐招架不住。要知道这黄沙阵,外围指挥之人看似不参战,实则最为重要,要让经过训练的人只以沙锤声音为号,心无旁骛专心战斗,容不得片刻分神。此时响尾蛇离开,四人的配合本来就已见摩擦,此时心思一分,手里便松了下来。
高手过招只在分毫,断楼瞅准机会,拿手中墨玄剑一搅,缠住了百足蜈蚣的软鞭,用力一拉便给夺了过来。那百足蜈蚣本就瘦弱,这一下子站立不稳,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黑蜘蛛惊叫一声,想上去扶。断楼不容她片刻机会,手臂一抡,那叮满铁钉的软鞭嗖嗖风起,转一个大圈向着黑蜘蛛打来。花斑蜥急吼道:“四妹小心!”一把将黑蜘蛛和百足蜈蚣抱起,背后被钢钉鞭子狠狠地抽了一下,饶是他身躯肥大,背后也瞬间渗出殷红血迹,咬着牙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紫毒蝎见状大怒,对断楼道:“你敢伤我兄弟!”手中弯钩向着断楼刺来。可黄沙阵已破,他一人实在不是断楼的对手,被断楼使个“缠”字诀卡住弯钩,向后一拉再猛地往前一刺,顿时肩头中剑,也支撑不住,一口鲜血涌了上来,再也打不了了。
这边断楼得胜,那边完颜翎和青衣仆从押着响尾蛇和黄衣人也走了过来。见五人都已落败,完颜翎喜道:“想不到这墨玄剑法和清玉剑法组合起来,竟然有如此大的威力,只怕云姑姑还有本事没有拿出来呢。”
断楼道:“倒也不是,我虽然不知道这剑法的来历,但也听我娘说过,这套功夫向来只传一人,因此恐怕她也只知道择机而动,从没想过把这两套东西组合起来。”完颜翎想了想道:“要是能一个人同时使用墨玄剑和清玉剑两种剑法,多加练习,那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断楼笑道:“这世上能使好双兵器的人本就少之又少了,更何况墨玄清玉两种剑法路数截然不同,一个人能学会两套已经很不容易了,还要同时使出来,也是太难为人了。”完颜翎点点头,忽然觉得不对,捶了一下断楼道:“好啊,原来你是在夸你自己啊。”
两人笑闹着,却说黄沙五毒除黑蜘蛛外,都是各自受伤,黄衣人也被青衣仆从们围住,一个个面如土色。断楼走上前去,拿长剑指着五人道:“你们五个,面丑心更恶。就算是有什么深仇大恨,这婆婆幼女手无缚鸡之力,你们怎么忍心对她们下手?”
响尾蛇哼了一声道:“何必问那么多,我们输了,要杀要剐随你便,我是他们的大哥,你杀了我吧,但是不要为难我的兄弟们。”他情绪激动,左腹处的伤口鲜血汩汩冒出。
那花斑蜥和紫毒蝎见状,挺身站起,紫毒蝎道:“臭小子,给爷爷个痛快的,少在这里拿言语羞辱我们!”黑蜘蛛推开花斑蜥,昂然道:“要杀就杀我,是我要杀这些人的,我的哥哥弟弟们是想让我开心,才来杀他们的。”那百足蜈蚣刚想起身,却被响尾蛇一把拉住,顿时眼泪满面,嘴里只是哇哇乱叫。
完颜翎吃惊,低声对断楼道:“原来这百足蜈蚣是个哑巴,恐怕心智也有些不全,难怪刚才一言不发。”断楼点点头,再看看几人,虽然相貌丑陋、行为怪异,倒是义气得很,只怕是身上各有残疾,相依为命。
这样一想,便不忍下杀手,收了宝剑喝道:“快滚吧,以后不许再踏入我大定府方圆百里一步!”那些青衣仆从极为诧异,看向那老夫人,老夫人想了一想,点了点头。青衣仆从无奈,只得收了刀,有几个仍恨恨地在黄衣人身上踢了几脚。
五人原本自知此时人为刀俎己为鱼肉,只想豁出性命不要,能保得一人生还也好。此时听见断楼要放他们走,大出意外,黑蜘蛛扣头道:“多谢少侠,多谢少侠!”说着扶起花斑蜥就要走,断楼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叫道:“等下,回来!”
