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赤壁之战

近初更时分，蔡和的首级已被供在水神火神案前，祝祷之后，以其鲜血祭了军旗。周瑜随即下令：“出征！”

在此之前，第一、第二和第三船队早已出发。此时船队正列队前行，驶在广阔的江面之上。

黄盖所乘坐的那艘旗舰之上，打着一面硕大的“黄”字帅旗，而其余大小船只则一律高挂青龙牙旗。

狂风随着夜色渐深而趋于和缓，但吹的仍是东南风，江面上的波涛也依旧汹涌。透过天上乱云的缝隙，可以隐约望见微弱的月光，忽明忽暗。晦暝的天色更显得天地之间的气氛十分凄怆。

 

三江水天夜深沉，千万银蛇自跃腾；

鼙鼓止鸣舷畔咏，水寨将士入梦魂。

 

北岸的曹军之中隐约传来吟诗之声。曹操站在旗舰之上，忍不住向程昱问道：“阵中是何人在吟诗？”

“大概是在船尾放哨的士兵吧。丞相是个诗人，属下们耳濡目染，自然也能吟上几句诗呀。”

“哈哈哈！暂且不论他这诗句如何，军中吟诗却颇有一番情境。赶快去把吟诗之人唤来，老夫要赏他一杯酒喝！”

侍卫立刻起身向船尾走去，与此同时，楼樯上有人高声叫道：“江面有动静！似乎有船队正从南面向我方靠近！”

“哦？果然有船队来了！”

众多将士纷纷站立起身，有人直奔船尾，更有人直接登上船楼去一看究竟。

只见一支船队正破浪前行，向北岸徐徐靠近，在皎洁的月光中，更是显得十分清晰。只不过，忽来一片乱云蔽月，江面上又变得一片漆黑。

“你们可看清船上挂的什么旗了吗？可是挂着青龙牙旗？”曹操在船楼下大声询问。

船楼之上，众将官齐声答道：“看见了！确实是青龙牙旗！”

“每艘船上都挂着青龙牙旗，没错的！”

“我们看清楚了！船上挂的是青龙牙旗！不会有错！”

曹操立刻喜形于色，连声说道：“太好了！太好了！”

他迈开大步，充满信心地向船首走去。

此时，另一位站在船楼上瞭望的将领又报告：“属下看到在这几条船的后面，还跟着一条大船，船上挂着‘黄’字大旗！”

曹操一拍大腿，叫道：“那就错不了了！那一定是黄盖的船了！他果然没有爽约，现在依约来投效我军。太好了！此乃天助我也！”

曹操又环视了一圈四周的幕僚诸将，说道：“看来东吴的败局已定，我军已经胜券在握！现在的东吴，已经逃不出我的掌心了！”

来船凭借东南风之力，驶进的速度飞快。说话之间，就见数艘艨艟船只已快到众人面前了。而正在此时，突然听到程昱惊叫出声，发出警示：“咦？我怎么觉得不对劲儿！这来船甚是可疑，切不可掉以轻心！”

曹操闻言，十分不悦。他瞪了一眼程昱：“程昱！哪里有可疑之处？”

 

程昱立刻答道：“丞相且看，倘若来船是满载兵粮军需等物，船体必沉，吃水很深。而再看眼前来船，吃水非常浅，根本不像是载满重物的样子。此中有诈啊！”

曹操闻言，这才恍然大悟，口中大叫：“你说得有道理！有道理！”

他紧紧盯着江面，双眸炯炯发亮。过了片刻，忽然失声叫道：“糟糕！今夜刮的是东南风！倘若敌人使用火攻之计，我们便遭殃了！快！赶快去拦住来船，千万不可叫他们闯入水寨！”

他当机立断，打算先拦住对方，却根本来不及想随后之事了。

文聘立刻挺身而出：“丞相！末将且去阻挡敌船！待我出战之时，丞相便可从速拟定应对之策！”文聘说罢，立刻跳下旗舰，换乘小艇出阵。

文聘一行还带了七八艘兵船和十余艘快艇。他们奋力逆风而行，迅速挡在了对方大船的航路上。

“且慢！等一等！”文聘站在船首，高声叫道，“曹丞相有令，前来的船只需一律在水寨外落碇停泊。你们赶快止舵下帆！”

然而来船却置若罔闻，径直向前疾行而去。突然，只听“嗖”的一声，从最前面的大船上射出一支箭，正中文聘的左臂。

文聘应声倒地，同时大声叫道：“不好啦！他们是诈降！”

这时，双方舰船也已交手。只见乱箭齐发，你来我往。

在东吴的奇袭船队之中，由黄盖亲率的旗舰忽然长驱直进，在一片水烟之中，径直闯入了曹营的水寨。

黄盖身先士卒，登上船楼，以嘶哑的声音大声指挥作战。他一把抽出腰间大刀，鼓舞士兵道：“冲啊！杀啊！曹贼如此傲慢，现在他的战舰就在咱们眼前，就等着咱们今夜把他攻破！现在敌军正狼狈不堪，咱们要趁势突进，打得他们措手不及！将士们！随我冲啊！咱们一举将曹军拿下！”

