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浮生三
“别动！”官圣把贺遗泽摁在地上，两个人猫在草丛里。雾气湿湿的，浸得贺遗泽很不舒服。
“他们是谁？”贺遗泽看着前面三四个烧钱的人问。
“不知道。他们在烧冥钱。看样子是学生。”官圣手压着贺遗泽的脑袋，怕他抬头暴露了。
“你手怎么这么湿？”贺遗泽嫌弃地挪开脑袋。
“不是我手湿，是她湿。”官圣继续看前方，头也不回只伸出一个指头指向贺遗泽身后。
“啊！”贺遗泽一声大喊。他身后正立着那个女鬼，湿湿的头发正往下滴着水。
他这一喊也吓到了那几个烧纸的学生。他们先是集体“啊”一声，而后往这边找来。几个胆大的打着手电问：“谁？谁？出来，出来。”灯光一晃一晃的，他们身体在抖，声音也发颤，虚虚地不敢大声问。
“我。”官圣一下跳了出来，凌空而落，黑色风衣兜风落下，居高临下地俯视这几个学生。
“啊！”几个胆小的已开始往外跑了。官圣伸手抓住一个跑得最慢的。
“他们陷住了。”贺遗泽跟官圣说，转身就要去救那几个人。
“不用过去了。你以为他们能像你一样，坚持那么长时间？猝死了。”官圣淡淡地说完这几句话，抓着这个跑得最慢的学生衣领问：“你最好说实话，他们估计都活不了了。不，应该说已经死了。”
“我，我什么也不知道。”他显然被吓坏了，双腿都软了，身子来回打晃。要不是官圣抓着他，估计现在已经倒地上了。
贺遗泽还是走过去查看。那几个跑出去的人都倒在了地上。
一共四个人，有两个口鼻溢血，血阴在地上一片，估计已经......贺遗泽蹲下身探探他们的呼吸。“果然，已经死了。”贺遗泽心道，“心脏瞬间停住跳动，猝死。他们眼睛瞪的大大的，就要爆出来，脸上挂着泪，死前应该是惊惧、痛苦的。”
贺遗泽探探另外两个人的呼吸，惊喜地冲官圣喊：“还有两个活着。”
“试试能不能叫醒。”官圣淡淡地冲贺遗泽说。怎么这么多次了还没有长进，这么激动干什么？
贺遗泽轻拍其中一个人的脸，突然觉得头上一凉，那个女人正低头看着自己。贺遗泽抬起头来，一鬼一怪眼神对视。贺遗泽看着她苍白的脸颊，低声问：“你认识他？”
“嗯，他踹了我几脚。”
“什么？”贺遗泽站起来，简直不敢相信。
“你是被他们推到的？
“嗯。”女鬼脸上现了杀意，头发更湿。
“你想让他死？”贺遗泽挡在幸存的两人身前，和女鬼对峙。
“他们该死！”女鬼说完这句话就冲过来。就在贺遗泽要发力时，眼前的景象忽然变了。
一个亮白的世界在眼前展现。胖乎乎的小孩朝自己笑着走过来，伸出了双手。
“咯咯，咯咯。”贺遗泽听见了它的笑声，自己的嘴角也控制不住地上扬。这次没有悲伤，只有可爱，温暖。贺遗泽伸出手，就要碰到那双小手时胸口突然一阵剧痛。一股巨大的悲痛传来，胸口起伏不定，。贺遗泽痛苦的捂住胸口，紧闭上眼睛，手掌发力。一股火焰窜出贺遗泽手掌，烧没了幻象。
贺遗泽睁开眼睛，见那个女鬼就要把手指插进地上学生的脖子里了。
“闪开！”贺遗泽令一只手掌控风。一阵肃风吹过，将女鬼掀到了一边。
“啊。”一声低吟。官圣手里拽着的学生晕了过去。他本来已经说服自己要淡定，已经可以看着官圣的脖子哆哆嗦嗦地说话了。但就在他要说话时，他看到旁边那个男人，也就是贺遗泽，竟开始自言自语起来，还越说越激动，最后直接站了起来。紧接着那个“疯子”像是被人控制了一般又笑又哭，最后紧捂胸口。最令这个学生接受不了、令他晕倒的最后一根稻草是：那个疯子掌心里竟然发出了一团火焰。这是什么？这简直......这个悲催的男同学再也不能接受，终于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嘭”的一声，官圣松开手，这个男同学瞬间倒地，砸起一阵尘土。官圣用手呼扇着扬起的尘土对贺遗泽说：“跑了。”
贺遗泽拧拧鼻子，皱眉看看周围，什么也没有了。校灯还在微微闪着，周围又静了下来，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贺遗泽看看倒在地上的人问：“怎么办？”
“总要付出点代价的。”官圣回身提起那个晕倒的学生，冲贺遗泽摆手说：“走。”
贺遗泽跟着官圣往外走。贺遗泽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那两具僵掉的尸体。两缕幽幽魂魄飘出，跟在贺遗泽身后。贺遗泽一路都没有回头看。现在这两个鬼魂还没有意识，等他们反应过来，自己和官圣应该已经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漆漆如墨的街上，官圣托着那个晕倒的学生，贺遗泽在后面跟着。三个人身后还跟着未散尽两魂六魄的魂灵。贺遗泽觉得身后飘飘的，这么多年竟然还未习惯这种感觉。冷嗖嗖的很不舒服。
“喂，醒醒，醒醒。”官圣拍拍这个倒在沙发上，仍晕着的学生。“看他这样子是高几的？”官圣回头问贺遗泽。
“我猜是高三的。”贺遗泽坐在沙发上答。
“嗯？”官圣很自然地发出一个音节。
