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深夜的警告
孩子家长等一行人从市中心医院急诊科室出来的时候，已是下午两点多钟，陈小薇上班已经迟到了。当她满怀歉意地匆忙赶到营业中的那家足疗小店时，正是忙碌状态，大部分技师都打水上钟了，一个胖胖的做卫生的老阿姨和一个足疗技师坐在前厅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一边焦虑不安地等候着陈小薇的来临。
小店里只有十个左右的足疗技师，偶尔前台没人照管的时候，大家会自觉地按照轮牌先后次序有条不紊地上钟，但不能没人填单收银，客人的接待工作也不完善。满脸纵横着皱纹的老阿姨絮絮叨叨地抱怨说：“你总算来了，楼上201房还没倒茶水呢！108房刚进去的技师还没记钟，不知道他们究竟做的什么项目。叶子打电话说你会迟点来，谁知道这时候才来啊！还好客人都没买单，不然这些帐可怎么办啊！”叶子是女老板的乳名，因为她为人低调谦和，与员工相处亲密，大家都这么亲切地称呼她，作为她远房亲戚的PA阿姨当然更不例外。
言语间一个穿牛仔裤的结实健壮的小伙子推开厚重的玻璃门，昂首挺胸地疾步走进来，喘息未定的陈小薇连忙热情有礼地招呼着带他到客房去。一直坐在前厅沙发长椅里的那位足疗技师见状，也起身走到后面去准备上钟的事宜。
深夜下班时叶子才背着精致时尚的白色挎包来与陈小薇交接工作，仔细地收钱对帐，顺便询问一下全天营业的基本状况。她是个三十岁左右的肌肤白皙身材苗条的美女，披肩长发被染成了自然而然的板栗色。她最近忙着学车考驾照，一对年幼的儿女又报了各种名目的培训班，每天必须带着他们四处求学，还有足疗店要经管。她丈夫是某厂销售部的区域经理，年轻人常年出差在外，只会往家里放钱而不知放心，所以家里家外都是她一个人操劳忙碌。她感同身受地同情陈小薇的境况，欣赏她的工作能力，也钦佩她的品格与坚韧不拔的精神。很多时候她甚至庆幸自己，遇到了陈小薇这样一个全能又不必付出很高报酬的得力助手，她毫无怨言地拿着收银员的工资，却兢兢业业不知疲倦地干着大堂经理的活，正应了时下流行的那句话：挣着卖白菜的钱，操着卖白粉的心吧！当然她明白以小薇的才干和处境，她不过是暂时地委曲求全罢了。
“阳阳不是脾气挺温和的孩子吗？平时啪嗒一下摔倒在地上都不知道吭一声，自己慢慢爬起来的。今天怎么竟然动手打人？”叶子惊讶地睁大眼睛说，“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啊！”
小薇呐呐地微笑说：“就是啊，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吧！呵呵！”
两个女人在夜深人静而空落落的小店前厅里亲热地说笑了几句，分别时叶子话锋一转说：“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家里能够少点麻烦事，每天上下班能够准点准时，陈姐你说呢？”她妩媚的眼睛在灯光下含笑瞅着陈小薇，“昨天你说女儿被陌生人接走了，要提前下班去找她；今天又是阳阳在幼儿园惹祸了，要迟点来店里……如果总是这样的话，那我的这个店都没人管了，我在外面也不放心啊！你在前台这个重要的位置坐着，我就是把整个店都交到你的手里了，你明白吗？”
陈小薇紧紧地咬住嘴唇，愧疚地红着脸低声说：“对不起！最近确实麻烦事太多了，不过我相信这种状况也不会持续下去吧！这两件事，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不是吗？”
叶子轻轻地颔首微笑说：“我知道这是突发的偶然事件，我也希望这样的事今后不再发生，对你也好，对我也好！”
深秋的深夜寒气袭人，似乎起了风，门外大街边的树木不经意地晃悠着它们秋叶凋零的脑袋。身体柔弱的陈小薇习惯而不自觉地裹紧羊绒大衣，心情沉重地走出足疗店时，意识到老板是不可能和员工成为真正的姐妹的，老板永远是老板，她再怎么平易近人，也不会体谅你作为员工的苦衷，你生活的艰辛和酸甜苦辣的滋味与她无关。谁都是为自己而活，替别人着想。实际上能够顺便替别人着想的老板，还算是善良仁慈的老板了。
想想近日接踵而至的糟心事，陈小薇不由得有些怨恨高天，如果不是他，今晚她也不会遭到老板娘绵里藏针的警告。给一个比自己年轻许多的女人打工，这件事本身就够难堪的了，何况还要看她的脸色，听她的苛责……陈小薇心里憋屈窝火，忍耐踌躇了好几次，终于在无人的街头巷口一棵僻静的树下站住，掏出手机来拨打高天的号码。
手机响了几秒钟就被接通了，高天的声音在浓浓的夜色深处十分沉静而透着些微的犹疑。“你说吧！”他知道此时此刻小薇打电话，一定不会是闲着没事来聊天的。
“希望你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我和孩子讨厌被打扰！”陈小薇激愤地高声说。
在书房里高大的橱柜前伫立着的高天怔了一下，温和地说：“我不是已经道歉了吗？为什么还要特地打电话来强调一遍？你的心意，我都知道了。”
“那又怎么样？”怒气难消的陈小薇不依不饶地说，“也许过不了几天，你又会跑过来找我们，你能记住我的话，能记住你自己的话吗？”
高天使劲地把手里的书籍塞进橱柜内部密集的书列里，不悦道：“被你说得好像我是个无赖似的！”
小薇不顾一切地轻蔑道：“你以为自己是什么？！”
沉默了一会，高天声音低沉地忍耐而抚慰地柔声说：“小薇，今天你特别激动，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使得你竟然情绪失控。但我想跟你谈谈，推心置腹地谈一谈，就像我们从前一样，可以吗？这时候我在家里不方便，等我们都方便的时候好吗？”他的话语里满含着殷切期待，期待着陈小薇的亲口答允，哪怕是默许或者委婉的应承。
陈小薇的眼睛在黑暗里渗出丝丝的泪水来，她沉吟着声音颤栗地说：“对不起，我很忙，你不用来找我！”不由分说地挂断了电话，她那久违的眼泪终于满溢地从眼角渗出滑落下来。因为高天的无限包容和深沉的柔情，因为他提起了他们不堪回首的从前，使伤痕累累的她再难抑制激动的情绪！
王家巷是一条青石板铺路的幽长狭窄的古老巷子，巷子两边是江州本地人早年间自行修建的低矮平房。巷子里零星点缀着几盏昏黄的破旧路灯，陈小薇借着微弱朦胧的光线步履沉重的回到家时，琪琪还静静地坐在雪亮的台灯下专心致志地写绘画作业，她亲爱的儿子早已在彩色窗帷边的床上香梦沉酣。
陈小薇进门在角落里放下手提包，走近前去好奇地瞅了女儿一眼，微笑着轻柔的问：“饿了吗？宝贝，想吃点什么？”
琪琪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画板说：“不饿。妈妈，你想吃什么就吃吧！”
“我也不饿，就是有点累。”陈小薇轻轻地叹息着微笑说，在儿子熟睡的床畔沉稳地坐下来，扭过身查看他的被子是否盖得严实。夜里阳阳总是被姐姐照顾着洗漱一番，然后上床入睡的。
望着一双乖巧懂事的可爱儿女，陈小薇感觉得自己恶劣的心情已经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和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