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冬末之雪（11）
“盈盈，你清醒一点！你这么做没有任何意义！你答应了，他们也不会放了了！”江洛冰瞪着荣盈盈嘶哑地喊，眼睛里布满血丝。
他突然想起了《喋血双雄》中的桥段。记得在高中时被荣盈盈拉着一起去看电影，当时香港特别流行古惑仔或是黑帮枭雄类型的暴力美学片子，江洛冰觉得完完全全就是剧情杀，主角带着光环各种物理免疫打不死，但荣盈盈却很喜欢那种江湖纷争英雄惺惺的白烂剧情。《喋血双雄》是他和荣盈盈在中学毕业后一起在电影院看的，看着周润发饰演的杀手小庄与李修贤饰演的警官李鹰在枪林弹雨中化干戈为玉帛，一起同仇敌忾对付黑老大带领的杀手组织，最后上演英雄本色的小庄在应对挟持的珍妮的黑老大甘愿放下枪然后就被两枪打爆了双眼，虽然最后成功反杀了黑老大，救下了珍妮，可江洛冰当时就觉得小庄绝地反杀只是得益于主角光环，用膝盖都能想明白跟一个穷凶极恶穷途末路的坏人谈条件无异于与虎谋皮，放下枪黑老大也不可能放了珍妮，而荣盈盈却满含热泪春心荡漾地说小庄是个侠骨柔情的英雄……果然，柳靖教授说的没错，女人都是“爱憎分明”的感性动物。
不过后来江洛冰转念又想，忽然明白了一件事，若是那个时候小庄不放下枪，珍妮因此而死，安然无恙的小庄抱着珍妮一点点凉下去的身体悲伤地痛哭。在未来的时间里，那种愧疚感会抽走他的灵魂，无声无息地折磨他，让他备受煎熬郁郁寡欢，那种无声的悲痛甚至比双目失明还要痛苦一万倍。
如果他是小庄，荣盈盈是被挟持的珍妮，他还能理性地做出正确的判断吗？
“我不是弑杀之人，我向您保证，修正会说到做到，你跟我们走，我放了他。”阿撒尔像个绅士礼貌地向荣盈盈伸出手。
江洛冰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被几名壮汉死死地摁在雪地里，领头的一脚踢在他的小腹的神经节上，痛的江洛冰发不出一点声音，头上脸上都是积雪，看着狼狈不堪。
荣盈盈点了点头，她把那柄带血的契卡刀扔在地上，隔着风雪和黑色风衣的下摆，静静地跟江洛冰对视，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风似乎中充满了诀别的味道。
“妈的，女人在关键时刻总是做出最幼稚的决定。”五百米外的山坡上，男人隔着望远镜骂骂咧咧，“动不动手？”
“已经锁定了目标，若是没有变故，在阿撒尔触碰荣盈盈的第一时间我就开枪，我保证会让他瞬间失去行动能力。还有，别把小女孩的莽撞推到所有女人身上，若不是现在要据枪瞄准，我一定会把你的脑袋埋进雪里去。”女人声音冷漠。
被摁倒在雪地里的江洛冰忽然不挣扎了，他静静地望着荣盈盈，表情阴冷，灰头土脸的像是被逼入绝境的苔原狼，眼神悲伤却又透着股狠劲儿。荣盈盈忽然想起《天若有情》里，华仔和JoJo在殿堂之下穿着婚纱和晚礼服向着上帝启示，随着摩托车的引擎声想起，华仔放下了JoJo独自一人奔赴最后有去无回的战场，他在高架路上骑着车风雨无阻地狂奔，血和雨交杂着弄花了他的脸，但那个时候他的表情就是这样的轻松和决绝，有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悲壮气势。
荣盈盈一愣，她的瞳孔猛地放大，透着一股莫名的惊惧，她似乎猜到了江洛冰要干什么，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一瞬间，江洛冰爆发全力挣脱了黑衣人的束缚，他挺起脖子像只高傲的天鹅那样，挺起胸膛狠狠地向着男人手上的短刀撞去，有种武当派里的“天地同寿”的意思。
就在刚才的几秒钟里，他思考着做出了最坏的打算，他要搏命为变数为换荣盈盈争取机会。他敢保证即便真的顺从这群家伙，自己和荣盈盈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只要谈判的人没了筹码，荣盈盈就不会再被裹挟，他相信以荣盈盈击杀拉哈伯的实力独自逃出去应该不是问题，至少，有希望保全一个人那就是最
“不要！”荣盈盈惊呼，红色的血花在空中飞溅，宛如被风吹散的红梅散落满地，触目惊心。
荣盈盈呆呆地愣在原地，那一瞬间，万籁俱寂，她仿佛又回到了多年之前，感觉整个天空慢慢开裂，大地在微微颤动。
温热的血液，在冰冷的雪面上迅速蔓延开来，与冰冷的雪花相互交融，形成了一幅诡异而凄美的画面。江洛冰渐渐睁开了眼睛，那个握刀的男人已经倒在雪地里一动不动了。
那不是刀伤，呢不是江洛冰的血，阿撒尔平静地看着自己大臂的伤口，鲜血正顺着袖口缓缓地流淌，他的右手被浸染成了红色，但他只是笑了笑，抬头望向不远处的山坡上，其余的壮汉们也跟着张望。那微弱而锐利的反光，仿佛是死神的凝视。
