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降曹之船

“现在乃是天赐良机，又岂容错过？”

周瑜听了鲁肃的劝谏，重新振作精神，下令道：“唤甘宁前来！”

此令一出，营中立刻充满了紧张的气氛。

“属下甘宁求见！”

“好！你来了就好。”

“都督，是否叫属下出战？”

“甘宁听令！”周瑜立刻严肃起来，发布军令，“根据我们事先的安排，以混入我军的曹军奸细蔡和、蔡仲二人作为诱饵，将计就计，一举大破敌军！你那边准备妥当了吗？”

“准备好了！”

“好！那你便可让蔡仲在前引路，佯装要向曹操投诚，同时驾船靠近北岸的敌阵。你们在乌林登岸后，便可打着蔡仲的旗号，逼近曹军的储粮仓库，放火烧毁曹军的粮仓。之后便可趁乱迫近敌营，从侧面骚扰敌阵，搅个天翻地覆！”

“明白了！蔡和如何处置？”

“蔡和另有用处，尽管留在阵中便是。”

甘宁领命退下后，周瑜又命人召来太史慈，吩咐他道：“命你率三千骑兵，直奔黄州，攻击当地的曹军。在突入敌军主阵之后，四处放火。若见到举红旗的队伍，便可知是吴侯率领的人马。”

周瑜唤来的第三名大将是吕蒙。他对吕蒙说道：“命你率三千人马，立刻渡江，前往乌林，配合甘宁，助他一臂之力！”

随后又授给凌统三千兵马：“命你赶往彝陵，只要见到乌林方向起火，便立即赶去接应！”

最后，周瑜又命董袭率三千兵马从汉阳赶往汉川，另命潘璋率三千兵马接应董袭。

于是，这六路先锋部队，各引三千兵马，以白旗为号，立刻动身。

而吴国的水军，更是摩拳擦掌，斗志昂扬。老将黄盖尤为激动，他早就盼着反间计能早日成功，于是立即派人给曹操送信，信中写道：

 

久盼的时机终于到了！今夜二更时分，我将竭尽所能，夺取吴军的兵粮军需，满载兵船，依约投效贵军麾下。若届时发现挂有青龙牙旗的船只，便知是从吴阵逃脱而来的降船。

 

黄盖向曹操通报之后，连夜抓紧布置。他率二十艘火船打头阵，后面尾随四队兵船接应。第一船队由韩当统领，第二船队的领队是周泰，第三船队为蒋钦，第四船队为陈武。大大小小三百余艘船只，首尾相接，严阵以待。

夜幕降临之时，江面之上风浪汹涌。一早便刮起的东南风，整日不休。随之带来的暖意，直到黄昏时分，仍是余温尚存。整个江面都笼罩在一片氤氲水雾之中，黄盖见时机已到，便命人解开缆绳，让船队出发。

于是，三百余艘艨艟战舰，乘风破浪齐向北岸进发。周瑜和程普等人也登上大型战舰，跟在其后。负责断后的是丁奉、徐盛二将，他们分别率护卫船队在左右护航。鲁肃与庞统则奉命留守大营。

 

这一夜，吴主孙权已经亲率兵马，越过黄州之界，向前不断推进。

周瑜接到兵符，得知吴侯已经出兵，便立即派出一支人马，赶往南屏山举旗接应。待迎到先锋大将陆逊之后，周瑜便立刻派人向孙权报告道：“一切都已布置妥当，只待一入夜，我军便展开行动！”

暮色渐浓，浪涛狂暴，东南风劲吹，北岸的树木林草倒卧一片。天际之间乌云密布，杀意逼人，令人感到莫名惊恐。

而此时身在夏口的刘备，自从诸葛亮孤身赴吴以来，整日忧心，唯盼军师能早日归来。当他昨日忽然意识到东南风起，便忆起诸葛亮临行前说的话，于是立刻叫来赵云：“子龙啊，请你速速前去，迎接军师归来！”

