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的芭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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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节 电话失火

我是个数字迷信者,对某些数字有些过敏,对某些数字又极为喜欢。我新装了一部电话,电话号码神神叨叨密不示人,告诉每一个跟我联系的杂志编辑:电话号码注意保密。但由于“戏”做得过了,反而出了纰漏,我的电话号码被某杂志社刊登出来,编辑本来可能也是出于好心:便于读者跟作者联系,因为以前曾有杂志“暴露”过我的通信地址,大批读者来信蜂拥而至,我就是从那时起一夜之间就有了上百种好邮票、成为一个集邮爱好者的。

信是无声的,电话却长有嘴巴。那部新装的电话原来就放在我书桌上的电脑旁边,和我的打印机、电脑主机以及监视器等物件很现代地排列在一起,红绿导线进进出出,蓝白按键嘀哒乱响,这倒很像我们小时候读到过的科幻小说里的情景,那时候想象着在未来世界里用不着每天到外面去上班,只要坐在家里按电钮就可以了。

没想到“未来世界”这么快就来了,我坐在电脑前面总是美滋滋地想:“居然让我们给赶上了”。这时候,电话铃响了,我的现代化工具要开始报复我了。

“喂,你好!”一开始我的声音尽量温柔可人,好像总机接线员的声音。我随时停下我手里的工作去接电话。读者打电话的目的各不相同,有表示很喜欢读我的作品的,有要求“讲述老百姓自己的故事”的,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故事不同寻常,而小说家要写的故事并不是常人所经历的那点小恩怨、小惆怅。另一种人是上来就诉苦、上来说哭的,这种最让人受不了。电话那头呜呜的抽泣声十分准确逼真地传达到你的耳朵里,她要叙述的事情我一句也听不清,只觉得耳边唰唰地流着眼泪,我自己也是一个爱哭的人,听着听着情绪便受影响,一天下来再接最后一个电话的时候“你好”里面都带着哭腔,嗓子哑情绪坏,电脑开了一天一个字也没落下,关机的时候我的心也跟着屏幕“轰”地一下,什么都没有了。

第二天一早,我给电话来了个大搬家,我找来锤子和老虎钳,嘴角衔着一枚铁钉,像真正的电工班长那样叮叮当当大干起来。我把电话挪到另外一个房间,改换电话线的工作并不算难,但要把电话线固定在墙上,要钉得直、钉得好看也颇费了一番周折。

挪走了电话,心想,这回可以安心写作吧?谁知手指刚刚捅进电脑的“Power”健,还没来得及调出“wps”,那边电话铃又催命鬼似地响起来了。这天我从这个屋窜至那个屋,来来回回把门坎都快踩烂了,最后我干脆守在电话旁边不走了,那电话倒像个乖孩子似地不响了。后来我又想出一个办法,在电话机上盖了一件冬天穿的羽绒服,这样铃声不至于太响了。我坐在另一间屋子里听不到就当没有,踏踏实实地写完一章小说。

但总不接电话也不是个办法,不说别的单说花了那么多钱装了电话不接也怪可惜的,万一有重要事呢?于是我又把电话搬到了离我写作的地方较近的门厅里的方桌上,那儿离我的电脑只有一门之隔,外面有什么动静听得清清楚楚。新买的“西门子”调音电话可以把音量调到极小,这样夜里的电话基本上就可以不接了。但我经常听电话铃嗡嗡在响,跑去拿起电话来又没有声音,我想我是出现幻听了。

现在,我时常躲在门内侧耳听听门外是否有动静,每到傍晚中央电视台播“欢乐家庭”,那个“富尔电话”广告每响一下我都要混身上下一激冷,我想这是从此做下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