几人听见断楼这一声喊,面面相觑。那响尾蛇结巴道:“少侠,你……你反悔了?”断楼摇摇头道:“不是,你们把那枚银针还给我。”五人茫然:“什么银针?”断楼指着黑蜘蛛道:“就是刚才,被你拿去的那个。”
黑蜘蛛醒悟,方才她和完颜翎在空中缠斗时,断楼曾发银针暗器,自己顺手接住后不知道放在了哪里,在身上四处摸索,却是卡在了自己铁手套的缝隙中。
她方才不曾细看,此时连忙将那枚银针取出,交给断楼,拉起另外四人,跌跌撞撞地走了。那些黄衣人见首领已走,便也作鸟兽散了。
断楼从怀里拿出一个锦缎的袋子,刚想把银针装进去,却被完颜翎两手指一捏拿了过去,看了看道:“这银针好精致啊,这么细小,中间居然还能做出龙凤呈祥的镂空雕花,不知是哪家的能工巧匠?”又瞥了一眼断楼手里的锦袋,故意高声道:“哦,不对!能让咱们忒母勃极烈大人拿这么漂亮的袋子来装,只怕不是什么能工巧匠,是哪家姑娘给你的定情信物吧?”
断楼笑着拿回银针道:“吃什么飞醋,这是当年教我武功的师父送给我的,做个纪念。”边说着,便把银针放回了锦袋之中。
当年冷画山收他们为徒之后,倒并没有把银针收回去,由此他和杨再兴二人各保留一根,以作纪念。完颜翎自然是从未见过,但偶尔会听断楼说起,他曾有一个师父和一个结义的兄弟,便也不再追问。
两人正交谈着,突然看见远处一阵尘土飞起,伴着阵阵马蹄声,心中一惊:难道是那几人寻了帮手,回来报仇了?他们方才虽胜,可也是极为艰难,若是对方寻了别个高手,自己恐怕凶多吉少。
二人屏息凝神,手握在剑柄上蓄势待发。见那一队人马渐渐近了,看清楚衣着相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不是黄沙五毒的人马,而是大定府的驻军,为首之人手里拿着一支小旗,应当是要传令的。
那些人看见断楼和完颜翎,勒缰绳停住,为首之人下马行礼道:“启禀忒母勃极烈、公主殿下,忽鲁勃极烈大人有令,请二位速速赶回大定府,有要事商量!”完颜翎撇撇嘴道:“大哥又有什么事?”传令兵道:“这个,小的不知,只是大人说得很急,请二位务必快点赶回。”
完颜翎想了想,对断楼道:“也不能就把这对母女丢在这里,我先回去,你处理一下这边的事情。”断楼道:“宗干将军既然说有急事,说不定是什么军务,还是我先过去吧。”
完颜翎道:“大哥能有什么事,无非就是又要请你教他儿子武功了,我不喜欢那孩子,你嘴这样笨,还是我帮你拒绝了吧。”说着瞟了一眼那位老夫人,又压低声道:“这老夫人颇懂武学,不是等闲之辈,我化音之术还未学全,一开口那不是露了破绽?到时候又是一番解释,好不麻烦。”
断楼觉得有理,点点头道:“那你自己先跟他们回去,我随后就到。”完颜翎把清玉剑丢给断楼,对那传令兵道:“走吧,前面带路。”也不待传令兵回话,上马加上一鞭便跑了出去。
传令兵见只走了一个人,有些为难,断楼道:“你们先护送公主回去,我这边还有些事情,不一会儿就赶上你们。”那传令兵无奈,对着断楼行一礼,带兵追赶完颜翎去了。
断楼收好双剑,来到那夫人身边,那名马夫断臂处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老夫人让他上马车歇息,其他的青衣仆从也已经重新整备好了车驾。再看那青裙女孩,头发扎成丫鬟,又梳了两绺细细长辫搭在肩上,额旁挽了个小鬟,显然是还未加笄的姑娘,年纪应当不过十三四岁。经过刚才一番危险,仍是惊魂未定,斜坐在地上,泪珠一串串地往下掉,任那位夫人如何安慰也止不住。
断楼不觉有些好笑,便走上前去,捻起羊绒袖口,擦去女孩脸上的眼泪道:“好了小妹妹,别哭了。女孩子家老是哭哭啼啼的,要是哭花了脸哭肿了眼,那可就嫁不出去了!”
断楼此时也不过十八岁上下,如此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说话原本于礼大为不妥。只是他从小生在极北之地,虽然云华也教他一些汉家礼法,但终究还是受周围民风影响多一些,大礼大节固然不失,于这些小事却并不在意。
那女孩却不同,年纪尚幼待字闺中,大约还从未有过这样一个年轻男子和自己如此亲近,不觉一愣神,也不哭了,要掉下来的泪珠硬生生地又憋了回去。盯着断楼的脸,双颊竟起了一片飞红。
断楼却猜不到这般小女孩心思,见他不哭了,便起身作揖道:“不知夫人和姑娘尊姓大名?”那女孩虽然眼中还闪着泪花,听见这话却转转眼睛,笑道:“我姓沙。”
断楼一愣,想起刚才完颜翎调侃对面帮主的事,不觉有些不好意思。正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那夫人笑着拍了一下女孩的脑袋道:“少侠不要听她胡说,我夫家姓尹,这是我女儿,是函谷关人氏。”
断楼作揖道:“见过尹夫人,晚辈有一事不明,还望夫人指点。”尹夫人道:“什么事?我必定知无不言。”断楼道:“方才我和我那位……兄弟,所用的剑阵,乃是我二人即兴所创,夫人怎么会一眼看破,还能指点出剑法中的玄机呢?莫非夫人也是武学世家出身?”