赵云昨夜便领命出发，于是今天一早，刘备便登上望楼，举目天涯，只盼他们早些归来。忽见一叶小舟溯江而来，宛如一条银鱼一般。待驶近了，才发现来者不是孔明，而是江夏的刘琦。

刘备将刘琦迎上望楼，急忙问道：“公子为何不事先知会一声，便赶来了？莫非有何急事？”

“皇叔有所不知，从昨夜起便不断有探子回报，说是东南风起之后，吴国的阵中便开始紧急备战，一应兵船与士兵都动员起来。依我看来，在这风吹息之前，吴曹两军必有一场恶战啊！”

“原来如此！昨夜起，刘某确实也频频得到急报，只不过孔明军师尚在吴国，还未回来，我也一时难以抉择。”

正在两人合议期间，忽有属下来报：“启禀皇叔，江面发现一艘小船，正从樊口方向而来。看船首插的旗帜，应该是赵将军！”

“莫非是孔明军师回来了！”

刘备与刘琦闻讯，连忙下楼，赶至码头迎接。来船之上，果然是诸葛亮和赵云。

刘备再次得见诸葛亮，喜不自胜。君主二人互报平安后，刘备立刻请诸葛亮来到夏口城上一处小阁叙话。首先问及吴曹两军的情况，诸葛亮答道：“主公请恕孔明一时难以详述，如今情况紧急，请您告诉我，是否按我临行前嘱咐的，已经安排妥当了？我军是否已经做好周详的准备了？”

“是的，刘某早已安排下去，现在水陆各路人马都已准备妥当。只等军师回来，便可立刻应战！”

“如此甚好！请主公准我先做应战准备。我们需立即做出战斗部署，向各军下达命令。”

“原应如此！军师不必有任何顾虑，请下令吧！”

“好的！”

诸葛亮说罢，便立刻起身，召来赵云：“赵将军，请你率领两千人马，立刻渡江，埋伏于乌林的小径中。待今夜四更时分，倘若遇到曹操的逃兵，需放过先头的队伍，再从中间截断曹兵，来一个便杀一个。不过倘若曹兵逃走，赵将军也无须赶尽杀绝，只消纵火烧之，粉碎敌军的核心。”

赵云领命退下，忽又转身问道：“乌林有两条路，一条通往南郡，一条通往荆州，曹操会走哪一条路？”

“曹操必定败走荆州，之后转回许昌，必然如此！”诸葛亮胸有成竹地答道。

 

随后又传唤张飞，对他下令道：“请张将军率三千骑兵渡江，切断曹军通往彝陵之路！切记，务必将兵马埋伏在葫芦谷，因为曹操必定会避开通往南彝陵之路，而朝北彝陵方向逃窜。待明日雨后放晴，曹操的败军必来此地埋锅造饭。你只要一见炊烟升起，便可一举出击！”

张飞见诸葛亮对曹操的预测显得十分有把握，心中虽然有疑，还是应道：“得令！”便径自领兵而去。

诸葛亮又唤来糜竺、糜芳和刘封三人，吩咐道：“你等三人各自搜罗船只，沿江岸巡视动静。只要见到曹军阵营陷入溃乱之际，便可趁机掠夺兵粮军需，全部装船。此外，若有掉落于地的马具、器械等，也一并装船带回！”

之后，诸葛亮又嘱咐刘琦道：“武昌之地，甚为紧要，务必要守好。公子需得巩固江岸防守，若发现有敌军逃来，便可俘虏下来，将降军加入我方阵营。”

最后，诸葛亮催促刘备道：“请主公立刻登上樊口的高地，在那里可以远眺战场，看到周瑜在大江上指挥作战的情形，请立刻动身出发吧！”

“哦？他们已经开战了么？待我整装出发。”

