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沙枣香一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11章 我们家的黑历史

放了寒假,一整天的日子都是百无聊赖。我最常的状态就是去陪着我奶奶。我爷爷也去世一年了,奶奶总是孤孤单单一个人,虽然我挺不喜欢她的,但是我父亲老是央我去陪她。

二道湾的冬天大多数都是大雪封山的景象,碰上天晴的日子,整个大山像是刚出锅冒热气的馒头;山顶上烟雾缭绕的像是棉花糖;麦田像是一块块冰糖;太阳就像书里说的像个大肉球。小孩子最开心的莫过于逮野鸡,抓野兔,玩雪,但是这些我都觉的没意思。只好去陪着我奶奶。

奶奶的家离我家不远,就在隔壁。是在一面向北的大山山腰上,走上一条长长的坡,就到我奶奶家。北屋三间,东屋一间,没有院墙,北靠大山,南面坡底下是一块块田地。西北两间车棚,放着拖拉机和架子车,西边靠山有个竹篱笆墙的菜园,园子里有一颗杏树,房子是土房。

进了北屋正房,进门左边是老旧的沙发,沙发前有个茶几。西北角放着黄色高底柜,高底柜上放着黑白电视机。正北放着枣红色的三抽屉带两柜门的不知道叫柜子还是桌子东西,暂且叫它桌子,正中放着祖先牌位,旁边放着别的瓶瓶罐罐。东边整个是个大炕,炕上放着大红色的三头柜,柜子上画着花开富贵的牡丹,孤标傲世的菊花,喜上梅梢的梅花。门后面,炕边上生着铁皮炉子。

刚开始时,我和小时候一样,帮她描花样子,再后来她教我绣香囊,剪窗花,做荷包,扎绣球等等。就在这段时间她对我慢慢好了起来,我在学的时候,她常常会夸我聪明的一学就会,她心情好的时候就会给我讲一些过去的事情。

先是讲她的爱情:奶奶的原籍是山西洪洞县,祖上当过李唐的将军,因犯了事被举家发配秦州,就是现在的天水。祖祖辈辈就这么过了下来。那是奶奶还是少女时,和一位一表人才的男人定了亲。那时候我奶奶是一等一的美女,成亲两个人琴瑟和鸣,还生下了一个儿子,可是好景不长,奶奶的男人在延安不幸去世了。奶奶没有说后来的事,只是说嫁给了当长工的爷爷,自是吃了一辈子苦。每当讲到这时,奶奶布满皱纹的脸上都会带着甜甜蜜蜜的笑意,就如热恋少女的脸。她会讲送给她什么礼物,给她讲什么新鲜事物,穿着什么样的衣服等,我也像是被她带到那个岁月,亲眼目睹一样。有时候讲着讲着又唉声叹气的,甚至不说话了,就安静的坐在炕上,看着窗外。

后来讲到逃荒的经历。我爷爷身材高大,腿长,脚大走路极快。我奶奶裹过一半小脚,还带着两个孩子在后面追赶,我爷爷等他们的时候就会吃干粮,等他们赶上的时候又继续赶路,如此这般,三天我奶奶和大姑爸爸只吃了一顿干粮,其余都是让我爷爷吃完了。就这样一路辛辛苦苦逃荒到了武川。武川的人也不是那么好相处的,从这个村撵到那个村,最后二道湾的队长看着我奶奶带着两孩子可怜见的就收留了下来。起初谁家都会欺负我们家,那时候住在生产队不用的窑洞里面,隔三差五就有人生事说我奶奶占了他们家地盘。最后和队长商议后我们自己挖窑洞,白天我爷爷奶奶挣工分,晚上我爷爷奶奶挖窑洞,我大姑看着我爸,就这样把根留在了这儿。再后来,因为我爷爷力气大能干又不会与人相处,得罪了一众人。日子一天天的过下来,我的两个叔叔和两个姑姑就在这片土地上诞生了。讲到这些经历的时候我奶奶老是恨的牙痒痒,就想是发生在眼前,立马将他们就地正法的意味。