尹夫人点点头道:“我虽然不会武功,但我夫家却是世代习武,在中原也算是一派名门,我整日耳濡目染,也能粗浅地看懂一些。方才两位少侠所用的剑阵,虽然组合了多种不同的阵法,但你二人配合默契,倒是也自成一家。”
边说着,边上下打量断楼,问道:“少侠,我看你虽是女真人打扮,相貌和谈吐举止倒更像是我们汉人,不知……”断楼道:“夫人说的没错,在下原本就是汉人,汉名断楼,只是从小在北地长大,现在在这大定府当个闲差。”
尹夫人点头道:“原来如此。”断楼道:“不知夫人要去往哪里?又为何被这西域人士追杀?若是夫人不嫌弃,我可以派人护送夫人和令爱。”
尹夫人谢道:“不必麻烦少侠了,这次出门本就是随夫君去拜访一位老朋友,只是我这小女顽皮,非要走小路独自先行,才有刚才这番祸事。至于他们为何要袭击我们,我也不太明白,只怕是旧仇家,倒也见多了。方才我已经派家人去送信,我夫君即刻就到,他武功不差,自可护我们母子周全,就不劳少侠费心。”
断楼回想起交手之前那黄沙五虫提到的“牛老头”,恐怕便是这位夫人的夫君,他们既然对他如此惧怕,想必非同一般,便道:“如此,晚辈就不再打扰了,请夫人自便!”
说罢正要走,尹夫人叫住他道:“少侠留步。”回头对身后一个家人耳语几句,那家人回到马车里,拿出一个锦盒,打开来看,是满满的珠宝首饰,价值不菲。尹夫人道:“少侠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这北地不用交子,这点珠宝,算我家一点谢礼。”
断楼笑道:“夫人这是看不起我啊,我虽在朝中任职,也算是半个江湖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岂能接收夫人如此馈赠?”
尹夫人方才看这年轻人对女儿举止轻浮,原本略有不悦,现在却见他谈吐有礼,又不图钱财,便增加了几分好感,便道:“少侠义气,这倒是我的不对了。”
想了想,从袖中拿出一块四寸长、三寸宽的扁铁牌,隐隐地泛着暗绿的幽光,对断楼道:“这块牌子是我家传的铁令,无论何事,凡是我家之人见到,有求必应,请少侠务必收下!”
断楼不好推辞,便接过牌子。看见牌子背面刻绘一只青牛,正面则刻着一个大字,笔画方正匀称,甚是遒劲凝重。
云华爱好古文,也曾教给断楼过一些,因此断楼依稀可认出这是一个大篆书的“青”字,蓦地又想起了多年前冷画山给自己的那两枚银针,会心一笑,觉得这江湖中人的行事风格还真是相差无几,不但都喜欢在这小小物品上精雕细琢,还动不动就搞什么托付信物、有求必应之类的事情。转念又想到师父突然失踪,至今仍没有半点音讯,不禁又有些低落,便道:“多谢夫人好意,若有机会,晚辈一定登门拜访。”尹夫人点点头道:“你以后若是到了函谷关,打听青元庄或是一个叫尹笑仇的人,就一定能找到我家的。”
“还有我,我叫尹柳,你可不要忘了啊。”那青裙女孩被母亲拉着手要离开,顾目流盼,对着断楼眨眨眼睛,仍是掩不住的天真和稚气。断楼心笑道:“这小妹妹顽皮得很,恐怕在家里也是个闹翻天地的刁蛮公主。”一边想着,一边怀里掏出那个锦袋,把青铁牌和银针放在了一起。
目送马车远去后,断楼上马慢悠悠地走着,心想在天黑前赶回城中便好。行了不过半柱香的工夫,却见一队人马向着自己赶了过来,为首的是完颜翎,心笑道:“这翎儿,还沉不住气呢。莫不是被宗干大哥给训斥了?”待到走近些,便觉得跟在完颜翎后面的那个人有些眼熟,再定睛一看,居然是蒲鲁浑。
他本应在去年冬月的时候虽兀术南下了,此时居然在大定府,难道是兀术回来了?断楼急忙加上一鞭,赶到众人面前。蒲鲁浑呼哧呼哧地道:“巴图鲁将军,可算见到您了。”他素来稳重,今日却如此焦灼,断楼疑惑正欲开口,完颜翎递给他一张羊皮折子,急道:“前方军情奏报,四哥出兵不利,在镇江被宋军困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