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无法启齿
有些话注定无法启齿。
就像沐余生对易始年的喜欢。
就像易始年想要说出来又不愿意说不来的话。
01
沐余生有种心脏被乱麻搅起来的慌乱和挫败感。她想要靠近他，又不敢靠近他。现在她有点痛恨这样既自卑又高傲的自己。
她回到寝室的时候，郝锦察果然是在放声大哭。沐余生把自己原封不动的奶茶放在了她的面前。郝锦察一把抱住沐余生更大声地哭了起来。
“我一定要跟他分手。”
这样的话从认识郝锦察开始沐余生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见了。她从来没有把它们放在心上过，她知道只要高健打个电话过来，她就立马忘记了她抱着自己掉的那些眼泪和为什么掉眼泪了。其实沐余生有时候觉得像郝锦察这样挺好的。因为她永远做不到，她永远都忘不了自己为什么哭和哭的时候留下的泪。
学会忘记是种好的态度。
沐余生不怎么喜欢高健，她见过他几次。她总觉得他特招女孩子喜欢，更愿意热情地主动招女孩子喜欢。郝锦察的那些眼泪从来都不是空穴来风。可是郝锦察就愿意当那个被他的谎话欺骗被他伤害的白痴，死皮赖脸地跟着他。
郝锦察不是傻瓜。她也不想把自己的大好青春浪费在一个给不了自己安全感的人身上。只是爱了，就很难不爱，就算不爱，可能也会不甘心。爱默生说过，说到底，爱情就是一个人的自我价值在别人身上的反应。也许有些爱情到了最后，可能早就不爱，就是怕，怕自己的自我价值在他的身上就此虚度，一无所有。
最可怕的是总有很多傻姑娘总会有千千万万个好理由来骗自己最后相信他一次。
寝室里只有沐余生和郝锦察两个人。蒋思就不说了，恋爱谈得天昏地暗。如今刘可儿一天到晚也不在寝室。有一次郝锦察还取笑她是不是谈了恋爱。她慌慌张张地说自己都在忙学校学生会的事情。沐余生是相信了，而郝锦察却觉得她才不会相信。明明每次出门都化着妆，喷了香水。她可是过来人，只有像沐余生那样没有谈过恋爱的人才相信她。
沐余生洗了澡出来，郝锦察正躺着床上看最近热播的古装剧，时不时发出一两声笑声。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机，易始年和苏铭双双发了微信消息过来。她惊喜得有点手足无措却面不改色。
她先看了易始年的信息：余生你也很喜欢音乐吗？
沐余生思前想后，发了三个字。
沐余生回：还行吧！
易始年问：你也是刚上大一吧！
易始年知道她就是上大一。虽然沐余生比易始年小一岁，但是沐余生提前了一年上小学。如果他不问这个又不知道可以问什么了。就明知故问了。
沐余生回：是的。你也是吧！你的歌唱得真好听。
易始年回：还行，你觉得好听应该不赖。
见沐余生没有发信息过来。
易始年问：你是庆城本地人吗？
沐余生回：不是，我是贵州的。
那不是妈妈的娘家吗？或许当年他们所有人都没有在地震中遇难，或许他们都活着。易始年有种很强烈的直觉他们都还活着。
两人都拿着手中的手机死死地盯着屏幕，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易始年点开沐余生的朋友圈想在上面寻找她的蛛丝马迹。什么都没有。就像沐余生点开易始年的朋友圈的时候一样，什么都没有。
易始年只能盯着那朵紫色的紫菀花。紫菀花是她最喜欢的花，也是他们小时候最喜欢的花。不是它长得特别好看，只是在农村随处可见随手可摘。他总喜欢在路边摘上一大束再用野藤蔓捆起来送给她。
而他的余生会因为得到一大束花手足舞蹈许久。
回忆起她儿时的模样，感觉无比的遥远，又好像很近。
紫菀花代表了回忆、真挚的爱。传说为痴情的女子所化，为了早逝的爱人，在秋末静静开着紫色的小花等待爱人漂泊的灵魂。
以前他在等她的灵魂，以前以及现在她还在等待他的灵魂。她还在为此内疚、自责、哀伤。
易始年在C大的艺体生招生考试上就以紫菀花为主题作了一幅画。得了预料之中的第一名。
躺在床上的沐余生久久不能入眠。她望着头顶上在黑暗里仍然看得见的白色天花板发呆，想着自己觉得不应该想的心事。她翻了个身，把床帘拉开一丝缝隙，看到了今夜那轮孤寂的月亮，不明不暗，俯瞰着人间。只是太过孤独，没有一颗星星在它的身旁。