“他发现我们了，收拾东西，快离开这里！”女人仰卧在山坡的反斜面，迅速捡起刚刚掉落的子弹壳，那只蛋壳足有小臂那般粗细。仅仅与阿撒尔对视了不到一秒钟，她的心就凉了半截，仿佛是阿撒尔纱幔之下的恶魔般的双眼像是随时会扑过来一样，令人毛骨悚然。
“别着急，荣盈盈不是还没救下来嘛？我看看这位名副其实的副会长怎么收场。”男人完全没意识到危险，仍旧不急不慢地举着望远镜观望，好像被目标发现也不是什么大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螳螂发现了黄雀又能怎么样呢？猎人终究是猎人。
“蠢货！再不走，我们也得栽在这儿！北溟港不出手，你想凭我们两个对付整个修正会？”女人一把抢过男人手里的望远镜，用早已准备好的松树枝迅速清除留下的脚印和压痕，而后拉着他翻滚出了刚才的掩体，隐入一旁的松林里。
不出女人的所料，几分钟之后，巨大的轰鸣声在刚刚伏击地的上方扫过。
“看来你们还找了帮手。”阿撒尔摆了摆手，吩咐一旁的下属，“告诉帕鲁，向林场合围，抓住那个伏击的人。”
“阿撒尔将军，您就不怕回不去吗？”荣盈盈张开了双臂，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赤金色的瞳孔仿佛是两湾被晚霞映照的金色湖泊，嘴中再次唱诵起古老的歌声，又像是一道诅咒。
阿撒尔惊讶地回头看着她，荣盈盈的表情完全变了，身姿妖艳如一朵盛开在暗夜的曼陀罗，不再是颓废犹豫而是殊死一搏的疯狂。她踏着轻快的舞步跳到江洛冰的身边，耳边的雪花耳坠叮叮作响，白色的裙摆漫卷如云。
黑衣壮汉们想要上前把她抓住，无形的气流由下而上在领域内高速流动起来，一个个围上来的壮汉就像是被巨浪击打的小船，被轻描淡写地掀翻在地，每个人的脸上都留下了或多或少的细微划痕，可想而知，若是风暴中随便夹杂些尖锐物体，刮开他们的喉咙轻而易举。黑衣壮汉们少说也都是A级水准的实力，却在荣盈盈面前毫无招架之力。
随之而来的是山体的微微晃动，像是个沉睡的婴儿突然惊醒，吵着闹着哇哇大哭起来。
是雪崩，山涧无数的积雪像是失去重力一样，源源不断地向着这片区域汇聚，好像飓风之眼，地面的积雪腾空盘旋，如逆天的蛟龙在戏水风浪，围绕着荣盈盈和江洛冰，模糊了所有人的视线，山林里大片大片成群的飞龙鸟四处逃窜，野兽发出震耳的哀嚎，即使在山林里拿着mk88扫射都不会出现这种效果——
言灵·风王之瞳，爆发……
风王之瞳，序列号74，以施放者为中心，在领域内能够控制大量空气围绕自身形成小型旋风。风是自然界最不可控的元素，曾由14世纪航海家巴尔托洛梅乌·缪·迪亚士发现并命名，在风暴肆虐的好望角，无数航行到这里的船只总会遭遇到突如其来的风暴，相传是当地的某个部落具有某种呼风唤雨的神力，通过操控天候阻止欧洲的外来人登岛，因为白人的到来意味着杀戮和纷争。而后来被证实是混血种释放了言灵，迪亚士是无数航船的生还者，后来在回忆录中是这样描述的：“那是魔鬼的爪牙！我亲眼看到它从天而降，撕碎了摧毁了伟大王国的舰队。”所以，风王之瞳还有一个古老的名字——“风暴角”。
这已经是江洛冰在今天第三次震惊，他不停地摇着头呆呆地看着悬浮在空中的荣盈盈，夕阳已经沉落西山，在夜幕朦胧的余晖中闪烁着梦幻般的光芒，江洛冰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就像是突然被卷入了怪物的大本营，身边的每个人动动手都是风云色变级别的怪物，他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巴掌以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那双妖艳妩媚的脸再无半点女孩的稚嫩，悠悠的金色如熔金般淌着光芒，无形的领域以她为中心，带着绝对的意志悄然扩散，延伸，山林之中，百鸟惊惧百兽乱离，所到之处，摧枯拉朽。
“风王之瞳？你居然掌握了两种言灵！这就是神脉的力量么！”阿撒尔声音低沉，面对着荣盈盈杀意满襟的气势，他没有退避，反而面露狂喜，隔着黑色纱幔，瞳孔中仿佛熔岩般涌动。其他的埋伏者们陷入了一片慌乱，每个人都瞪大惊恐的眼睛，幽幽的金色在瞳孔中闪烁，这是在利用暴虐的龙血抵御着风暴的侵袭，他们望着天空中那翻滚的风暴，嘴唇颤抖着喃喃自语，仿佛一群难民在向未知的力量祈求平安。
领域中的落雪就好比神域里的风卷残云，飞雪和梅花的交融，如同一群奔腾的白色野马，汹涌地席卷而来，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吞噬。如果说刚才击杀拉哈伯的阴流是轻风细雨，那么风王之瞳真可谓惊涛骇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