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关注另一种人类经验:以女性经验为例
从认识论上说,生态女性主义思潮是对西方现代性意识形态的抵抗,它提倡关注和理解另一种人类经验,这种经验在现代性意识形态中处于边缘、受到忽略,女性经验亦在其中。
生态女性主义出现之前,女性主义各个流派,特别是第二次浪潮中的激进女性主义,已经对女性经验表示了极大的关注,妇女对女性经验的自我反省也成为女性主义运动中唤醒女性意识的主要方法。运动中女性经验的自我反省通常是以女性个体为主体、通过在妇女觉悟小组中对个人的经历和体验进行描述和交流进行的。其中就包含了不为男权制体制所容纳的经验,大大超出了社会对妇女的刻板印象。妇女个体间的交流使她们意识到这些所谓不齿的经验不只自己有,别人也有,这就为女性意识觉醒打下了基础。女性主义思想家和学者更多是从女性经验的一般特征进行阐述,这些特征大都以“女性气质”得到概括,例如,“温和、谦虚、恭谨、支持、同情、怜悯、温柔、抚爱、直觉、敏感、无私”[3]等等。女性气质总是与女性身体发生联想,这使得女性主义在解释它们时产生了困惑:女性气质是天然具有的还是后来获得的?两种解释中哪一种对女性主义比较有利?以及究竟要不要肯定和承认女性气质?当一些女性主义者提出要重估女性气质的价值时,女性主义便走向了孤立妇女的分离主义;当一些女性主义者提出要摒弃女性气质时,女性主义的目标又变得十分模糊。不管怎样,后来随女性主义兴起而产生的妇女学学科(或称“妇女研究”、“社会性别研究”)已经展开了在经济、社会、政治、民族、国别区域研究等领域的女性经验的实证研究,分性别的统计数据逐渐积累,女性经验受到社会科学研究的关注。
生态女性主义对女性经验的关注在于把它们置于抵抗现代性意识形态的位置来观察。在尺度和格局扩大以后,女性主义所批判的男权制对象,其意义也有所变化。生态女性主义所理解的男权制是与现代性联系在一起的,是特殊社会语境中的男权制。她们所关注的女性经验也是在这一框架中展开的;同时,生态女性主义的女性主义视角也为反思现代性提供了独特视域,为西方现代性批判理论做出自己的贡献。从这一思路来看,生态女性主义关注女性经验就有了下面的意思:
生态女性主义关注女性经验就是关注另一种思维方式。西方历史上带有等级意味的二元论思维模式是女性和自然屈从的哲学根基,也是现代性意识形态的哲学基础。它不仅带来分离的思维方式,而且规定了分离的等级性,错解了事物之间的差异性。而关注女性经验,就是关注西方历史上一直受到忽略的身体认知因素。具身思维是生态女性主义倡导的思维方式,它用以解释另一种天人关系和另一种社会关系。
生态女性主义关注女性经验就是关注另一种天人关系。西方现代性意识形态是建立在理性至上价值观基础上的,它强调人类进步的合理性和自主性,缩小了人类文明的宇宙论背景,在以人为中心的前提下,将人与自然置于分离甚至对立的关系之中。而关注女性经验,就是关注西方文化传统中受到忽略的人类文明的自然和宇宙论背景,将人与自然置于关系的整体中,并以此指导我们对社会发展的理解。
生态女性主义关注女性经验就是关注另一种发展模式。西方现代性发展观是以工业化批量生产为特征的,在资本主义的资本利润驱动下遵循了一条大量生产、大量消费的物质主义路线,带来了环境的破坏和生态系统的退化。这种发展模式还随着经济全球化而进入发展中国家,在世界范围内带来更大的环境和社会问题。关注女性经验,就是关注西方现代化模式下受到忽略的跟地方和社区紧密联系的发展,就是关注不仅包括物质文明而且也包括精神文明在内的人的综合的发展。
生态女性主义关注女性经验就是关注另一种生活态度。现代性意识形态下的生活是分隔的,公共生活和私人生活、城市生活和乡村生活相互分隔,并且呈现逃离乡土和地方的趋势。关注女性经验,就是关注社区和地方的生活,重建社会的伦理。
生态女性主义关注女性经验就是关注另一种人际关系。现代性意识形态下,人被塑造成原子式的独立的个人,而这建立在理性抽象的基础上。关注女性经验,就是关注真实的、生活在关系中的人。关系可以是民族间的、亲属间的或社区里的,也可以是男性和女性的,还可以是人与其他有机物或非有机物之间的,或者地方与地方之间的。
生态女性主义立足对现代性的批判,从女性主义视角对人类文明和社会发展提出了自己的理解。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和现代化进程的推进,包括环境和生态问题在内的全球性问题对人类提出了种种挑战,只要这些问题依然存在,生态女性主义在当代就有它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