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韶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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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胡柏心里急了起来,自那天在路上见面后,就再也没有和时文影说过几句话,每次见面都是客气地问候,或是礼貌地道别。胡柏看着自己手中这些钱,有些懵了。怎么会?她竟然将稿费和那双鞋的钱一起托同事送到了自己手中。胡柏放下钱,搓揉着自己的头发坐到办公桌前,她怎么会这样做?她为什么这样做?胡柏想到那天那个男人,一个额头满是皱纹丑陋的中年男子,他怎么也不能相信,自己竟会输给那样一个人。不可能,鲜花不会插在牛粪上。

胡柏理理头发,振作起来。

他决定会会那个男人,把他祖宗三代都挖出来问问,到那时他要指着那个男人的鼻子说“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配不配得上这样的女人!”胡柏心里痛快起来,他仿佛看到了自己舌战那个苍老男人的场面,他一句一句将那个男人逼得节节倒退,最后嗫喏连声,说不出话来。这时他就搂着时文影抬头挺胸昂首阔步离开,就像一个英雄。胡柏想着想着就笑了,意识到自己失态又连忙敛住笑声,整理整理衣衫,正襟危坐起来。他坐了一会发现办公室里没人,才又重新放松下来。

“胡记者。”有人敲门,是小李。

“哎,进。”胡柏回答。

“时编辑找你。”小李没有进来,说完这句话就走了,忙自己的事去了。

时文影?胡柏心里暗喜,机会就要来了。他心里砰砰直跳,竭力压住自己,慢慢地站起来,尽量维持他风度翩翩的形象。他要显出自己的高度,将那个男人比下去。让她时文影看看,自己才是值得选择的那一个。

“胡记者。”文姨礼貌地跟胡柏打招呼。

“时编辑。”胡柏连声笑笑,神情殷勤。

“今天中午有时间吗?”文姨问。

“哦,有,有有有。”胡柏连声应着,就怕文姨突然改口。他真是想多了,文姨从不会半路改口。她说出来的话,做过的事,从没有改过,也没有悔过。

“好,那我们下班一起走吧。我有些话想跟你说。”文姨笑笑说道,而后礼貌地又往后退了一步。

“好。好的,时编辑。”胡柏答应,眼神在文姨身上扫,现出兴奋的光芒。

文姨看着他,觉得不可思议。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时编辑。”胡柏走在文姨身边,几次试图牵文姨的手。文姨都巧妙地避开了。

“胡记者。”文姨停住脚步,抬头看着胡柏。

“啊,怎么了,时编辑。”胡柏正看着文姨的头发,冷不防文姨停下脚步,他急忙将视线挪开。

“我......”文姨忽然怯了,自己要是说出来,显得不合适。对方并没有说出什么话,倒是自己这样唐突了。文姨看着胡柏,一时停住,竟不知如何开口。

“时编辑。我以后可以叫你文影吗?”胡柏问。

“我们是同事,你可以叫我同志。”文姨回答。

“这......”胡柏看着文姨说,“我们毕竟不一样。”

“我们现在是同事,以后是同事,一直都会是同事。称呼同志没什么不一样的。”文姨终于找到切入点,单刀阔斧地将话说了出来。

“时......时编辑。”胡柏看着文姨,他突然被文姨弄懵了,不懂文姨为何突然这么说。

“我们只能是同事。”文姨再一次强调。她已说得很明显了,要是胡柏仍装傻,那也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文姨看着胡柏,见他脸上白白笑笑,停停顿顿,最后额头上渗出汗珠,眼神里也含了惊讶。

“时编辑。”胡柏看着文姨。他低下头仔仔细细地盯着这个女人看。她不像表面这么柔弱温婉,她的秀气也不是单纯的秀气。是带着钉子的。她就像一把薄薄的刀刃,轻易不亮出来。一亮出来,就是这样果断利落,绝不拖泥带水,似乎没有回还的余地。胡柏一时竟有些怕这个女人,从没有人向她这样利落干脆地拒绝过,总要犹豫,总要考虑,最后多半会同意。胡柏懂得怎么在女人犹豫的时候说服她们,走进她们柔软的心底。但这次胡柏是认真的,他喜欢时文影很久了,他不想玩了,他想有一个像模像样的家,一个拿得出手有面子的贤惠妻子。文姨很符合他的标椎。

