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重头开始
两世的纠葛，苏戬的人生似乎都逃不开冥楼这两个字，她知道是谁在背后掌控，她也知道是谁想要她的命，可是……这样一个强大的敌人，在这两世的时间里，他们却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见面，除了那次冥楼的元神夺取了她的记忆，苏戬对他停留的感知便是疼痛，钻心刺骨的疼痛，这样的疼痛让她无法忘怀，仍就心有余悸。
在去屠戮洞的路上，她一言不发，她不知道今天的会面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她也不知道这样的选择会不会伤害到其他人，可是命运就像写在五彩石上的无字天书一样，谁也无法预料。感受到她脚步的沉重，灭祭担忧的神情便怎么都藏不住了，可是他不能阻止她，也阻止不了她。如她自己所说，她是天选之神，即使有一千一万个轮回的机会，终究命运还是会把她推往既定的结果，这是天命，无人能改。
大红色的身影印在冷漠的瞳孔中，苏戬终于在今天面对面的见到了冥楼，他与记忆中的样子丝毫未变，那笑容，那与身俱来的毁灭万物气息，始终临驾于一切的高高在上，就是这个神情，苏戬永远也忘不掉。
“你终于来了。”
苏戬站在结界之外望着一身火红长袍的冥楼，那曾经是她最喜欢的颜色，阿娘也说过红色是她的幸运之色，能够给她带来好运，可是……她一生的苦难偏偏也都是从红色开始。
“你知道吗，你威胁不到我。”苏戬气定神闲，而灭祭紧站在她身后一言不发凝重的望着冥楼，这场会面是迟早的事情。
“若你真这么想，为什么会站在这里呢？”冥楼笑了，那样的笑容是从地狱最炎热的火海中蔓延出来的。
“虽然怀素曾经有恩于我，但这样的恩情我在上一世就已经还给她了，她与我之间两不相欠，你算计她倒也是没什么用处，我来只是想告诉你，我并不想与你再玩这样的游戏了，你想要什么我清楚的很，所以如今我是来和你谈生意的。”
“谈生意？你这说话的口气倒是让我吃惊不小，从前那般娇弱无力，天真烂漫的样子还怪让人想念的。”冥楼不怀好意的笑道。
“从前什么样你也都不必记着了，拖您的福，有一个好打手已经让这一切都烟消云散了，如今我是个生意人，自然与你谈交易，你不过是想自由，冲破封印，我可以成全你，并且……我甚至能双手奉上破玄天雷棍。”
灭祭听闻十分惊讶，苏戬从未告诉过他，她会把破玄天雷棍给他。
冥楼透露出怀疑似笑非笑的望着她，“你的条件这么诱人，那你想要的回报是什么？”
“我的回报便是你必须答应我，生生世世护我周全，保我平安，并且不伤我身边的人。”
“如此简单？”
“就是这么简单，你能答应我便放你出来。”
冥楼突然低声轻笑，他残酷不屑的眼神望向灭祭，“果然是个好丫头，怪不得你这般喜欢她，连妖君都不愿做了，只是你觉得我会相信她吗？”
灭祭冷言道：“你没有资格不相信，你的命运掌握在她的手里，你应该清楚。”
“小丫头，纵使你是神器转世，你也没有这么大的能耐能杀了我，难道从来就没有人告诉你，为什么神族的人只囚禁我而不杀我吗？”
“因为你是魔障，你若死了，怨念横生，天上人间必生祸端，四族一乱则天下大乱。”苏戬随意的说出了这个答案，而灭祭从来不知道原来她早就知道一切了。
灭祭不经意的惊讶被冥楼看在眼里，只听他突然讽刺的笑了，“你为她什么都放弃了，可她倒有不少事情瞒着你啊。”
冥楼善长蛊惑人心，这一点灭祭十分清楚，他虽然不在意冥楼的故意挑拨，可是他却也疑惑这些事情苏戬从何而知？
“既然你知道，你又凭什么能威胁的到我。”
苏戬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手里拿着阿娘的留给它的棍子，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杀气十足，“你知道吗，其实你从来就不是我的敌人，我这两世的受的苦难，严格来说并不是你亲手所致，可笑的是，当初四界知晓我从大无量山来时，唯一一个不想利用的我却偏偏是你，你亲口告诉过我，你冥楼若想要统治这个世界，不需要任何神器的帮助。”