刘备立刻披盔戴甲，换上一身戎装，打算与诸葛亮一同登上樊口的瞭望台。

这时，有一员大将一直默默伫立在侧，他自始至终都没得到军师的任何任务。

“那个，军师……”此时，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原来此人正是关羽。

不知诸葛亮是不是有意而为，当他望向关羽时，只是若无其事地问道：“关将军，有何事？”

关羽神色不满，眉头微皱，开口抱怨道：“此番出战，关某本以为会被委以重任，因此一直在旁默默等候。没想到等了半天，却没等到军师的任何指示，关某心中不解，不知这是为何？关羽虽不才，但追随主公以来，身经百战，哪一次不是冲锋在前，奋勇杀敌？为何今日大战在即，军师却偏偏将关某晾在一旁？这是何故？”

诸葛亮听罢，淡然答道：“关将军所言不错。只不过如今我虽有心用你，却未免有一些顾虑，因此才不派你出战，只让你留守营中。”

“军师对关某有何顾虑？请当面讲明！莫非你说我不忠不节？”

“非也！非也！关将军忠节过人，有目共睹。不过想当初，关将军确实曾受过曹操的恩遇，在你离开许昌之时，还曾说过，他日必报曹操的这番深情厚谊，可有此事？现如今，曹操兵败乌林后，必走华容道。若我命你在华容道埋伏下来，一举擒之，则拿下曹操的首级如同探囊取物一般，轻而易举。只不过，我却有所顾虑。关将军知恩图报，乃性情使然。因此，当你见到曹操身陷绝境，必定会念及旧情，放他一马。”

“绝无可能！军师未免多虑了！关某早已报答过曹操的恩遇了。在曹营之时，关某曾出战，在阵前斩了颜良、文丑，解了白马之围，力挽狂澜，使曹操东山再起。关某早已将曹操的恩情报完了，今日相见，双方已是对阵的敌人，又怎会放他一条生路？请军师放心，就派关某前去，立下战功！倘若我徇私情而坏了军师的计划，愿领军法处置！”

 

刘备在一旁，见关羽言辞恳切，也忍不住向诸葛亮劝道：“军师有此顾虑也可以理解。不过如今大战当前，若将关羽这样的猛将留在营中，恐遭世人耻笑，甚至自家将士也会大失所望。就请军师派他上阵杀敌，一显身手，如何？”

诸葛亮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说道：“既然主公也为关将军说情，那么就准他出战。只不过要请关将军立下军令状，若是在战场之上有违军令，便以军法处置！”

关羽二话不说，立刻手书了一份军令状，交与诸葛亮。他气哼哼地反问道：“关某已写下了军令状，若违抗军令，甘愿受罚。不过，倘若曹操不像军师所料，没有败走华容道，军师又当如何？”

诸葛亮闻言，微微一笑：“这个容易。倘若曹操不走华容道，而逃去别处，我也甘愿受罚。”

随后，诸葛亮便向关羽下令：“请关将军埋伏于华容山，在山口架起干柴，点火升烟，之后再伏击曹操，堵住退路，则必可置其于死地！”

“哎？这样做不对吧？”关羽立刻打断诸葛亮的话，“倘若我军在山口处点火升烟，岂不让败逃的曹操心中生疑，转而逃往别处么？”

“非也！”诸葛亮胸有成竹地说，“兵法讲究有虚有实，曹操深谙兵法，洞悉虚实之道。他若是见前行的山道上有烟火，必定会以为这是敌人的虚招，反而会执意前行。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此番我与曹操斗智，便料到他会如此行事。关将军，无须多疑，赶快去吧！”

“遵命！”关羽一边叹服，一边领命而去。他带了养子关平和心腹周仓，率五百人直奔华容道而去。

待关羽走后，刘备却反而更加担心起来：“我二弟关羽这个人啊，重情重义，远胜他人。虽然军师刚才用了激将法，之后才委以重任，但刘某也担心，恐怕到时他仍忍不住违抗军令。不如这样，还是将他召回来，让他按原计划留守此处吧！”

诸葛亮却断然拒绝：“留他在此也未必能解决问题，倒不如派他上阵，反而更合乎情理。”