最后讲到他的孩子们。那时我三个姑姑个个长的水葱似的,全村的人都惦记上了。我奶奶恨透了这些人的嘴脸,不同意把姑娘嫁到本村,就凭着心里的一口气,我的姑姑们都嫁的很好。大姑和二姑都嫁到了西湾,也就是武川中学所在地,三姑嫁的地方叫什么我也忘了,后来我三姑父很有钱到是真的。因为这样我爸弟兄三人的婚姻都不顺利。最后我爸二十八岁时娶了小时候得过脑膜炎的我妈,我三叔三十多岁的时候娶了二婚的我三妈。别人先都不提,单独讲讲我二叔。那时候我二叔想上学,家里条件达不到,最后我爷答应给我二叔买个收音机,因此达成协议我二叔去放羊。我二叔边放羊边听收音机学英语,学了好几年,听说皋兰县要招英语老师就去试了,结果就不要工资的交了半年。后来武川中学招聘英语老师,我二叔就在武川中学当起了民办老师,我们语文老师就是我二叔的学生,再后来因为教的好就被调去强湾中学教书了。

院子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应该是谁家的羊跑到了奶奶的院子里面。这个时候奶奶气急败坏,不停的咒骂着,我想我这毒舌应该是随了我奶奶了。我赶跑了羊,天也不早了,帮奶奶填了炕,就回家去了。

离过年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我已经会独立的绣各种各样的东西了,奶奶就会拿着我绣的蒲公英香囊和拉的蒲公英花样的鞋垫给来串门的老太太们看。她们都一个劲儿的夸我,其中我个老太太说“别人大多用石榴,牡丹,祥云做样子,还没见过用黄黄辣(在武川蒲公英的俗语)做样子的,到也好看,我们跟不上娃娃的眼光了!”其实主要的原因是因为那些东西我都没见过真的。而蒲公英却随处可见,从春末一直开到深秋,满山遍野都是黄的小花,白色的绒毛,叶子从嫩绿变成土黄完成了它的一个轮回。

过了二十三就过年了,我二叔和三叔两家都会从白银回老家来过年。我二叔一家大多数是在腊月二十六,晓晓的生日回来,每年的这个时候我都能吃蛋糕打打牙祭。别人的过年都有新衣服穿,我和妹妹都是穿别人穿过的。有一次我去外婆家,一个男孩指着我说你怎么穿着我衣服,当时我的脸就像是调色盘一样难看。我们家只有过年宰了猪的时候才能吃上猪肉,但只是猪下水,营养的肉都卖了钱,但总之那几天都是幸福的日子,就一直延续到现在我只对猪蹄情有独钟。

关于过年,对我来说都是灰暗的日子。不知道何时起,“穷”就是我们家的标签,我们家就是“穷”的代言人,如此三代人,周周复使。或许我说了你不会相信,在地里捡收秋完遗留的豆子炒的半生不熟的吃;在庄稼地里偷过土豆和大豆烤着吃;捉过野鸡烧着吃…

我们家是全中山村,全武川乡,全BY市,甚至乃至全GS省,全国最穷的人家。

“穷”是种病,在我家代代遗传。“穷”在我们家生根发芽,开花长叶,果实累累。

但是我们家的人都坚强的活在这黄土地上,就像那蒲公英,茁壮的成长着,落地成荫!

过年也有好玩的事情,就是去娘娘庙里烧香。娘娘庙在一座高山上,站在庙里全村的景象尽收眼底。我们姐妹三个人都会跟着我奶奶去烧香。山很高,山路崎岖不平,我们三个换着搀扶着我奶奶往上顶上走,奶奶裹过小脚走不快,她们俩等不及,会快快的跑到山顶等着我和奶奶,到庙里时又像模像样的跟着奶奶跪拜。庙里供奉着四娘娘(管婚姻的神)和雷祖爷(管刮风下雨的神)还有土地公公,四周都挂满了红绸。村里的老人都振振有词的祈祷着来年的风调雨顺;大人们求爱情求事业;小孩们鞭炮放的开心快乐…

我不知道山里面是不是真的住着神仙,我祈祷着我们家不在受穷,希望神仙能救我走出这水深火热中。我想有神仙的话,那一定会有阴曹地府。我想去阎罗大殿里去鸣冤叫屈,我不服,上辈我究竟造了什么孽,轮回,周折,投胎到了这样的家庭。

神也罢,鬼也罢,日子总是要过的。过完年了,二叔他们要走,我和晓晓舍不得分开。奶奶被二叔接到市里去看社火过十五了,我们也开始准备开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