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路上:海淀城管的诗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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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虎看法

刘婧

作者简介:刘婧,女,中国矿业大学毕业,本科学历,现任海淀区城管执法监察局东升镇执法队科员。

一张罚单

“凭啥罚我……”冯小虎念叨了一路。

小虎平日里推辆三轮车,靠经营煎饼为生。不巧,今天早上煎饼生意正热,一辆城管执法车突然开了过来,周围“经验丰富的”卖糖葫芦的、炒面的立刻一溜烟地散去,留下还没搞清状况的小虎。接着,走下两个穿制服的城管队员,执法证一亮,说他违反了《北京市市容环境卫生条例》第35条第一款,属于擅自摆摊设点的行为。之后,小虎的车被暂扣,而一张大大的罚单却落到了小虎手里。

“我做生意有错吗?”

“凭什么处罚我!”

……

小虎跟着城管队员来到队里接受处理。起先,他又激动又气愤,极其不配合执法工作。这时,一位大姐端了杯热水递给小虎,请他到会议室坐下,让他先冷静冷静,好好想想。小虎渐渐平静下来,一口一口喝着热水,他感到身体越来越暖和,思绪也渐渐飘远……

“虎子!虎子!你干吗呢?走了啊!开会去!”一个陌生的面孔。

“你是谁?”小虎揉了揉眼睛,有点莫名其妙。

“我是胡一啊!你睡傻了?再不去就迟到了!”男子急切地一边说,一边拽上小虎往隔壁房间走!

小虎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被拽到另一个房间了,一个会议室模样的房间。定了定神儿,猛然发现自己身穿一身笔挺的制服。再看看一屋子人,全都是统一穿着,藏蓝色的制服,亮闪闪的肩章和胸牌。“天啊!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变成城管队员了!”虎子心里大叫着,但是会议室此时如此地安静,虎子也只好按捺住心里的激动,看一眼墙上的挂钟,是早上8点钟。

“这周我们的工作重点主要还是治理辖区内无照经营的现象,最近居民反映较为严重的地区是西点小区正门口的早点经营现象。今天胡一组负责去盯守……”发言的是一个中年男人,虎子暗自猜测,他应该就是城管队的队长了,而刚才拉自己过来开会的胡一应该就是组长,自己是胡一的组员。西点小区门口!天哪!那正是小虎的三轮车被没收的地方!小虎心里充满了各式各样的疑问,都来不及细想。

“散会!”队长一声令下。

“走吧,虎子,现在正是早点时段,刚才又有群众举报了,咱们赶紧去西点小区门口看看!”胡一一边和虎子说着,一边拿起一沓文书和照相机。“还愣着干吗?走了!”

执法车开在道路上,虽然还是不敢相信,但是现在的小虎已经确定了自己的身份就是一名城管队员了,而接下来是跟着组长去执法,这一切看似突然,却也有着某种奇妙的神秘感,带给小虎强烈的刺激和兴奋感。

我来执法

这条路,小虎熟悉,是他最近经常摆煎饼摊经营的位置。西点小区门前人流量大,附近就是软件园,很多小白领租住在这个小区,平时上班来不及吃早饭的他们经常会在小虎的摊子上带一份煎饼,再去另一个摊子买杯豆浆。

车没开一会儿就到了现场。各种无照经营的早点摊闻风而逃,地面上一片狼藉。之前小虎没有仔细观察过,原来地面上留下了这么多的垃圾,塑料袋、包装纸、吸管、菜叶子……

胡一率先下车,来到了一个卖粥的三轮车前,一边开行政处罚决定书和行政处罚缴款书,一边和无照经营的相对人表明身份,说明来意,告知权利。小虎在另一边看着。

“别愣着啊,赶紧拍照取证。”胡一对小虎喊着。

“哦?!拍照?!”虎子不明所以,只好重复胡一说的话。

“无照经营行为的现场取证,改正前的车和照片,还有改正后的路面道路,一样一张!”

接过相机,小虎照做,一边照下三轮车的照片,然后将三轮车装上执法车辆,一边再拍了一张处理之后的照片。

“好了,现在咱们该给举报人电话回复了,我先回第一个,你回第二个。”胡一轻松地说着,也让小虎松了一口气,有例子在先,照着胡一的做肯定没错了。

“您好,我是海淀城管局的队员胡一,您反映的西点小区门前无照经营早点的现象,我们已经在现场处理完毕,向您做出回复……”举报人是一位西点小区的居民,因为早上经营早点的三轮车影响了小区车辆的出行所以打电话反映了问题。胡一回复起来轻车熟路,没几句话就说完了,这下轮到小虎了。紧张了一下之后,小虎终于拨通了另一个举报人的电话。

“喂,您好,我是海淀城管局的队员冯小虎,您反映的西点小区门前的无照经营早点现象,我们已经在现场处理完毕,向您回复。”

“嗯,我看到了!谢谢你们!”一个悦耳的女声从电话另一头传来。

“不瞒您说,我就是西点小区门口鑫鑫餐厅的老板,我们早上也经营早点,最近有好多无照经营的早点摊在西点小区门口,抢了我们不少生意,您知道我们是正规的商户,有营业执照的,一直守规矩守法律的,他们太猖獗了,让我们这些合法经营的商户受了不少损失!太谢谢你们了!希望你们能天天过来巡检,控制一下他们的行为。”

