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中国当代股市题材小说与当代中国人的市场化生存

由自然经济向市场经济的转变，是人类历史发展过程中最为深刻的变革。它冲破了旧的社会关系的束缚，建立起以市场为纽带的新的社会交往秩序，不仅使人类基本生存方式发生根本性改变，而且使人们的文化价值观念发生历史性嬗变。市场经济的繁荣使得当代中国人日益充分地进入市场，孕育着一种全新的文化价值观念。生活市场化正成为当代中国人的重要生存状态。生活市场化和市场的空间性的泛化，无孔不入地、无所不到地渗入当代中国人生活的各个方面。随着市场化的推进，中国社会从排斥市场到培育市场。人们越来越意识到，自己的生产生活须臾都离不开市场，自己所需要的一切都可以通过市场交易来满足，市场成为人们生活的中心。市场观念已在当代中国人头脑中牢固确立。

市场化的生存方式有市场化的生存之道，有市场化的生存规则。生产方式决定生活方式，生活方式是一定能够从生产方式里找到答案的。无论跟过去计划经济时代相比，还是跟古代传统农业相比，当代中国社会最大的特点是市场无时不在，无处不在。亚当·斯密被称为古典经济学之父，他写的《国民财富的性质和原因的研究》（即《国富论》）认为市场意味着交易，交易是市场的本质。《国民财富的性质和原因的研究》里说到一个人要想得到东西，有三种正常方式：自产、以博取别人好感从别人那里得到、交换。最好和最直接的方法就是交换交易，你想得到他人的东西，就得先把他需要的东西给他，然后从他那里拿回你要的东西。欲先取之，必先予之，这是市场化的核心规则。市场化生存的规则是通过利他而利己，利他是利己的前提。亚当·斯密告诉我们，市场就是利用人的自私心理，不要否定自私，恰恰要从自私出发，这就是市场。市场上的每个人都是自私的，因为都是自私的又要相互依赖，从自私来达到互助。我们每个人都想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么你就生产别人需要的，然后拿来互相交换。市场生存方式教会了我们怎样做人，要知道他人的需要，能满足的就满足，然后才有可能满足自己的需要。亚当·斯密还有一句话：当你需要的时候，不要考虑自己需要什么，而要考虑别人需要什么。这个社会里没有自己满足自己需求的，都是别人满足你的需求的，所以你要时刻想别人需要什么，这是一种市场智慧，也是一种人生智慧。

任何经济形式都能反映人们相应的生存方式，而文化从它诞生的时候起就与生存方式结下了不解之缘，是“生存方式”的最好表述。市场化生存是一种自主生存。市场主体不管是人还是企业，必须具有独立的产权，有独立的经济利益，是自主经营、自负盈亏、自我约束、自我发展的商品生产者或经营者。市场化生存是一种平等生存。由于价值规律的作用，商品交换只能在等价的基础上进行。市场化生存是一种竞争生存。由于商品的价值取决于社会必要劳动时间，商品生产者都力图使单位产品的个别劳动时间低于社会必要劳动时间，因而必然存在竞争。市场化生存是一种效益生存。市场经济是以盈利为目的的经济。市场化生存是一种服务生存。商品只有满足他人和社会的需要才能实现其使用价值，商品生产者只有为他人和社会提供更好的服务才能获得更大的盈利。市场化生存是一种开放生存。市场经济是没有边界的，它反对任何形式的边界封锁、部门分割和非关税贸易壁垒。市场化生存是一种动态生存。竞争机制支配企业行为使市场处于非平衡状态，生产要素在竞争中流动又可产生平衡的倾向。

传统中国人是一种道德化生存。重道德，重人伦秩序，轻利益，轻欲望满足。证券市场的诞生顺应了经济改革和经济发展的需要，不但为市场经济的运作提供了样板，为深化企业改革提供了动力，而且极大地提高了人们的市场意识，有力地推动了资本市场的发展。今天的中国资本市场已经成为中国市场经济体制的基石，已经或正在成为推动中国经济持续成长的强大发动机。从1990年至今的这二十多年，应该是中国近现代社会最为辉煌的二十多年。中国从一个相对贫穷落后的国家，发展到今天的全球第二大经济体。股票市场不仅提供了投资理财的机会，同时也给一些有心人提供了施展才华的舞台，从而依靠自己改变命运。

股市作为当代中国社会的新成员，它的诞生、发展、繁荣对中国社会的影响是不可小视的。股市改变着我们已经习惯了的生活，改变了我们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传统。股市就是人生，你人生中遇到的所有试探与诱惑在股市中都会遇到。股市就是浓缩的人生，一个人长达几十年的人生遭遇和体验，在股市里会浓缩在短短的四五年牛熊循环涨跌之中。所有的人都不得不从旧生活形态里走出来，主动或被动地参与改变自己的过程，这为文学提供了“罕见的、令人激动不已的生活宝藏”[22]，当然也为股市题材小说提供了前所未有的话语空间。

中国当代股市题材小说触摸股民的灵魂，为我们提供了一面镜子，有助于我们认识我们自以为并不陌生的自己。它从经济视角去审视人生，从社会经济关系和个人经济行为中表现人生和人性的丰富性，它所展示的是一种更切近人的生存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