“时编辑。”胡柏调整好自己的思绪说,“我觉得我们有误会。我们是......合适的。”

“我们没有深交过,哪里来的误会。胡记者放心,以后你送来的诗歌我也会像以前一样,认证审的。我会认真的对待工作,绝对公私分明。希望你也是。当然怎么为人处世,这是你个人的自由,与我无关。”文姨说完礼貌地点头像胡柏示意,意思是她要走了。

“时编辑。”胡柏拉住文姨的手。

“请你松开。”文姨义正言辞,仍是礼貌地看着胡柏,但脸上的神色绝对不是柔弱。

父亲远远站在桥下,看着文姨和胡柏谈话。父亲只是远远地看着没有上前。他知道他们谈论的他插不上口。父亲看着看着觉得气氛不对,文影好像有些急。父亲还是没有上前,他知道文学多有争论,他们或许是在探讨什么。父亲站在桥下,仍是看着文姨。他想等他们说完了,自己在回家。从桥下走,文影不会看见。

“文影。”父亲走上前,他看到文姨隐隐的抗争和挣扎,急忙走上了桥。

“又是你。”胡柏松开文姨,脸上露出对父亲的不满和轻蔑。在这个沧桑的中年男子面前,他有着一万分的自信。胡柏瞄着父亲心里评价道:“看看他那身衣服,大概穿了十年了吧。袖口都磨坏了。”

“觉民。”文姨看着父亲,心里定了下来,脸上虽没有变化,但她的眼睛又转了起来。

“文影。”父亲凭着一股热走了上来,真到了文姨面前又不知说什么。他没有立场让那个男人离开。这里是桥上,任何人都有走的权利。他也不能拉走文姨,说到底他算什么呢?父亲这样想着,便尴尬起来。

“你和文影什么关系?”胡柏口气里透出质问,带着轻蔑。他有着居高临下的傲人态度,他压根看不起面前这个......大叔?

“我们是......”父亲心里想着他文姨的关系。介于亲人朋友,甚至是......之间,到底是什么?父亲不敢确定,也确定不了。他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文姨倒是想过,只是又一遍遍否决了。每次她一看到父亲,心里的想法就又被打散了、

“罗先生,我想你没有资格来干涉我和文影之间的事。”胡柏说。

“你,请你尊重文影。”父亲这样回应,他一直没有看胡柏,他只记得胡柏的样貌,却没有记他的名字。

“罗先生。”胡柏不满意父亲的态度,这个乡巴佬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有看我一眼。

“文姨。”我心里念道。父亲和文姨站在桥上,旁边还有另一个男人。我能看出那个男人的气度,带着逼视和不屑。我走上前去。我不是想帮父亲,我只是想抢回文姨。我这样想着,露出一个笑容冲文姨走了过去。

“文姨。”我大声喊了一声。

“归归。”文姨惊讶地回身,看着我走过来。

“爸。”我笑着开口。

父亲显然愣了,而后笑了。他笑得很开心,我却觉得有些难受,就又看着文姨,不再看父亲脸上咧出来的笑。

“我们回家吧。文姨,我饿了。”我拉着文姨,现出和她的无比亲呢。

“饿了?”文姨眼睛看着我,她知道我的心思。我瞒不过她。

“嗯。”我点头不说话。

“好。”文姨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转身对父亲说,“我先回家做饭。你......回去吗?”

“嗯。回去。”父亲点头。

我看着父亲,再用余光看看旁边这个小白脸,真是......没人配得上文姨。

“再见。”父亲跟胡柏道别。文姨被我拉着已走出几步远了。我认为文姨一定不想和那个小白脸道别,所以就故意走得快些。

“归归。这样没礼貌。”文姨停下对我说。

“跟他......”我又想起时叔叔,就点点头对文姨说,“我知道了。”

“嗯。”文姨点头,和我一起回家去。

父亲跟在我们身后,始终没有跟上我们的脚步。他一直在后面走着,也不知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