“因为我同桌说高三死了一个女老师。是被学生哥挤到的。估计就是他们几个。”贺遗泽向官圣解释道。
“挤到老师，是谋杀吧。”官圣眼色冷了起来，用力摇醒了这个晕倒的男学生。贺遗泽看着官圣的脸色，知道他生气了。
男学生迷迷糊糊地醒来，眼前模模糊糊地看见一个黑影。他揉揉眼睛问：“这是？”
“醒了就好，如果你不想像他俩一样，就最好说实话。”官圣坐回沙发上，指指男学生身边。
男学生看看身边，空无一物，就是有些发冷。他看不见他旁边坐着两个鬼魂，两个还没有成为鬼的魂灵。两个鬼闭着眼睛坐在沙发上。一模一样的姿势，闭着眼低着头，嘴边都有一抹鲜血。贺遗泽用神识控制了他们。
“谁？你说什么？”他哆哆嗦嗦地看着对面的贺遗泽，不敢转身看官圣。
官圣坐在中间的沙发上，一副猫看老鼠的表情。他今晚本就本打算睡了，所以现在有时间和他耗。
“你叫什么？”贺遗泽开口问。冷冷的嗓音让刚刚醒来的男学生稍稍安定，摇了摇脑袋开始磕磕绊绊地交代事情真相。
“我，我，我只是，不得不帮他们。我怕他们揍我。”
“为了不挨揍，所以就去杀人，杀你们的老师？”官圣挑了他一眼问。
“不是。我没有杀人！我只是去堵。我只是跟着他们一起，人多，然后堵住路。让辛老师走不过去。我知道我错了。我以为他们只是要气气辛老师。我没想到辛老师会死。我，我，我，我真的没想到。”他哆哆嗦嗦，话说不利索，目光躲躲闪闪，最后低下头去，眼里有泪水溢出。
“辛老师不好吗？”贺遗泽问。
“不是。她......很好的。”
“那你们为什么要？”贺遗泽接着问。
“辛老师很负责任，对班级同学也很关心。只是她一视同仁地对待大家。她是新调来的，就当了我们班班主任。她没有像以前几个班主任一样，特殊地对待王子泽。王子泽不写作业，不上自习，她就撤了他的班长，然后没给他三好学生，还没收了他手机。所以王子泽那天上课就和班主任吵了起来。班主任伸手要王子泽手机，王子泽就当着老师面自己把手机扔下去了，然后挑衅地看着老师。辛老师那天好像哭了。然后王子泽就叫上平时要好的几个哥们儿。我那天正好做值日走得晚，也被强迫着一起去了。”
“你们怎么辛老师了？”官圣问。
“我们......那天放学堵住辛老师。我觉得辛老师其实是有些害怕的，她看到我们后就一直往后退。王子泽他们就一直往前走，辛老师就开始躲闪，最后被王子泽推倒了。那里事先被王子泽布置好了，搬了石头和挖了坑。然后辛老师倒在地上，他们就踹她。辛老师就......脸上额头上全是汗。她裤腿角流出血来，就喊着叫救护车，叫救护车。我没有手机，又不敢走。我就喊大家别踹了，他们让我老实待着，还给了我几拳。然后辛老师从包里掏出手机，被王子泽用脚踢开了。她翻不过身子也够不到，手机就在她手边不远的地方。辛老师应该很疼，她开始呻吟，头发上全是汗。她脸上都是泪，然后就是她好像在用力生孩子。我终于忍不住挣开他们往校门口跑，我跑到门卫那里打电话。等救护车来时，辛老师肚子上孩子已经出来一半了，医生说孩子憋死了，大人也......”
贺遗泽停住呼吸，不知该说什么。他胸腔里的火焰明显停了几秒，才又重新跳动起来。
“那学校就不查吗？”贺遗泽吼了出来。
“他爸是......局长。”
“局长？”贺遗泽冷笑一声。一个局长就能一手遮天视人命如草芥。贺遗泽想着那张苍白含恨的脸，她死前经历了怎样的痛苦。一个母亲的绝望。她已经将孩子生下一半来了，就眼看着自己孩子死在肚子里。她额头上的汗，是冷汗。她霜白的嘴唇，痛苦，恨。说到底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她没错，她遇到了一个畜生，一个毫无人性的畜生。那群男生就那样冷漠的站着，看着自己的老师。就算老师不好，也不能......而且他们就看着她，还踢开了她求救的手机。
“谁？他们哪个？”贺遗泽指着对面这两个魂魄问，掌心火焰已起。
“谁？”对面这个男学生看着贺遗泽的手，急忙将身子往旁边挪。他看着空荡荡的身边，瞬间害怕起来。
“你叫什么？”官圣问。
“我，我我，赵霄。”
“行了，今天学校死了两个人，你们学校没监控吧？”
“有，只是从那天以后，王子泽他爸就派人把监控弄坏了。”
“现在还坏着呢？”官圣问。
“嗯。”赵霄点头，害怕地看着站起来要杀人的贺遗泽。赵霄见贺遗泽恶狠狠地看着对面沙发，但目光却不在自己身上。旁边到底有什么？赵霄害怕地看着自己旁边，又不敢太往官圣身边靠。
贺遗泽另一只手掌心化力，赵霄看到对面这个人掌心起了一团风。
“别。”官圣摁住贺遗泽肩膀。贺遗泽掌心的火焰和厉风瞬间消失了。贺遗泽愤怒地看向官圣，怒气已压制不住。
“学校里出了人命，现在事情还没有解决。而且又连杀两人。她和那个婴灵的阴气法力都加强了。”官圣将贺遗泽摁在沙发上，转头对着赵霄笑。
赵霄身上冷冷的，看着官圣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容。
“我，我会死吗？”赵霄小心地问。
“不会。只是需要你帮个忙而已。”官圣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