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父亲上班后更是不好过,他耽误了十几天,这几天更是没有推算式子,到了办公室看着陌生的数据,脑子里思考了一会儿,发现自己竟然都接不上了。
父亲拿着数据看了又看,终于忍不住问章老:“老师,您看这些是什么?”
章老穿着白大褂坐在办公桌后面,他好像只有这一身衣服,便服也是它,工作服也是它。
章老坐在办公桌后面看着父亲问:“身体好了?”
父亲点点头说:“好了。谢谢老师关心。就是我妻子脚扭伤了,我又在家陪了她几天,中午晚上得回去做饭。”
“那你工作时间就断开了啊。”章老看着桌子山的实验数据,工作时间要是断开了的话,就等不到实验数据了啊。实验都是连夜做的,要是不能加班的话......
“老师您放心,我晚上做完饭再回来接着做实验,等到早上再回去。”父亲急忙回答。
“那你身体撑得住吗?”章老摆手说,“这样不行,不行。”
父亲坚持说自己没事,他就这样坚持了半个多月,每天晚上做完晚饭再回实验室工作。等文姨第二天早上醒来父亲已经回来了。
文姨早上醒来听到客厅有动静,掀开帘子往菜板那边一望,就知道觉民一定在做饭。
父亲总是后半夜回来,然后趴在书桌上睡一会儿等早上做完早饭给文姨端到屋里,等文姨吃完后父亲洗完碗筷才出去上班。
“你别回来做饭了,我能做饭。”文姨劝父亲别这样来回赶了,她担心父亲身体,她担心父亲刚从医院回来,医生又说他营养不良,这样两头熬着早晚还得熬出病来。
父亲说自己没事,坚持来回给文姨做饭,直到文姨脚伤好了能去上班了,父亲才上床好好睡了一觉。
文姨那天没叫父亲起床,做好饭告诉我一声就换鞋去上班了。
父亲一直睡到上午才醒来,他匆忙地套上衣服就往外走,中午也没回来吃饭。
章老在实验室等了父亲一上午,要跟他一起验证数据。
父亲奔进实验室才发现自己没有换实验服,又急忙出去换衣服。
章老看着一阵风一样冲进来的父亲,又看他风一样地出去了,叹口气:“有家就是好啊。”
“老师对不起我来晚了。”父亲一进实验室就跟章老道歉。
章老师摆手说:“没事儿,没事儿,你有家嘛。”
父亲笑着说:“老师您以国为家,才是真丈夫。”
“哎呀你罗觉民也会拍马屁了。”章老笑着指着父亲说。
“不是,老师我说的是真的。”父亲看着章老师一脸真诚。他说得是实话,他佩服章老师,但看着章老师一个人住在研究院,父亲心里就一阵不好受。
“老师等你老了以后就去我家吧。”父亲放好仪器站在实验桌前等数据,心里压了很久的话终于对着章老师的背影说了出来。
“专心实验。”章老师头也不回地教训父亲,自己拿着放大镜看资料。
父亲看着章老师高高举起的手,拿过章老手里资料说:“老师我替你看吧。”
“专心实验!”章老啪地打了父亲手背一下,声音很响却没用多大力,但父亲还是疼得抽了一下。
父亲手背上输液时扎了密密麻麻的针眼,血管都扎伤了,稍用力碰就会疼。
文姨每天给父亲用热毛巾敷,这几天才好了一点。
父亲看着倔强的老师,只得站回自己实验桌前等数据。
父亲摇摇头,心想“老师太倔强不服老,眼神不好还不让别人帮着看。”
“你笑什么?”章老回头问父亲。
父亲笑得肩膀耸动几下,只是因为他发现自己老师的性格有些孩子气,这么大饭教授竟然也会这样,想起刚跟章老做实验时章老的严肃样子,父亲忍不住就笑了。
“老师,您就是......”父亲说到半路停住没说下去。
章老指着实验桌给父亲布置作业,让他今天就把实验报告。
父亲惊得看着实验桌,数据今天出不来,即使出来了也要再核实三遍,就算一直不停地做实验,那也做不完三遍啊,做完以后还要写实验报告,父亲看着实验桌,咬咬牙,在实验室待了两天一夜。
章老第二天晚上来实验室做实验,进门一看吃了一惊。
“觉民?”章老就住在研究院,可以随时做实验,他看着父亲问:“你怎么这么晚还没回去?”
父亲双目凹陷,手使劲抹索一把脸,醒醒神对章老说:“交您的实验报告。”
章老看着父亲长叹一口气,拍着大腿说:“你这孩子心眼也太实了。我就是那么随口一说你怎么还当了真了。”
父亲呆呆地说:“不是您说科学要严谨,研究不能马虎,听领导部署安排吗?做您的学生不是得愿意吃苦吗?我就......”父亲拿着刚写好的实验报告草稿双手递给章老师。
章老看着这份实验报告,格式虽然不正规,但是字迹工整,三次数据都做了区别标记,让人一目了然。
初步试验就这样让父亲超前完成了。父亲这些天日夜工作竟然赶上了住院那阵子落下的工作。
章老感叹说:“觉民啊,你刚好别这样熬。”
“老师我没事。我妻子现在也好了。儿子也上高中了。”父亲一脸亢奋,双目竟比躺在医院休息时还要有神。
“哎。”章老拍拍父亲肩膀让他赶快回家,父亲点点头出了实验室。
章老等父亲走后连夜改完了父亲的实验报告。
章老改完父亲的实验报告又连夜到办公室整理他们的手头实验,发现积压的实验都做得差不多了,再重新核实一遍就能交了。
章老细数数父亲的实验报告,心里惊讶“觉民竟然一个人完成了一个组的实验,怪不得累得住院。真是......”
章老不知道的是,这些工作跟父亲以前在大漠里的工作量比起来,实在不算什么。
大漠里现在还有一群人仍在不顾生命地工作着,他们自己却丝毫未曾察觉,他们为一个数据疯狂,为一点小小的进展欣喜若狂。他们很多人都像父亲当初一样离家多年,音信全无,不知妻子何在,不知幼子模样,不知父母年迈安康否?
父亲是这群人中幸运的,他遇到了文姨,还有时叔叔徐阿姨那样的朋友,但父亲却认为自己是才不幸的,他没能留在大漠,没能陪顾归坚持到底,只能辗转在研究所里处处掣肘,尤其是换了组长以后,父亲坚持的研究不被认可,整个组忙忙乱乱没有方向,一团乱麻。
父亲心中也是一团乱麻,斩又不能斩,他不能像陈蔚然那样一走了之。
他心里记挂着远处的大漠,想着国家,一腔热血压在心里,在身体四处冲荡,这让父亲压抑地要疯了。
父亲实在忍不住,就凭着一腔孤勇敲开了章副院长的门,谁知道竟然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父亲得到章院长的认可后一心扑在工作上,他要的不是认可,而是一个能让他研究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