“好……好……”小虎磕磕绊绊地答应着,好不容易挂断了电话。

然而放下电话的小虎心里也并不好受,曾经的他也是无照经营的一员,当时只是觉得自己是为了生计,没想到自己却损害了其他人的利益。法律,就是划定一个规范,让大家能公平公正地生活。小虎仿佛第一次知道了法律存在的意义,也开始反思起自己的行为了。

“胡一,我们的工作真的是有意义的吗?维护法律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小虎开口问胡一。

“当然了!我们存在的意义就是贯彻实施国家及本市有关城市管理方面的法律、法规及规章,治理和维护城市秩序。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们就是去维护规矩的人啊!”胡一正经八百地说。

“可是,那些经营的人也是为了生计啊,难道这也有错吗?”小虎继续追问。

“为了生计赚钱当然没错,错只错在了方法上,你看,无照经营的环境就是露天的,提供的食品又是来源不明的,怎么能保证食品的安全呢?地沟油、各种违禁的添加剂、致癌物的新闻你知道的还少吗?再说,国家提供了大家正规经营的渠道,我们的存在也是为了保护其他合法经营者的权益啊。”胡一一脸严肃地说。

小虎再也没有发问,而是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体验生活

“喂,我是,好的,我知道了。”胡一皱了皱眉头,挂了电话,“走,林语小区有人在搭建违法建设,我们得去现场看看情况。”

小虎来不及细想,又跟着胡一跳上执法车去处理下一个棘手的问题。

“我们管的问题真不少啊!”小虎感叹。

“那可不是么?听说过城管队员‘管天、管地、管空气’这句话吗?”胡一说。

“没有!”小虎惊讶地答道。

“咱们城管执法是对市容环境卫生、城市规划管理、道路交通秩序、工商行政管理、市政管理、公用事业管理、停车管理、园林绿化管理、环境保护管理、施工现场管理、黑车、黑导游等城市管理的方方面面进行综合行政执法。”

“哈哈,那还真是‘上管天,下管地,中间管空气了’!”小虎笑着感叹道。

出完违建的现场已经是中午了,两人又马不停蹄地赶回队里吃饭。令小虎惊讶的是,城管队里的午餐极其简单,一个大师傅搞定了全分队的伙食,一素一肉一汤,原来这就是城管队员们的伙食了。紧迫的工作、朴素的环境,让小虎觉得这并不是传说中带有“黑社会”性质的城管队啊。

中午稍作休息,下午就又进入了工作状态。

上午被暂扣三轮车的无照经营相对人来接受处罚了。多么熟悉的场景,只是这回换成小虎来当接待者了。虽然不了解情况,但是小虎都在用心地观察。

复印了相对人的身份证件,打印了现场取证照片,还要填写文书让相对人签字,然后开票让相对人接受处罚去缴纳罚款。小虎看着这一系列的流程,这一步步的工序也反映执法过程的严谨,而此时此刻的小虎也对法律的看法更深了一步。

没有法律就没有约束,按照程序每一步都留有痕迹,有迹可循。作为一个公民,我们应该遵法守法,而作为一个基层执法者,我们更应该守法护法。家有家规、国有国法,也只有这样,一个国家才能正常地运转。通过这奇妙的角色转换,让小虎学到了很多很多。

“虎子!走了,下午还要去盯守巡逻。”胡一再次招呼虎子上车。

“来了!”小虎似乎慢慢进入了角色,几乎没有什么不适应感了。

“胡哥,你说,我们正常执法为什么在很多时候不被人理解呢?”小虎好奇地问。

“你看,社会上普遍对我们的执法存在抵触心理,其实原因有很多,首先,我们不排除少数人的行为不符合执法者的形象和规定。其次,也不排除新闻工作者们有时对于事件的了解有失偏颇,只见树木不见森林。最后,我们要深刻地明白我们所处理的问题会伤害违法者和少数人的利益,比如无照经营的商贩、违建的建造者等,当然也会影响一些群众的利益,比如没有无照经营的商贩,有些人买东西困难了、贵了,也会归罪到我们头上。”

“那我们到底应该怎么做呢?”小虎追问。

“心中无愧!我们的内心要有一杆秤,坚定自己的信念,站在维护法律和大多数人民群众的利益上来。”胡一说到这里似乎也有些激动,而小虎听了也默默地点了点头。

正道沧桑

小虎迷糊中感觉有人在轻轻拍他,睁眼一看,城管队的大姐正站在他身边看着他,原来自己不小心睡着了,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小伙子,昨晚没休息好吧?我们已经了解了你的实际情况,正在和街道联系,打算为你在正规的便民市场安排一个固定摊位。等你把相关证件办齐,就能合法经营啦!”听到这话,小虎愣住了,怔怔地看着大姐,似乎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先去银行把罚款交了吧!”大姐笑着说。

交完罚款,小虎带着回执来到城管局,这回接待他的正是胡一,然而,胡一却一点也没有认识他的样子,但是依旧还是很亲切地招呼他,并让他将暂扣的三轮车取走。

推着车子,小虎的内心百感交集,短短的一天,经历了好多丰富的事。不过,遵纪守法的信念却已经深深地刻在了小虎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