月亮看够了，人也乏了。沐余生把床帘拉上，闭上眼睛。从天花板上掉下来一些墙灰，砸在窗帘的顶部，惊得窗帘都抖动了一番。
沐余生又翻了个身，重新闭上眼睛。
02
C大的图书馆有个传统，就是在万千丛书里放几个漂流本，任何同学都可以把自己想说的话写在上面，然后把漂流本放在图书馆的任何一个角落等待着下一人发现漂流本的人再书写自己的故事。这种做法，给了同学们倾诉心事的对象。能够在借书的时候发现一个漂流本，发现的同学总会兴奋不已。
沐余生在借书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一本漂流本。她把漂流本拿起来翻了翻，这本漂流本并不怎么新，里面很多页都起了褶皱，已经被人写了半本多了，有些页面残留着各色液体的痕迹。上面大部分都是一些情感的心声，有些心声的下面有人留言，基本上都是一些开导祝福的话，当然也不乏会有嘲讽，伤人的话。
好不容易遇到了，沐余生拿起笔还是想写点什么。她不是一个很懂得怎么表达和面对自己情绪的人。她心中的话和忧喜从不对任何人说，哪怕是自己最亲的母亲。她所有的情感和情绪都被她隐藏起来。这样一个可以吐露自己心声又不会带来任何心理负担的倾听者被自己好不容易遇到，她不想轻易放弃。
可是握着笔握了半天也不知道写什么。
最后还是写了几句话，匆匆地把漂流本放在了另外的地方。
那几句话是：愿哥哥不要恨我。往后余生我该怎样去释怀。
还有一句话：易始年我喜欢你呀！这句话她写在了漂流本上又涂掉，然后又写上涂掉，最后还是被她涂掉了。
沐余生在字的下面画了一朵紫菀花，很小，不易察觉。
她只想在角落里热烈而又自卑地喜欢他。有时候爱情来得莫名其妙，就连当事人也说不清楚弄不明白。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刚坐下有个人坐在了她的对面。沐余生抬起头来。看到了那双明亮好看的眼睛，一样好看的人。
沐余生还是扯出一个自认为不怎么好看的笑。沐余生五官端正、寻常、恰到好处但并不惊艳。面容寡淡，但是却是看着很舒服的长相，而且会越看越耐看。笑起来自然也不会不好看。笑容会是一个女孩最好的点缀。
沐余生的笑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淡雅感，带着些旁人看不懂的忧伤。
“你也来图书馆看书吗？”
易始年笑着说：“我来图书馆借点绘画相关的书籍。无意中看到了你。”
有意中的无意，无意中的有意。
“你是学的绘画吗？”
那天迎新晚会过后整个学院的女生都在议论那个在舞台上大放光彩的美院情歌王子。她怎会不晓得。不过又是明知故问罢了。
“是啊！我学的是美术。你经常来图书馆吗？”
沐余生轻轻点了点头。
“没课的时候就来。反正在寝室也是看看手机就过去了。还不如到图书馆写写作业看看书。我也没有什么其余的爱好。”
易始年嘴角保持着微微上扬的高度。看着她。
冬初软绵绵的阳光从窗户闯进来，洒在了易始年的脸上，他额前的头发像是被镀上了一层层金色的光边，耀眼而高贵。
温暖、阳光、明朗。
还有看不见的忧伤。
“以后你实在无聊，就找我。我带你出去玩，想去哪里都可以。庆城好玩又有好吃的地方特别多。庆城的小吃可是出了名的。如果你不想出去玩，也可以来画室找我。或者我来找你，你不是说我歌唱得不错吗？可以唱给你听。”
看着沐余生不怎么自然的表情，易始年后悔自己说了这么多。他怕自己的话太突兀吓到了她。
正想说话，沐余生抢在了他的前面。
“谢谢了。你是庆城本地人吧！”
“我不是，只是在庆城住了几年。对庆城也熟悉了。你还没吃饭吧！正好也到饭点了，我们一起去吧！”
沐余生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手表。时间的确不早了。能跟他一起吃饭又是自己多么求之不得的事。
“好。”
沐余生快速地收拾起了书本，把布包背在了肩上。
走出图书馆，一团冷气急匆匆地围攻过来，好像要卷走人们周围所有的温度。
沐余生把衣服的拉链拉得更高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