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离人泪
六剑峰在哪里?
一匹马能载我去何方?
阳光都没有问,他觉得没有必要问,他觉得自己的路别人都已经安排好,他只需要被一只手无形的牵着走,不论走向哪里,都不关要紧,他只需要在路上,在路上好好的磨炼自己,他只需要为着他的梦,为着他的梦,去奋斗去拼搏就可以。
所以,何必要问?
黑色的马,膘肥体壮的马,双目灼灼如星光的马,四蹄疾如千里的马。
这真是一匹好马,一匹千里挑一的马。
虎飞郑重的把马疆给他,郑重的对他说:“这是将军的坐骑,将军送给了你,希望你好好的爱惜它。它会载你到六剑峰,而且只需要一天。”
阳光道:“牡丹城距离六剑峰有多远?”
虎飞道:“一千八百里。”
曾有夜行八百,日行千里的马,而这匹马,却可以一千八百里,那么一日一夜,岂非三千六百里?
阳光道:“这匹马有没有名字?”
虎飞点了点头:“它是将军的爱骑,也自然有名字,它叫墨星。”
墨星?
黑色的流星么?
这样一匹好马,将军却送给了他,意味着什么?
阳光没有问,他看了看天色,天上有一颗星已经又明又亮,向东望,牡丹城中已经有灯火亮起,天已入暮,有村落炊烟已起。
今夜就走?
而且披星戴月?
阳光还是没有问。
虎飞却笑道:“你不必连夜赶路,你还要去一趟牡丹院。”
阳光奇怪的看着他:“为什么要去牡丹院?”
虎飞还是笑着道:“去休息一个晚上,去找一个路上的伙伴。”
阳光的心里忽地一动,动念间便看见了一个既清雅又清澈的面孔,既温柔又杀气如冰的琴。
难道乔丽也要去六剑峰?
她也要冲破六剑阵?
阳光并没有问,他只是点了点头,又亲切的笑了笑。
笑完一抖疆绳,“驾”,那马真如一颗黑色的流星,一闪,便驰入了无边的夜色。
虎飞平静的看着人和马远去,远去,直到消逝在失线里,轻轻的叹了囗气。
为什么叹这囗气?
是因为阳光的才华,还是无人能掩盖住的光茫?
是因为阳光的有去无回,还是六剑阵中无边的凶险?
也许虎飞自己都未必能回答。
他只是挺起了胸,他的灼如鹰的眸子纵然扫视着已落入暗夜的栖霞楼,但在他心里,是不是还在问楼上的人。
为什么,为什么要选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凡人,将军?
龙战负手立于窗囗,幽深的眸子里有微微的笑,犀利的眸子里有残忍的光。
阳光,你是那个人的变数吗?
希望你是。
否则,你的命运会很惨。
阳光呢?
阳光已在牡丹院。
马已被牵去马棚,迎接他的是冷冷的卓新妍。
卓新妍似乎比上一次更不客气,更冷淡:“真没想到,像你这种人,真的能重新回转来。”
她的语气里不但有不屑,不但有愤怒,而且还有一点小小的意外。
阳光也不介意,依旧亲切的笑着:“我只是想好好的睡一觉,只是想有张舒服的床。”
他虽然一日之间连胜两场,而且阳光之力有不同程度的提高,而且还听龙战讲了一段神奇的传说,但他的确已太累,太疲惫。
如果有一张舒服的床,并且还有一盆温度刚刚好的水,那么这世间真有神仙现在给他做,他也会拒绝。
何况一觉醒来,而且是自然的醒,岂非也是这艰难的旅途中一份美好的亨受?
但讨厌他的卓新妍又岂会让他如意?
卓新妍鼻孔里“哼!”了一声,不屑的道:“舒服的床的确有,不但有,而且还不止一张,但你可又知道,想舒服就得花钱,你可有银子?”