在他的号令之下，船队迅速冲击。船上原本就载满了烟硝、油柴等易燃物品，被精心伪装，由油布遮盖。如今这几艘快艇，早已燃起火焰，直奔曹军的大船巨舰冲了过去。

风助火势，当小艇轰然撞上巨舰，立刻发出爆炸的巨响。三江一带瞬间便陷入一片火海之中，风声、浪声和爆破之声此起彼伏，轰然齐鸣。

吴军的小艇仿佛数只火鸟一般，在水面上翱翔一段距离，便冲向了敌船。而且当小艇碰到敌舰之后，便会紧紧咬住不放。原来这些小艇的船头部分都钉满了枪尖似的钉子，在钉上敌船之后，驾艇的吴兵便立刻放下小舟，向后撤退。

因此，无论曹军的那些木头船和皮革船造得如何庞大，如何结实，也经不起这样的攻击。在如此火攻之下，曹军的巨大舰船皆宛如山之将颓，腾起一团团火球，随后便沉入江底。

另外，由于曹军采用了连环结船的方式，将每艘大船与小艇之间由铁锁紧紧相连，因此只要有一艘船着火，便会立刻蔓延，无一幸免。曹军的船队根本来不及准备交战，便已悉数沉入江底。在整片江面之上，大火焚烧着无数船只，将乌林湾染成一片赤红，黑烟冲天，火焰狂乱旋卷。

 

曹军的船舰一艘接一艘地发生爆炸，烟焰冲天。随后，无数大船接连倾覆，先像风火轮似的在江面上不住打转，之后便激起数丈高的水雾，沉没在江底。

狂风烈火，疯狂肆虐，而且大火很快便随着风势，从江面蔓延至曹军的陆上阵地。乌林、赤壁两岸的岩石、树林，以及各处的营帐、粮仓、寨栅、马厩无不遍及。举目所及之处，全都陷入了火海之中。

“火攻之计果然奏效！大家打起精神来！绝不可错失良机！要乘势一举将曹军击溃！”

吴国的水军都督周瑜，见到火艇突入敌阵引起连环大火之后，立刻亲率大军，摆开船阵，向乌林与赤壁之间猛攻。在周瑜的指挥下，吴军不仅趁势登陆，而且将士们更是奋勇向前，不甘落后。

而曹操所在的旗舰，已经陷入一片混乱之中。在旗舰周围，匆忙集结了几艘船舰护航，勉强编为船阵。

“放下小船！往右边去！”不知是程昱、张辽还是徐晃，在层层黑烟之中拼命大叫。在此紧要关头，曹操的手下爱将都竭力守护他的周全。

“快！快！”在一片火海之中，忽然冲进一条小船，船上之人在小船靠近曹操的旗舰之后便大声喊道。这时，旗舰四周的江水翻滚，仿佛业已沸腾，热浪灼人，眼看就要将整艘旗舰吞没入火焰之中。

“喂！快跳船吧！”

“丞相！快些跳船逃生吧！”

曹操的手下众将纷纷跳上小船，曹操也紧随其后，忙不迭地一跃而下。如今人人都丢盔弃甲，只顾逃生，显得狼狈不堪。

东吴的兵船走舸，岂能放过如此的立功良机？

“那就是曹操！”

“活捉曹操啊！”

“千万别放他们跑了！”

吴军的战船立刻乘风破浪，从四面八方包围上来。此时，整个江面之上一片狼藉：焦黑的人马死尸，余烬未熄的木板，还有各种器物。曹操等人乘坐的小船，从这片废墟之中破出一条路仓皇而逃。

黄盖是率领吴军奇袭船队的主将，他见状立刻明白，此时正是生擒曹操的最好机会。这样的良机转瞬即逝，因此他毫不犹豫，立刻跳下大船，改乘一条艨艟战船，亲自前去捉拿曹操。

“曹贼！哪里走！你身为堂堂一国丞相，如此狼狈而逃，就不怕被天下人耻笑吗？”黄盖立在船头，手提一把铁耙，一边大骂，一边拼命追赶。

“休得放肆！”突然，张辽从曹操身旁冲出来，他拉满铁弓，一箭射出，正中黄盖的肩膀。黄盖不备，“啊呀”一声，栽入水中。

吴兵见状，连忙停船，纷纷跳入水中去救黄盖。而曹操的船则趁机逃跑，来到乌林的岸边。然而，就连曹军岸上的阵地上也已陷入火海，无论他们向任何方向逃跑，都有灼人的热浪相逼。

虽然风势稍减，但无奈火势凶猛。因此，风助火势，火涨风高，两者相加，更是迸发出无穷的威力，直叫土崩石裂，声势浩大。

“老夫莫不是在做噩梦吧！”曹操举目四望，心中茫然。他有些不明白，为何一会儿工夫，眼前的情景竟然发生了如此巨大的改变。

无论是对岸的赤壁，还是北岸的乌林，甚至西面的夏水，曹操触目所及，皆为火魔狰狞，敌影幢幢。而原先簇拥在自己周围的大小舰船，也都难觅踪影。所有的船只或是沉入江中，或是被熊熊烈焰所焚烧。

“这竟然不是一场噩梦！”曹操仰天长叹一声，然后立刻跨上马背，继续夺路逃命。

赤壁之战留名青史，三江鏖战更是流传百年。但今日之战，却叫曹操吃尽了苦头。

此番战役的主战场在今长江中游，湖北省嘉鱼县南北两岸一带。此处水陆交错，地势十分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