刘备甚为不解，于是诸葛亮又解释道：“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根据我观察天象，便可推断出曹操的命运。曹军经过此番大战必然衰败，但曹操却命不当绝于此，他还尚有天寿。因此，倒不如让关羽去还曹操一个人情，让他去把未报之恩给报了，也是好的。”

“哦！原来军师早已洞悉了这一切，才派关羽前去的？”

“这是自然，若是连这些都看不透，我又如何调兵遣将，让人尽其能，各得其所呢？”说罢，诸葛亮又催促刘备赶紧登上樊口的山顶，远看下游方向已是烈焰焦红一片了。

 

东南风劲吹！东南风劲吹！吹来了南国的湿暖，在隆冬时节，显得格外反常。

从昨夜开始，天气便如此反常。那么曹操面对这些，会有怎样的反应？曹营之中又有什么动静呢？

谋士程昱向曹操建议道：“天象异变，此乃不吉之兆。我军绝不可掉以轻心啊！还望丞相明察！”

他此言并非卖弄自己的才智，但曹操听了，却不以为然：“这有什么的？不过是刮一阵风罢了，怎么能说是不吉之兆？你想想看，时值冬至，万物枯槁，所谓否极泰来，刮一阵东南风又有何怪？”

正当这时，忽有哨兵来报，说是从江南方向驶来一叶小舟。借着东南风的推动，小舟一路轻快而来，迅速来至北岸。

“我们是黄盖黄将军派来送信的。”小船上的人递来一封密信，便迅速离去。

“哦？是黄盖送来的书信？”

曹操对此早有准备，因此在展信阅读之时，神情极为镇定。

黄盖在信中大致这样写道：

 

自从上次我们约定之后，由于周瑜军令甚严紧，我苦于无法下手，只得静待良机。如今时机已到，恰逢有大批兵粮军需品，将由鄱阳湖运抵江岸前线，我奉命督办此事。此乃天赐良机，绝不可错失。如江南万事皆备，我将依此前所约，于今夜二更时分，杀几名江东名将，并满载军需兵粮，驾船投奔贵军。降船的船樯上悬有青龙牙旗，请丞相凭此辨认，以为暗号。

黄盖谨言

建安十三年冬十二月十一日

 

“看来老夫前几天的担心是有些多余了。这个黄盖，不愧是一只老狐狸了，选了如此好时机！恰逢今天东南风，他若借着风势逃脱吴阵，便是最轻松的！大家都听好了，今日将有重要的任务，绝不可出错！”

曹操得到密信之后，心情大悦。他立刻向各阵大将传达了命令，之后又亲率一众将士前往水寨，并登上停在那处的旗舰。

此时，夕阳西沉，被铅云遮挡。夜色渐深，江上的风势愈烈，吹得江面之上波涛澎湃，宛如无数条黄龙不断翻腾。

夜色降临之时，吴军营中忽然掀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此时，黄盖与甘宁已经离开中军，赶往前线，只留蔡和一人留守。

突然，一队兵士闯入，朝他大喊：“周都督召见！你赶快去！”

兵士们不由分说，便将蔡和团团围住，绑了起来。

蔡和大惊，匆忙叫道：“怎么回事？我犯了什么罪？”

“我们就是来拿你的，具体什么事一概不知。你若有什么辩解，向周都督去解释吧！”兵士们二话不说，便将蔡和拖了出去。

周瑜早已在帐中等候。他一见到蔡和，立刻拔剑怒骂道：“好你个蔡和！你就是曹操派来的奸细！周某再也留你不得，今日临战在即，我便要砍下你的首级，来祭我吴国的军旗！”

蔡和大声哀号，大叫在阵营之中还有同党，要杀也要将甘宁和阚泽杀掉，不能只杀他自己一人，否则便有失公道。

周瑜却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他们都是周某安排好的反间计！”

说罢，周瑜便一剑砍下蔡和的首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