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乡村二
“我去。”贺遗泽提着行李箱愣在这座弯腰低头才能进去的小矮房前,这不是哪个乞丐的临时居所吗?
“快点进来。”官圣在里面喊。
“啊,我太难了,我太难了!”贺遗泽进屋直接倒在......这个小矮土炕上?
“难什么难?”官圣与网络一向脱节,除了工作大概不知道什么是流行。他看着“哭天抢地”的贺遗泽,想办法找干柴到后面去烧炕了。
“这回咱两什么关系啊?”贺遗泽倒在炕上问。
炕上冰凉,比外面强不了多少,不过还能避点风雪。贺遗泽脱掉湿透的外衣盖在身上,脚还是冰凉。贺遗泽半截腿当啷在外面,怎么往里缩也不能完全躺到炕上。这炕太小了!
贺遗泽又一次欲哭无泪地掩面道:“我太难了。我太难了。”
“你又怎么了?不睡觉就起来烧炕,少在那作。要不是你,能现在这样吗?我能落到这个下场?”官圣蹲在灶台底下一脸灰。下雨烟囱发潮点不着火。木柴也不干,点也点不着,呛得官圣“叩叩”咳嗦几声,接着用打火机点火。一阵烟呛出来,官圣眼里进灰,往后一闪坐到地上。
“他大爷的!”官圣骂了一句。
“我......我大爷的。”官圣连自己都骂了,越想越生气,我还点不着火?
“哈哈哈,哈哈......哈。”贺遗泽看着官圣这副尊容,笑得喘不上气来,幸好自己也不用太喘气,要不现在就笑得呛死了。
贺遗泽最后一声笑憋在喉咙里,呛得险些出了眼泪。官圣“恶狠狠”地瞪着贺遗泽,硬生生地止住了贺遗泽的笑声。
贺遗泽伸手拿起湿木柴,蹲下来说:“我来。”
他先用掌风吹干了木柴,然后掏出灶火里的所有木柴一一吹干。
“还能这么用?”官圣看着贺遗泽,这法术就是让你用来生火的?
“嗯。”贺遗泽点头。一束火光映亮了他的脸。
“我天。你竟然整着了?”官圣看着红彤彤地灶口,对贺遗泽竖起了大拇指。
“行啊,小孩儿。”官圣拍拍贺遗泽。
两人就胡乱在炕上睡了一觉,既伸不开腿也暖不热手。贺遗泽一直不舒服,几次抬腿踹官圣。
第二天贺遗泽穿着一身发潮透着一些霉味儿的外衣,顶着一头乱乱的头发,根据官圣的描述,出门左拐右拐一直走,走着走着又过了一个干涸的河床,才终于到了一个“貌似”学校的地方。
贺遗泽看着学校的铁门,惊讶地睁大了眼睛。21世纪,2019年,还有这种地方?这真的是乡下吗?这是穿越到了20 年前吧?贺遗泽站在校门口,犹豫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进去了。
“哦。”贺遗泽长长舒了口气。还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学校还不错嘛,三层楼房,一共有......一栋。还有一栋两层的楼房,看样子是教师宿舍。
贺遗泽心里敞亮了不少,背着书包朝教室走。走着走着才想起来自己搬家的时候没带书,现在背上背的是一个空书包。贺遗泽想起班主任的脸,心里瞬间发怵。幸好我转学了。贺遗泽拍拍胸口庆幸自己逃出声天。在学习方面,原来的老师简直是“分分必抓”的。敢不带书就上学,你完了。
“你是刚转过来的那个学生?”一个抱着书本的年轻女教师,站在楼门前笑着对贺遗泽打招呼。
她穿着一身粉色毛呢大衣,周身气质鲜亮出众,与这个混着清新泥土气的乡村校园完全不符。她一看就不是这里人。从她的相貌、穿着、举止可以看出她身上的活力与朝气。她散发着活的,青春的气息。这让贺遗泽心里豁然敞开了,从昨天到现在,一切都是死气沉沉的,毫无生气。贺遗泽总觉得哪里不对。没错,就是这里不对,这个小乡村,没有一丝活气。而眼前这个女教师,是最鲜活的存在。
“老师。我是贺遗泽。”贺遗泽走上前跟老师打招呼。
“嗯。从城里转来的。”女教师自然地领着他往教学楼走。
“嗯。”贺遗泽点头,又继续装他的乖孩子。
“很腼腆啊。”女教师笑着调侃。她觉得这个学生有些紧张,所以故意轻松地笑了笑,活跃一下气氛。了解学生,才能教好学生。
“我是你的班主任,我叫夏雨柔,你可以叫我夏老师。我教语文,你叫我语文老师也行。”夏雨柔介绍自己,打量着这个始终低着头的大男孩。
“夏老师。”贺遗泽抬头称呼了一句。
“高一一个班,高二一个班,高三两个班。所以你在高二一班。”夏雨柔抿抿嘴,介绍学校的情况。
学校一共三个班,那大概不到百人吧?贺遗泽心里想着就问夏雨柔:“那我们班多少人?”
