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反叛青年
1948年,品特获得奖学金入读位于伦敦中部的皇家戏剧艺术学院(Royal Academy of Dramatic Art,简称RADA)。这所学院成立于1904年,是英国历史最悠久的戏剧学校之一。这所学校在伦敦赫赫有名,根据资料记载,伟大剧作家萧伯纳在他去世后把他三分之一的财产捐给了该校。然而,对于品特来说,学校古板的教育和“死气沉沉”的氛围让人难以忍受,在第一年学业还没有结束的时候,品特便假装精神崩溃而退学,那一年,他18岁。
从艺术学院退学这件事上来看,品特的反叛个性已露出端倪。而后发生的违抗服兵役事件则完全确立了品特“反叛”的形象。在1960年之前,英国实行的是征兵制而不是募兵制,也就是说,当时英国所有年满18岁的健康男性都有义务服两年的兵役。与许多年满18岁的男青年一样,在1948年10月的某一天,品特收到一封要求他服兵役的通知书。对于品特来说,这封“通知书”就像是一封战书一样,这又意味着反抗的开始。从小在战火中长大的品特对于战争与其背后的权力制度深恶痛绝。出于本能的抗拒,他毫不犹豫地选择成为“拒服兵役者”。当时,“冷战”正是尖锐的时候,苏联封锁了通过柏林的道路和铁路,战争双方面临着核威胁,世界局势颇有“第三次世界大战”即将来临之势。品特在这样的大环境中选择了拒服兵役,这确实是一件与大势相悖的事情,可见他反抗的决心。为此,他两次登上军事法庭,两次登上民事法庭,被困在上诉、罚款、再上诉、再罚款的反复模式中。品特回忆说那是一出“极其严肃的闹剧”。说是“闹剧”,是因为品特本人在与代表权威的政权对抗中一直没有“严阵以待”,而颇有“藐视法庭”的嫌疑。在此期间发生了几件事情,颇有喜剧效果。例如在第一次的庭审中,法庭允许品特携带证人,意在证明其诚实正直的品质,通常证明人是有权威的前辈,例如被告的老师、牧师或是其他有社会影响力的人士,以便能更好地解释被告拒服兵役的道德依据。而品特带去的是和他同龄的小伙伴——莫里斯·维尼克。品特对这件事情记忆犹新,他回忆当时莫里斯站起来对着法官认真地说:“你们听着!我比你们在座各位都了解品特。他是言行一致的人,从不作假。他这样做并不是想逃脱军队。我已经登记入伍并且一个月后便出发。我并不反对参军,但是品特反对。我对参军是严肃认真的,品特对不参军也是严肃认真的。”可想而知,维尼克的这番话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往更严重里说,品特请来的是彰显自己“反叛”的社会正面青年。品特对维尼克开玩笑地说:“好吧,你去参军,我去蹲监狱吧。”随后,品特被拘留。在拘留所里,当其他被拘禁的人询问品特的入狱原因时,品特又一次发挥了其潜在的编剧天才,开始为自己的“入狱原因”编故事。【1】
1951年,拒绝了学校教育而在外流荡了几年的品特决定还是回到学校继续学业,这一次,他去了同样位于伦敦的皇家中央演讲与戏剧学院。但是,品特真正与戏剧结缘还是在同年的9月,他加入麦克马斯特(Anew Mcmaster)的一个爱尔兰剧团开始舞台演出。这位被品特称为Mac的麦克马斯特拥有多家戏剧演出公司,在爱尔兰拥有将近50年的演出史,从20世纪30年代到60年代一直在爱尔兰各地巡演莎士比亚、索福克勒斯等经典剧作家的作品。麦克本人更是因为参与多所戏剧院校课程的设计而颇有名气。
品特参演的11部戏剧中有7部是莎士比亚的作品,在此期间,品特给自己取了一个舞台艺名——大卫·巴伦(David Baron)。也是在这一年,品特无意中阅读了贝克特的作品《瓦特》(Watt)的片段,为之倾倒,点燃了他与贝克特友谊的火苗。这一次偶然的机会使得品特对贝克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随后,他第一时间与《爱尔兰写作》杂志的编辑大卫·马科斯联系,希望获得更多贝克特的信息,可惜杂志社的电话一直没通,最后不了了之。好奇的品特没有放弃,于是到惠思敏斯特图书馆,终于找到了贝克特的《墨菲》(Murphy),并且偷偷地把这部作品从图书馆“顺”走,私藏至今。与大部分第一次阅读贝克特的读者一样,品特刚开始的时候也对作品所要表达的思想与主题充满了困惑,在随后的几个星期里,品特一直陷入思考中。根据品特本人的回忆,第一次阅读时的迷惑在几周后忽然变得清晰起来,让他对贝克特的文字有了豁然开朗的顿悟,也终于理解了贝克特作品中蕴含的深刻思想,并且与其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后来在聊起这段经历的时候,品特说:“我突然感到阅读其写作就像是穿越一面镜子,走到世界的另一端,一个真实的世界。”【2】可见,贝克特在当时对品特产生了强烈的震撼力。两人在后来开始了一段持久的友谊,成为惺惺相惜的好朋友,虽然前者对于后者来说更像是一位精神导师。
注释:
【1】Michael Billington,The Life and Work of Harold Pinter,London:Faber,1996,22-24
【2】同上,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