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积:错河诗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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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序 诗歌是最亲近的攀谈

燃柴一夜暖

修屋避万寒

文以将心构

天下居其间

——《错河布衣》

树木劈成柴,只能驱散一夜的寒冷,而把它搭建成一座木屋,却可以庇护一家人,带来一世的温暖。诗的意义就在于此,可以把我们的心修筑成居所,架构成一个世界,承载天下,也容纳天下人,让他们都可以共享一个透彻的时空。这是我对诗歌的态度,倾尽一生,溪流向海。

而关于诗歌的具体方向,我已经思考多年,并写成了诗论《诗想者》。

个人认为所有艺术都有两个方向,一个是“工具说”,一个是“终点说”。诗也不会例外。有的人把诗歌看作传递情感和思想的手段和工具,通过诗来具体传达内心的感受;我则把诗看作是“终点”,把内心的一个活生生的世界,完全誊写到诗歌中,用它来创造一个完整的心理空间和语境,读者就可以借此在诗歌中,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勃勃生机,所有想要表达的思想和情感,就会自在地展现于读者心中。个人觉得,这两个方向各有优势,“工具”说可以更犀利而简洁地直达读者,而“终点说”则让读者获得更广阔的回旋余地,从而自发地加载更多的文字所局限的内容。它们也可以相互借鉴,从而产生更好的化合效果。但如果是传世的作品,我想一定是刻画了一个丰盈的世界,真实而生动,然后任何一个时代的读者,都可以借助诗歌穿越到这个世界里来,情感也好,思索也罢,更能永久而生动地继续流传开去。而单纯的工具性传递,则可能受限于时代,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褪去很多共鸣之处。

这也是我说把树木用做柴火和修建屋子的用意所在。

诗歌与其他文体的区别到底在什么地方呢?

简单明了地打个比方来说,我们的文字就像麦子,麦子可以用来磨成面粉,然后做成面食。东方的大饼、馒头也好,西方的面包和糕点也罢。在我眼里,散文、小说等文体就是这样一个过程。但诗则是另外一个方向,它要让麦子经过有效的发酵和酝酿,因而成酒。红酒也罢,白酒也罢,各式各样,工艺不同,最终的口味也不同。但最重要的是,它们都可以让人很快陶醉、大醉甚至痴醉。谈到具体的诗的不同,我想还是在《诗想者》中去耐心比较吧。

这本诗集,之所以叫做“冲积”,意指多年创作,行走了很多方向,就像一条河流,不断地改道、冲刷和沉积,又汇合很多支流,才形成了今天心中开阔的平原和世界。这也还是一个仍在修整和修订的过程。比如,这部诗选与上一本诗选《对岸》不同:在新诗部分,主要选择了近年来探索的叙事诗作品;而在古体部分,则集中收录了五言和七言的作品。

我希望这些作品,能进一步拉近与读者的距离,最终让我们同时站在一片开阔的平原上,可以轻易地望见彼此。同时,也希望每一个读者,能够真切感受到,诗离我们的生活非常之近,并非如想象的那样,需要搜肠刮肚,还要靠天吃饭,等灵感的到来,才能写出惊天动地的诗句。其实,只要换一个角度去看平常的生活,只要敏锐地去内省心中鲜亮的感受,诗每天都渗透在我们的生活中,并不遥远。而如果对这些角度和感受,再进一步精心整理,让它更具完整性,把你体悟到的不同世界完好地容纳进来,一首作品就具有了清晰的骨脉和鲜活的样貌。

诗歌就像一段旅程,终究是要到达一个驿站或者最终的家园,这些诗句就像火把一样点亮了黑夜,可以照耀前路。但很遗憾,太多人痴迷于句子本身的光芒,并且沉醉其间,竟然忘记了到底要去向那里。也让太多读者阅读起来,云里雾里,最终发觉诗是玄之又玄的东西,因此望而生畏。这可能会让读者总在怀疑自己的阅读能力,实则是诗人陷入语言的幻境里正无法自拔。

我向来主张诗歌首先是对自己的澄清和真切的表达,其次才是运用好的手法,可以与读者最大限度地沟通。我并不主张诗要献媚于读者,但是既然诗是以语言为基础,语言的基本功能就是沟通,一首诗若不知所云,要么是作者创作时内心就很模糊,要么就是表现手法不够成熟。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上文所说的,作者痴迷于语言本身的幻境,而在写作过程里迷失在了半途之中。

那么,尽我所能,就让这部诗集唤起每个人内心的河流,在奔流不息的岁月中,随着它的婉转与顺畅、激荡和洪溢,最终冲积成一片开阔的平原。在这里,我们可以一起肥沃地把明天希望。

2015年12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