“你能看透这一点很好，有的时候我们总是被自己的眼睛、耳朵所迷惑，保护你的人未必就是你的恩人，他人口中的恶人也未就是罪无可恕。你通透了不少，那就应该知道你我从来就不是敌人。”
“所以，我才跟你谈生意啊，你却不信我，我对做天地之主没兴趣，对你这条命也没兴趣，只不过你一直关在里头总是会兴风作浪，你只要一有动静，遭殃的就是我，我着实烦透了，与其跟你来回撕扯，还不如回去做我的甩手掌柜每天数金子来的有意思。”
“可你如何能破这结界呢？”
“你还记得你曾经读取过我的记忆吗？”
“你想要回去，但你如今的模样倒是不需要。”
“错，记忆我自然是有的，但是你读取的这段记忆时有我阿娘，她是女娲后人，她给我施过保护术，可是这段术法被你读取记忆的时候带走了，你只有把它还给我，我才能通过她留给我的神棍将这结界打破，放你出来。”
当初读取这段记忆的时候冥楼确实感受到了异于常人的神力，只是没料到这股神力居然是女娲之力，不禁让他有些动摇，若真是如此，这结界自然可破。
“不可。”灭祭突然阻止，“你如今凡胎肉骨，根本无法承受他输入的魔性，你会死的，就算不死也会成魔。”
苏戬冷呵呵的笑着，无情的望着灭祭，“我留着你的命是让你赎罪的，不是让你跟我作对的，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情，你只有服从没有反抗。”
“可你从来没有说过，你是要牺牲自己的心智来换取打破结界。”
“那又如何，我的事情我自有分寸，他都这般对我了，我若不做个了断，日后还能过个安稳日子吗，我不想我的余生都在别人的算计之中，我也烦透了你们这些神、妖只要一有动静，第一个便想到我，我告诉你，直到如今虚清那夜来求我的嘴脸我都难已忘记的恶心。”
“苏儿，我可以拼尽我所有的力量替你保住破玄天雷棍，我绝不会让他逃出来，就算没有我，莫华也不会答应的。”
“你少跟我提他，当日他宁愿看着我粉身碎骨也不肯出手相救，这样的人你以为他会舍命帮我？”
“灭祭。”冥楼突然出声，“小丫头长本事了，你该高兴才是，这都是你们一手教出来的好徒弟啊。”
“你闭嘴，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苏戬二话没说，一棍子抽了过去，灭祭躲都没躲便结实的挨上了，阿娘留下的这根棍子沾有女娲灵气，灭祭是妖哪里承受的住，当场吐了一口黑血差点倒下。
“苏儿，不要，冥楼不会轻易放过你的，如果你真的染了她的魔性，没人救的了你，你答应过我的，你不会让自己成魔的，你看到黛瑶的下场了。”
“闭嘴，看你如今这模样，当初真不该心软相信你的愧疚。你以为你对好言两天便能抵消你在我身上留下的伤痛吗，我活成这个样子，不也是拜你所赐吗，你和冥楼本就是一丘之貉，我念在对你有些旧情，希望你不要让我真的恨你。”
“苏儿……”灭祭被这一棍子打的心脉受损，结果被苏戬这么一气，怒火攻心，伤的更重了，吐出的血更加阴黑了。
“啧啧啧。”冥楼不禁发了感叹，“不愧是天选之人，你比那黛瑶可上道多了，心够狠手够辣，甚得我意。”
“你别废话了，你赶紧把记忆还给我，我帮你破了界，从此两清，你不准再来烦我，不管你要找谁报仇只要别伤到我身边的人就行，其他人的死活都与我无关。”
“苏儿……”灭祭还想阻止她。
苏戬想都不想，一棍子又打了过去，这次灭祭是彻底站不起身了，这两棍子都打的结结实实，冥楼也看在眼里，知道苏戬是真的下了狠手，不是逢场作戏。
而此时，虚清带着白苍帝君等神官也闻迅赶来了，见灭祭受伤倒地，不禁看向苏戬，“苏掌柜，你这是在做什么？”
“你们这些家伙耳朵可真够灵的，居然就跟过来了。”