“128 人。”夏雨柔略笑着说,脸上现出一丝无奈。班少不是因为学生少,而是老师少。没人愿意来乡村支教。
“128 人?”贺遗泽惊住,当他被班主任领进教室时,又再一次惊叹。
乌压压的一片人抬起头看着他,屋里挤得透不过气,一点儿空位都没有了。后面的人要想上厕所,得让前面一排人站起来。想想都觉得“盛况空前”。
贺遗泽动动喉咙问:“老师,那我坐哪?”
“这。”夏老师指指讲台左边那个空地说,“你坐我旁边。”
贺遗泽轻吸一口气,环顾教室后,无奈地认命了。
“你带课本了吗?”夏雨柔将课本放在讲桌上带着贺遗泽去搬桌椅。
贺遗泽摇摇头。
“我办公室里有一套旧书,你先用着吧。”夏雨柔说。
“好。”贺遗泽回答,又急忙补上一句“谢谢老师。”
夏雨柔笑笑说,快走吧。
夏雨柔帮贺遗泽搬着一把椅子,贺遗泽自己拎一张桌子。两人从库房里往教室走。夏雨柔问贺遗泽:“你从哪里来的?”贺遗泽心想“我说我做了两天火车,又走了一天山路,从远在千里之外的大城市就为了到这里上学,你信吗?”贺遗泽抬头看看布满“乡土”气息的校园,无奈地开始编瞎话。
“我是那个最近才从城里回来的,我妈去世了,只剩我......”
“哦,对不起。”夏雨柔急忙道歉,脸上露出不安的表情。她只是想了解了解学生,没想到勾出学生的特殊家庭状况来。
她不是一个好奇别人私事的人,但作为老师又不得不了解学生情况,这才多问了一句。怎知是这样的情况。
夏雨柔看着贺遗泽平淡地脸上,心里揣揣的,不知道他是不是心里憋着伤。
“老师。”贺遗泽开口提醒夏雨柔。
夏雨柔脑子里揣度贺遗泽的心里状态,走着走着就要走过教学楼门口。贺遗泽看着失神的夏雨柔,觉得自己过分了。
“老师。我......没事。”贺遗泽想了一会,只能解释这么一句话。
夏雨柔看着贺遗泽。黑色的外衣是潮的,看样子洗完没晾干。妈妈没了,这是......多大的痛苦啊。夏雨柔看着贺遗泽鼓励道:“好好学。”
“嗯。”贺遗泽配合地重重点了点头,脸上也显出凝重的神情,心里却莫名觉得好笑,也觉得自己不道德。当然了,自己的道德早在一千多年前就被自己扔掉了。
“好好听课。”夏雨柔嘱咐贺遗泽一句,就开始上课了。
她讲课讲得很好,生动有趣,给这个闷闷沉沉的教室注入了一股鲜活的生气。只是除了贺遗泽,其他人大多没什么反应,是听惯了。还是?
贺遗泽抬头看看距他最近的一位同学的课桌,上面是一本物理习题,而这位同学也在抓着头发绞尽脑汁地想一道数学题。他桌子上摆的都是理科课本和习题。贺遗泽又抬头看看其他同学,都是各自干着自己的事,没几个认真听课的。贺遗泽想了想,明白了。这是文理混班,理科生学自己的数理化生,文科生背自己的史地政,各不干扰。老师也就成了摆设。贺遗泽抬头看看夏雨柔,忽觉有些悲哀。这么好的老师,可惜了。要是在自己以前待的任何一所学校,这样的老师绝对很受欢迎,也早就评上职称了。贺遗泽不解地看着夏雨柔,她在这里,图什么呢?这里有什么好?难道她签了什么支教协定,不满几年不让走,还要负法律责任?
贺遗泽摇摇头,吐了一口气。胸前风裹着火焰轻缓地跳动。贺遗泽歪头看着夏雨柔,她红红嫩嫩的脸渐渐远了。他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