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我坐在沙发上听爷爷讲诗词,茶几上摆着我们刚下完的一盘棋。爷爷呵呵笑着夸我“小小年纪,棋艺竟这样高明。后生可畏啊。”爷爷倚在沙发上赞叹,满脸欣慰。他慈祥地看着我问:“归归,这段时间课业如何啊?”爷爷说话总有些奇怪,带着学究气,就像鲁迅先生笔下的寿镜吾老先生的腔调,但爷爷可比寿老先生慈祥多了。除了那次对文姨板着脸,还没有生过气,反正没对我生过气。只是在谈论学习的时候很严肃,甚至有些刻板。总嘱咐我要好好学习,要上进,不要学时叔叔,中途改了学问。
“时叔叔现在很厉害啊。”我说。
“是吗?”爷爷问我,不做评价。
爷爷慈祥,时叔叔在爷爷面前也偶有玩笑,却总是规矩的,不如在只有我和徐阿姨时......自在。
“时叔叔那时不是很有骨气吗?”我问。
“是。但在不是那时候了。***出来了。中国站起来了。所以你要专心学问,知道吗?”爷爷嘱咐我。
“嗯。”我点头,全身都充满了斗志。而后我心虚起来,我没有专心学问,我连心思都不在学习上了。我......该怎么跟爷爷说呢?我不说就没人知道,但这样我心里就闷闷的,不敢看爷爷的笑脸。
“吃饭了,爸,归归。”徐阿姨叫我。
“爸。”时叔叔就快我一步从厨房走了出来,伸手搀住爷爷胳膊。我只好跟着他们往餐桌走。
爷爷拄着拐杖对时叔叔摆手,轻声说:“不,不用。”时叔叔看着爷爷颤颤地走,手一直伸着,始终不放心。爷爷很执拗,一定要自己走到餐桌前。
“归归。”徐阿姨给我夹菜,她高兴得一直笑着,合不拢嘴。
“归归。”时叔叔也给我夹菜,看着我吃下去。
我心里的云彩都消散了,吃着徐阿姨夹给我的菜。我想了想,夹了一筷子菜给徐阿姨。徐阿姨看看我,又看看爷爷,最后看着时叔叔说:“归归长大了。我们归归长大了。”她眼里闪着泪花,拿起围裙擦擦眼睛。
“阿姨。姨。”我叫徐阿姨,看着她擦眼泪,她嘴角仍挂着笑。
“忆南。”时叔叔叫徐阿姨。徐阿姨仍是止不住眼泪。
“看,还是做饭的人好啊,归归就知道给你夹菜。”时叔叔“失望”地叹起气来。
我急忙拿起筷子给时叔叔夹了一筷子菜。时叔叔看着我说:“我不说你就不给我夹呗。”
“不是。”我看着时叔叔笑着说。
“没个正经。”爷爷板着脸说时叔叔。
时叔叔和我都瞬间止了笑声,好好吃饭,不再说话。爷爷无形之间竟能有这种可怕的威严,让我和时叔叔都止了说笑。就因爷爷这种威严,让我以后见到比爷爷凶狠,甚至是刁钻的人,也不感到害怕。因为那个于我而言真正威严的人,已经去世了。爷爷走后,这世上除了时叔叔还有谁能让我从心底里害怕呢?或者说因为敬重,所以害怕呢?况且我更多的是害怕时叔叔失望。那么其他人对我失不失望,又有什么意义呢?
饭后我和爷爷继续坐在沙发上下棋。爷爷的棋艺不如时叔叔,所以我不费什么力就赢了爷爷三盘。爷爷举着棋子思量,下在哪里好呢?我看着思索的爷爷,脸上得意。我看着棋盘笑笑,一副大举在握的样子,竟颇有***说的“指点江山”的意味。时叔叔从厨房出来,看看棋盘问:“谁是黑子?”
时叔叔看向我,他猜到了。
“我。”我笑着,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开心。
时叔叔点点我额头:“你呀。”
爷爷落下一子,感叹道:“人生如棋,落子难悔啊。”
“不是落子无悔吗?”我问。这是时叔叔下棋时常说的一句话。尤其是一开始教我下棋时。时叔叔防止我悔棋,每次都要这么说。我从来没悔过棋。输了就是输了,赢了就是赢了,一盘棋而已,有什么好悔的。我对时叔叔说出这个想法,他夸我通透。下棋就下棋,和通透有什么关系。而且我也不能悔棋,我怕时叔叔不再跟我下了。那时每天晚上最快乐的事情就是跟时叔叔下棋,可以说是一天之中最快乐的时光。
爷爷摇摇头说:“不是无悔,而是难悔。要是能悔,有多少人愿意从头再来。”
“啊?”我看着爷爷,我就不愿意从头再来。那些人呢?愿意从头再来。有谁不愿意快点长大呢。
“归归,该你了。”爷爷提醒我。
我执子就要落下去,这是时叔叔拿着报纸在爷爷身后冲我摇头。我明白了时叔叔的意思,将棋子落到了别处。
“哈哈,归归,你输了。”爷爷笑着从棋盘上拿走我的棋子。我看着棋盘上零零星星的黑子,无奈只能认输。
“还是爷爷厉害。”我边收棋子边说。
“哈哈,你怎么落偏了?心不在焉?”爷爷老花镜调到鼻梁下,露出他凹陷下去的眼睛,白白的头发散在头顶上。
“没有。”我回答。
“你要是心不在焉,那爷爷可是胜之不武啊。”爷爷笑着说。
“没有。”我摇头。
“归归,这是你要的化学书。”徐阿姨在书架上找了半天,将一本化学书放在茶几上。我看着茶几上的化学书才想起来我已有好些日子没有学化学了。我都忘了我对文姨说,让她帮我和徐阿姨借一本化学书。这都是好久之前的事了。
“归归。”徐阿姨叫我。
我拿着化学书发呆,只看着封面,没有翻开。我没有时间思考化学,我拿着化学书又看看徐阿姨,犹豫着要不要推辞。
“归归。”时叔叔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