虚清解释道：“神器感应到了你，它产生了巨大的波动，从来没有这么大的反应，我等不相信便特第赶来了，可你为何打伤上尊？”
灭祭指着虚清无力道：“拦住她，她要破界，不能让冥楼的力量注入到她体内。”
“苏掌柜，你疯了吗，这可是魔尊，你要把她放出来？”
苏戬本就急，现下更是懒的跟虚清再解释，“我放了他，你们就都不会来烦我了，我也不用每一世都被你算计去牺牲了。”
“苏掌柜，你这是助纣为虐，亏我一直觉得你神明大义。”
“少废话，今天要是敢拦我，我就连你们一块杀，想当初你们四圣天门对我也算簿清寡义了，我如今都不计较，你就该知足了。”
“荒唐，今日断不能让你做这样的事情。”白苍帝君说着就要来拿下苏戬，就在此时，冥楼轻轻晃了晃手指，曾经读取的那段记忆便像一条细尾的金蛇迅速向苏戬飞去，众人一见齐心施法去拦，而灭祭更是用尽他所有力气在苏戬身上施了保护术，可这条小金蛇仍旧在往苏戬身体里钻，与灭祭的力量纠缠到一起全都涌进了苏戬的身体。
斩神台那撕心裂肺的痛苦又再次回来了，冥楼不肯收手，灭祭也不肯，加上其它人从旁干涉，苏戬直感觉她的身体像是被无数的刀子在拉锯着，灭祭受了伤，几乎是拿命在抵，而一旁的冥楼似乎轻松的很，稍一加力，苏戬就痛苦万分。
众人也不放弃，可实力悬殊太大，根本抵抗不了冥楼，越是这样他们就越是不能让苏戬得逞，他被关在结界里都这么厉害，若是放出来了，岂不是这世间的神族都得死。
她被这两股力量拖于半空中，她的整个人都在不停的抽搐，浑身的血液就像被灌进了最炽热的岩浆，再也忍耐不住的苏戬痛苦的嚎叫起来，这声音让灭祭再次想起了那日斩神台上的叫声，为什么她两次的绝望的痛苦都跟自己有关呢？
“灭祭……住手，求你。”苏戬痛苦的声音微微传来。
灭祭一晃神突然停下了，在这一瞬间冥楼的力量全部注入到她体内，苏戬重重的摔在地上，像一具没有生机的尸体。
众人也被反噬击出数丈之外，身受重伤。
“若不是你从旁插手，她也不必受这么多的苦，若是她死了，便是你的罪过了。”冥楼冷眼看着地上的人，真不愧是神器转世，居然能扛的住他和灭祭两个人的力量，换了旁人，只怕连灰都没了。“我是越来越喜欢她了，居然能受的住你我两个的力量，这样的人不做魔都可惜了。”
“不是两个人，是三个人。”铿锵有力的声音突然从苏戬的身体里传出，只见她慢慢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浑身充满杀气。
冥楼感受到了这异样的氛围，只见此时突然天地变色，狂风大起，一时间地震海啸，东海之下皆是波涛翻滚。
狂风之中苏戬深吸一口气，只见天边突然涌出几道闪亮的金光，众人不明皆向远处看去，不知是何物，只见苏戬邪魅一笑，一伸手，远处所有的金光便都向她飞来，原来是灵稚所说的那套混天元紫金铠甲。
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这身铠甲仿佛有了生命一般，自己穿到了苏戬的身上，如今的苏戬头戴凤雷鸣天紫金冠，身披青天白羽血龙甲，脚穿狼牙影月天罡靴，这通身的行头好生气派，好生威武，在这一瞬间众人才切实的感觉到眼前的人是真正的战神之身。
“混天元紫金铠甲？”白苍帝君一眼认出，“这是东海的镇海之宝，怎么会被你……，铠甲若是没了，东海水族就会……”。
苏戬满意的看着自己的这一身装备，十分得意，便对白苍帝君解释，“帝君且安心，我拿了你的铠甲自然会以别的宝物奉上，没想到啊，这个灵稚做事还是挺靠谱的，来的正是时候。”
从这一刻起冥楼知道他完全上了苏戬的当，这个丫头骗了她，她居然伙同灭祭一起骗了他，好一出苦肉计啊，他堂堂魔尊居然被一个小丫头耍了。
灭祭虽是苦肉计，但伤是真的，不过换来苏戬封印的冲破也是值了。看着她如今有了初为战神的模样，便笑道：“还缺了点什么。”
苏戬得意一笑，右手往前一伸，突然地动山摇，不消一会儿，破玄天雷棍破海而出，来到了苏戬的手中，至此，终于是大功告成了。
