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古道八
贺遗泽到了别墅门前停下脚底风力,大步往里走,边走边拿出手机看,果然,今天是周六,是个下手的好时机。
贺遗泽踹开门就听见孩子哭声,似乎憋着气喘不上来。
贺遗泽循着哭声往上找,刚上楼梯就见那女魅掐着小男孩脖子飞了下来,立在正厅里冷冷地看贺遗泽。
贺遗泽收住脚步,手里风火齐聚,盯着女魅。
女魅附在凡人身上,贺遗泽不能动手,眼看着她掐着小男孩脖子,将小男孩掐得就要晕过去了。
贺遗泽道:“他还是孩子。”
女魅冷冷地笑,手上松了些,反问贺遗泽:“孩子?他负我时那般绝情,所以转世投胎总是半路夭折,我要复仇,只能在他还是孩子时下手,要不等他长大了死了,我该向谁报仇?”
贺遗泽皱眉,心里寻思女魅的话“死了,夭折短命,这说明他受到了惩罚,难道?”
贺遗泽问:“你不甘心?天罚你不愿意接受,所以才要自己报仇。你这样违反天道,只会害了你自己,而且......”
“哈哈哈。”女魅笑了几声,打断了贺遗泽的话,似乎不想让他继续说下去,“害了我自己?天道?如果江大人信天道的话,又怎么会对我同情我?没直接动手杀了我,反而一直给我机会?这不是说明江大人也不信天道吗?江大人不也觉得天道不公吗?”
贺遗泽看着她,她眼里有泪,任眼泪缓缓地流下来,也不去擦。
贺遗泽奇怪,“恨极的人也会有泪?还是说,她心里还没有断了这段情?”
贺遗泽想着这些对女魅说:“他喘不上气了!”
女魅抬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男孩,憋得脸通红手脚已经没力气动弹了。女魅眼中微微露出异色,似留恋,似惋惜。
“退回去!别往前走!”女魅回头对贺遗泽呵斥。
贺遗泽只得停住脚步,慢慢往后退。他紧盯着女魅,想不到分散她注意力的办法。
女魅手松了下来,小男孩闭上眼睛不再动了,她眼里流出流水,笑着说:“我等了他很多年,他都不回来。他说他陪我,他食言了,他食言了。”
“你知道吗?”女魅突然转头问贺遗泽。
贺遗泽:“什么?”
女魅笑笑,抬头擦擦眼泪:“我与他深走大漠,他放弃家产,违了婚约,我们走了,很远很远,大漠,夕阳,残沙。”
从女魅的描述中,贺遗泽感受到了她,不,应该说是他们曾经的故事。
正巧官圣他们也赶来了,顾晨惊得瞪大眼睛,被官圣拽住。
女魅看看刚刚赶来的官圣他们,眼光在夏雨柔脸上留了一会儿,接着刚才的话往下说,有些自言自语,好像也是要对贺遗泽诉说。
“我们闯过那么多,却忍受不了寂寞。他厌倦了大漠,他不再喜欢日复一日的重复,他不再对我笑。终于有一天,他偷偷地走了。只剩我一个人,留在大漠。”
“那么多日夜,就我一个人。”
“痴痴地等,痴痴地盼。”
“我傻吗?”女魅突然问贺遗泽。
贺遗泽不知该说什么。
“傻。”夏雨柔开口说。
“哈。”女魅自嘲地一笑,看着夏雨柔说:“千年,消磨了我所有,血肉,白骨,恨意。”
“恨意?”贺遗泽疑惑,消磨了恨意?那她现在是要干什么?
官圣也疑惑起来,顾晨听不进去女魅的话,一时反应不过来。自己的妻子到底怎么了?顾晨吓得心颤,手哆嗦着,幸好被官圣拽着要不就倒在地上了。
“别!”
“别!”
贺遗泽和官圣同时朝女魅喊,却还是慢了一瞬。
女魅手下突然用力,一声清脆的骨响,官圣一股掌风将女魅冲开,伸手接住男孩,用手一探,朝贺遗泽摇摇头。
贺遗泽看向女魅,满眼不可置信。
“你......到底为什么?”贺遗泽想不明白,事情明明已经水落水出,为什么自己还是猜错了结果?
“他还只是个孩子!”夏雨柔冲女鬼喊,看着倒在官圣怀里的小男孩对女魅说,“欠你情债的不是他。”
倒在地上的女魅失了力气,周身都是火焰一般,整个身子都恍惚起来,业火加身,她承受着燃成灰烬的痛苦。
贺遗泽抬头化了一道风,加快了火焰的燃烧。
女魅看向贺遗泽:“我不怕疼,灰飞烟灭是永久地解脱。我傻,我愿意,只要我亲手杀了他,他欠的情债便一笔勾销,他再转世为人,就不会半路夭折了。”
女魅眼前忽然幻化出那时的情景,她笑着哽咽:“曾经真过。”
一道火光闪过,顾晨的妻子倒在地上,就像睡过去一般。
顾晨哭着抱住自己儿子,问官圣:“为什么?她说的是什么?是什么?”
官圣拍拍贺遗泽肩膀,贺遗泽低头说:“没事。”
贺遗泽有些走神,夏雨柔也愣在原地。
原来,不是恨,当然也不是原谅,是两清?是失望?抑或是放不下?
他曾是她的少年,她始终相信。即便不是了,她还是要救她的少年。
夏雨柔恍惚地说:“她真傻。”
官圣搂住夏雨柔,稍用力捏捏她肩膀。
贺遗泽翻开账簿,看着上面的字,眉头一皱。字迹不见了,只剩一行字。
“叶冉——顾天熙,情债尽。”千年成魅,只为销他罪。
贺遗泽叹口气,从头到尾,都没有女魅的名字。
处理完顾晨家的事以后,三人开车回家。
一路上贺遗泽静坐在后面,静静地发呆。
车里没有往常打游戏的吵闹声,一下子就真的只是三个人。
夏雨柔也呆坐着,看着挡风玻璃,脸上闷闷的。
官圣看看后车镜哼笑一声,“哟,怎么不高兴了?”
贺遗泽狠狠地冲官圣说:“没心没肺!”
官圣笑笑说:“那不然呢?一起灰飞烟灭?”
夏雨柔立刻捂住官圣嘴:“别瞎说。”
官圣笑笑,看着后视镜里一脸不高兴的贺遗泽逗:“你每次往车里一坐就像十几个人坐在车上一样,怎么不打游戏了?”
沉默,沉默,沉默。
官圣无奈地只能接着说,他感受到夏雨柔要哭了,只好接着逗贺遗泽活跃气氛。
“人家愿意,你感伤什么?”
贺遗泽哼了一下说:“就是因为她愿意。”
夏雨柔也悠悠地补了一句:“对,就是因为她愿意。”她说得不激烈,却一下触到官圣心里。
官圣也叹口气,没什么话可说了。
贺遗泽早早回房闷着,夏雨柔心情不好早早地回房睡了,官圣一个人撑到深夜,才站到客厅里想心事。
霍丁香为何会消失?是因为爱?还是不爱?失望还是放下?官圣叹了口气,好好活着的未必好,这是永久的折磨和煎熬。
官圣心想“像叶冉那样倒是好了,下辈子什么也不记得。”
霍丁香消失,是因为她终于得到,官圣愧疚,是因为他再见到霍丁香时,只剩愧疚。
一个得到爱而死,一个愧疚着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