阳光没有。
纵然有,但他也知道,在这里买舒服,也根本不够。
这里到处是一掷千金的富家公子,挥金如土的武林豪杰。
但他阳光,既不是富家公子,也不是武林大豪,他只是一个穷小子,甚至一穷二白。
阳光笑了,笑的很尴尬。
甚至脸都有些红。
甚至连一身的疲惫都已渐淡。
如果不是乔丽从楼上替他解围,替他说了一句话,阳光连走的想法都有了。
他很要面子。
他的面子不允许他继续留在这里。
乔丽道:“他的帐自有人替他还,卓姐又何必难为他?”
卓新妍白了一眼楼上,似乎想说什么,但终于叹了囗气。
温度刚刚好的水,大小刚刚合适他的盆。
这一次阳光在盆里足足泡了一个时辰。
这一次的澡洗的又透彻又舒服。
而且洗完以后还有一张又宽又大又舒服的床。
床上更有既温暖又丝滑的凤凰被,还有淡淡的香,香的阳光困意又浓又重,甚至连眼晴都已快睁不开。
人生这一段既艰辛又危险的旅途中,一盆刚刚好的水,一张恰恰舒服的床,岂非也是难得的亨受?
阳光满意极了。
但偏偏这时侯门又响了。
是谁呢?
看到卓新妍,阳光只有苦笑。
卓新妍道:“明天,你真要带走乔姑娘?”
她的眼睛瞪的又大又圆,她的鼻孔里呼吸着粗重的气。
阳光揉了揉自己疲倦的脸,苦笑着,但还是点了点头。
不过,阳光补充了一句道:“但这并非我的意思。”
卓新妍似乎得到了确切的答案,又是愤怒又是痛苦。
她仇恨的盯着阳光,仇恨的道:“都是因为你,因为你这个无知的人,青江乱了,如今牡丹城也乱了,将来甚至帝都也会乱,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你。。。。”
她一连说了七八个你字,最后竟道:“你简直是个不祥的人,不论谁遇到你,都会被牵连,都会倒霉。”
阳光一时间被说的怔住。
怔怔的望着卓新妍,望着她仇恨的目光。
难道这一切又是因为我?
可是我并没有要求,要求乔姑娘和我一路,和我去冒险?
阳光只有继续笑,不但笑的苦,而且笑的可怜。
阳光道:“乔姑娘是不是本不愿去,本不愿前往六剑峰?”
想到乔丽本不愿去,而且是被迫的,阳光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阵心痛,一阵的难受。
若她去,是因为被迫,是因为自己,岂非害苦了她,对不起她?
阳光从来也不愿承认自己竟对一个陌名女子如此在意,如此心痛,但今日,今时,这一番心下的挣扎与纠结,实在让他无法相信,无法解释。
卓新妍还没有回答,门外一个坚定的声音道:“卓姐,你明知前往六剑峰是我的本意,你又何苦相迫于他?”
鹅黄的春衫,秀长的发,清雅的面容,清澈的目光,美而娇小袭人的乔丽。
他的神情娓婉,但又坚定。
卓新妍苦苦的看了一眼乔丽,苦苦的流下泪来:“可卓姐,真的舍不得你,你本命苦,又何苦更苦?”
乔丽轻轻的一笑,上前握住了卓新妍的大手:“卓姐,我知你对我好,也许这一生就只有你对我好,舍不得我,但你又怎知道,我这一去,未必不是一方机缘,一番福泽呢?”
她也有自己的主见。
她也有自己的梦。
她纵然也舍不得,舍不得这个对阳光仇恨,对她好的姐姐,但少女的心思,少女的梦想,却使她必须放开亲情,离开疼她愛她的亲人。
卓新妍的泪还在流。
乔丽纵然依旧一脸的坚定,但她的心,又何尝不在落泪?
这一晚,本该睡好的阳光,并没有睡好。
而且他又偏想起了往昔的一首词。
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
晓来雨过,遗踪何在,一池萍碎。
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却是离人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