风云变幻，天地异像，寓意着，这天地界唯一的神已经诞生了。
苏戬手持破玄天雷棍威风凛凛的看着屠戮洞中的冥楼，“冥楼，你大限已到，今日断不能容你了，你手上所沾人命不计其数，天要亡你，是你命数已尽。”
冥楼突然痴笑，望着眼前即将成为战神的苏戬，“那又如何，你这战神之位不也是拿着我和我族人的命换取来的吗，你自己都是踩着白骨上位，有何资格说我，你从来就不知道真相是什么？”
“冥顽不灵。”苏戬说完一棍子朝着屠戮洞打了过去，顿时整个山体裂成两半，所有的魔族伴随着一声哀嚎慢慢消失在这天地之间，孩子的哭声，苏戬在这毁灭之中听到了孩子的哭声，魔族也是有新生命的。
冥楼火红的身影渐渐化成灰烬，可他的笑声却始终没有停过，在这一刹那，苏戬突觉得心上一阵烧痛，十分难受，不知为何。
她突然疑惑起来，这一切都太顺利了，顺利到她几乎觉得是一场梦，若不是周遭的欢呼声，她真的都要以为这些都是梦境，梦醒了，她还是大无量山的苏戬，是永安城的苏戬，可如今她却成了这八荒四海的苏戬，成了这天地间所有人的苏戬。
可是这种感觉好奇怪啊，她总觉得哪里不对，为什么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她听不到灭祭呼唤她的声音，听不到周遭那雀跃的欢呼声，她耳边一直响起的是冥楼的笑声，魔族痛苦的嚎叫声，还有那个婴儿的啼苦声，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她的心上这么难过？
她要封神了，她终于要封神了，她可以救她阿娘了，只要她一句话，阿娘就可以脱离苦海了，忘仙村的村民们也都可以都再入轮回了，这是上天给她的回报，嘉奖她除魔有功。
苏戬拼命的捂住耳朵，她不要再听这些声音了，它太刺耳了。
‘你的战神之位也是踩着别人的尸骨换来的。’
‘你从来就不知道真相是什么’
‘保护你的人未必就是你的恩人，他人口中的恶人也未就是罪无可恕。’
‘你我从来就不是敌人’
苏戬被这些声音折磨的发疯，她不停的挥打着，仿佛要把这些声音给打散，灭祭发现了她的异常迅速来到她身边想要制止她的癫狂，“苏儿，你怎么了？苏儿……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这时众人才发现了苏戬的异常，虚清连忙上前，“苏掌柜这样子是不是沾了冥楼的心魔？”
苏戬听不到他们说的话，这时他耳边又响起了陆道真人的声音，‘他们都有成见，而人心的成见是一座大山，它重重的压在那里，无论你如何努力，也搬不动它一丝一毫，可是你不同……你没有，你的心里没有种族，只分善恶。’
苏戬心虚了，她真的没有成见吗，她的内心真的没有种族吗，她是分善恶的吗，如果她真的是为何她不听冥楼一句解释，就将整个魔族彻底毁灭了，那个新生的啼哭它又有什么罪呢？甚至不曾见过这世间的山江大川，便无辜的死在了这永不见天日的屠戮洞中。
“苏儿……”灭祭摇晃的着她企图找回她的神智。
“灭祭……”苏戬无神的望着眼前的人，“我真的做对了吗？”
灭祭不知她为何这般痛苦，为了安慰她便将她整个人揽在怀中，可就在这时天地之间突然裂了，一道巨大的光晕慢慢扩散，苏戬没有等来封神的天旨，她等来的是海枯石烂，山崩地裂，一时间风云莫测，一阵巨大的风卷将所有人都卷在其中，苏戬拼命的想去抓灭祭可风力太大，他们根本无法抓住对方，苏戬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也许从此她便要失去灭祭了，这是报应，是上天给她的报应。
光晕突然消失，所有人都消失了，天地又恢复到了常态，阳光从乌云后慢慢伸出，仿佛一切都没有什么改变，只有屠戮洞从此没有了声音。
在冥楼死后的这一天，时间倒流了。
一切都回到了四千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