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在下雨天里

这是长途跋涉以来遇到的第一个下雨天。在野鹅们之前的旅途中，天气一直都是晴朗舒适的。但是他们在湖边逗留一段时间以后，重新开始飞行的时候，天气突然变化了，乌云逐渐堆积，不一会儿就哗啦啦下起大雨来了。尼尔斯骑在马丁的背上，无处躲藏，雨水不断地落在他的身上，把他淋成了落汤鸡。潮湿的衣服紧贴着身体，又迎着风，尼尔斯冷得直发抖。

野鹅们根本就没料到天气会变化得这么快，就在他们动身的清晨，天气还特别适于飞行，并没有要下雨的迹象。野鹅们在高高的空中飞行，阿卡飞在队伍的前面，剩下的野鹅们则严格地保持着“人”字形的队形紧紧跟随其后，他们飞得平平稳稳、不慌不忙。

对尼尔斯来说，这次飞行不过是一次枯燥的赶路。但是，当他看到天空中逐渐堆积出大片乌云的时候，他并没有觉得害怕，反而觉得终于可以开始摆脱枯燥乏味的旅行了。要是以前，他肯定很烦闷，因为从地面上看到的乌云都是黑沉沉、阴森森的，看了就让人生厌。而现在他是从云层上往下看的，那种感受当然就和在地面上看乌云迥然不同了。此刻他所见到的乌云，如同在空中行驶的一辆辆黑色的巨大的运货车一样，在这些大货车上，还堆积了许多货物：有的货物是用灰颜色的大麻袋装着码在车上，有的货物则是盛在一个个大桶中的，这些桶好大呀，把一湖的水全倒进去，也不见得能把它盛满，它们整齐地放置在货车里。货车越聚越多，整个天空被它们都挤得水泄不通了。正在此时，大货车们仿佛同时收到了一个信号，把车上的货物纷纷倾倒下来，化为雨水向地面倾泻下来。

当春雨噼噼啪啪地落到地面上的时候，那些栖息在灌木丛里和大树上的小鸟们都高兴地欢呼起来，他们的欢呼声直冲云霄，连坐在马丁背上的尼尔斯也清晰地听到他们的欢呼：“下雨啦！雨水把春天带回来了，我们又有鲜美可口的食物了。”

野鹅们也为春雨的到来感到特别高兴，因为春雨滋润了大地，催醒了植物，助它们成长。当他们飞过土豆田的时候，他们高兴叫唤道：“土豆地，快醒醒吧！不要再沉睡了，赶紧醒过来生长土豆吧！你们不能再偷懒了，你们已经休息得太久了。”

春雨不断地下着，丝毫不见停止的迹象。野鹅们刚开始的那种兴奋劲儿也慢慢地消退了。这场雨整整下了一个下午，野鹅们都感到不耐烦了。豆大的雨点不断地敲打着野鹅们的翅膀，冰冷的雨水渗透了野鹅外面那层有油脂的羽毛，一直浸到他们的肌肤里，让他们感觉很不舒服，他们决定要找个地方先避避雨。可是雨雾迷茫，地面上一片模糊，很难分辨方向。野鹅们慢慢搜索着，终于看到了一片小松林，于是他们就在那里降落了。

尼尔斯坐在马丁背上，早就冻得受不了了。在天空飞行的时候，他一直都咬紧牙关硬撑着，现在终于可以避避雨暖暖身子了。可是这片小松林里的一切也是又潮湿又冰凉的，他甚至还看到有些土丘上还残留着积雪。尼尔斯躺在马丁潮湿的翅膀底下，一点儿都没有暖和的感觉，他冷得一直发抖，根本无法入睡。尼尔斯想，他必须离开这冰冷的地方，而应该去有火和灯光的地方，不这样的话，他可能会被活活冻死的。

“这里大概离居民区不远吧，我为何不到人住的地方去过一夜，可以不用在这里忍受寒冷。”尼尔斯暗自打算道，“我只要在炉火边暖一暖冰冷的身体，好好地睡上一觉，再在野鹅们出发之前赶回来，应该没什么事吧。”

尼尔斯这样打算着，就从马丁的翅膀下溜了出来，悄无声息地朝着一个有光亮的方向走去。没多久他就来到一个很大的村庄，这里的房子都是木制的，还装饰着精雕细琢而成的装饰品，使整间房子看起来精巧美观。尼尔斯边走边观赏这些漂亮的房子，耳边不断听到从这些温暖馨香的小屋里传来欢声笑语。虽然他听不清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但还是觉得他们的声音是那么动听。

“我真想知道，如果我去敲门请求他们允许我进去待一会儿，他们会是什么样的反应。”他暗自思量着。

有一刻，他就要举手敲门了。可是当他一见到印在明亮的窗户上的人影，之前害怕黑暗的恐惧心理一下就消失了，一种萦绕在他心头很久的不敢与人类接近的顾虑清晰地浮现了出来。最后，他终于没有勇气举手敲门。但是，一种奇怪的焦躁情绪却纠缠上了他，这大概是他害怕从此以后将永远被人类所排斥引起的吧。

尼尔斯带着这种心情，黯然地往野鹅们栖息的小松林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