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海关税
星斗遨游在无垠的天际,银河璀璨,宾客正在开怀畅饮,李君与几个好事者去洞房与新娘开了几个玩笑,便抽身来到泉州刺使府,享受片刻安宁。
这泉州刺使府可比光州刺使府好多了,背靠大山,府后泉水终年不断,那廖彦若曾请工匠在府中建了七座亭台,楼阁与亭台之间以泉水相连,夜间泉水潺潺作响,让人不觉含商咀徵。
李君仰卧在亭台的回廊间,身下泉水涓涓细流,激荡出一曲动人的妙音,其声鸣鸣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你特娘倒挺悠闲!”
看都不用看,如今敢这么对李君说话的也只有二百斤的胖子李言了,只见他上前拧住李君耳朵,嚷嚷道:“泉州那些藩客这几天吃我的,喝我的,就是不愿意出海,你也不给想想办法,就知道四处沾花惹草,连人家王审邽的新娘也不放过。”
“哥哥这话说的,弄新妇、弄新妇,就是图个开心而已,怎么就沾花惹草了。”
闻言,李言手上力道又加了几分,呵斥道:“适才我们去洞房瞧瞧新娘子,人家嘴里尽是李君,你还说没沾花惹草,咱们这就回去听我云初妹妹怎么断定此事。”
“别别别!”李君挣脱开来,求饶道,“有话好说,不就是让那些藩客出海吗,包在我身上。”
“有什么办法且说来听听!”李言这几日东奔西波,可那些藩客就是不肯出海,说什么海商盗贼猖獗,出海等同去送死。
泉州附近海上确实没有盗贼猖獗了,但船只再往南驶去,可就保不准,而且这些盗贼多是闽地生存不下去的人,只能靠山吃山,靠海吃海。
“泉州的耆老张延鲁那里去过没有?”自从上次这张延鲁引王审潮进入泉州后,就学起李君一般隐匿起来,果然是老奸巨猾,看出来泉州刚定,害怕王审潮向他索要钱粮。
李言傻乎乎的挠挠耳根:“倒是没去过!”
“哎!真是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李君不由叹气道,“昨日捐献名额上也有张延鲁的大名,待天亮后,咱们去他府上走一遭。”
闻言,李言又用那二百斤的身体靠在李君肩上,恬不知耻道:“我就说跟着弟弟有肉吃嘛!”
清晨的朝阳在白云间穿梭了几个来回,随后就没了踪影,伴随而来的就是濛濛细雨。
昨夜与李君同去洞房弄新妇的还有泉州刺使府文事陈岘,不过这家伙不胜酒力,被新娘花言巧语灌了几杯水酒后,就浑浑噩噩地倒在了院落里,还是李君与众人将他抬到了刺使府。
绵绵细雨滴落在石板上,激荡出一曲悠然,王审知前去礼送昨夜的宾客时,醉酒的陈岘被刺使府亲卫兵响声惊动,前去客厅找水喝,看见李君依在回廊栏杆上,凭空对望,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昨夜的荒唐在陈岘脑海闪过,他舒展舒展麻木的手指,徐徐走近,躬身道:“昨夜醉酒丑态百出,劳烦李司马为陈某遮了颜面,实在感激不尽。”
“陈先生,可以这样唤你吗?”李君没有回头,那涓涓细流在他心田肆意流淌,无比舒畅,竟有些舍不得离开。
“李司马谬赞了,先生还不敢当,如今在下和陈峤陈老共为刺使府文事,还需要李司马多多提携……”
陈岘话还未说完,就听李君打断道:“先生过谦了,先生雄才伟略,宏图大志难以施展,为何不去北方寻求一位明主,要委屈在这泉州呢?”
瞥了一眼不断试探自己的毛头小子,陈岘挤出一丝笑容:“雄才大略不敢当,至于去北方,在下父母健在,常言道,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而北方如今动荡不安,诸雄亦是没有方向,在下又何德何能助他们一臂之力呢?”
“看来真是屈才陈先生了。”
李君弯腰撩起几捧泉水,简单洗了洗倦怠的面容,转而换作一张天真无邪的模样,对陈岘呵呵笑道:“陈先生大才难伸,如今正好有件棘手之事,需要先生助我一臂之力,先生可愿与我同行,去给泉州海港的藩客们拜个年?”
“给藩客拜年?”陈岘觉得自己昨夜的酒可能还没清醒,往常这些藩客节日期间巴不得奉上礼物献殷勤,哪有刺使府官员前去给他们拜年的道理。
财神爷当然是得供奉着了,要不然李君怎么收他们的海关税?
大天朝到了清代末年才有海关税,还是歪果仁帮助建立的。不过李君既然来了,不收海关税,难道要像历朝历代一样继续做亏本买卖不成?
海上丝绸之路萌芽于商周,发展于春秋战国,成型于秦汉,兴于唐宋,人们常常忘了五代十国时,东南三地为之后的两宋以及元明清经济繁荣做出的奠基。
唐末五代十国时期,北方诸雄争霸天下,南方诸国没有实力与其争雄,为了保境安民,各国花招层出不穷,在一定程度上,开发了南方的各种产业,其中海上丝绸之路是重中之重。而泉州和广州是此时最重要的两个港口,泉州市舶司的藩坊就是专门收留那些大食商客。
自安史之乱后,社会动乱,大食商客东来的航程缩短,马来半岛成了两国商客的换货处。先前廖彦若对这些大食商客频频搜刮,以致他们有迁徙广州之心,让李言前去安抚,好像也没劝住他们,在索要了许多安家费之后,竟然还想跑路,哪有这么美的事?
“好像到了!”陈岘见过几次大食的商客,却从未与他们打过交道,不过这些人在泉州为自己建造的房屋多是圆顶,比较奇特,一眼就能认出。
李君搭眼望去,围绕市舶司周边鳞次栉比建造了不少圆顶石屋,门前棕发的孩童见两个身穿官服的人前来,慌忙奔回家里,叽叽喳喳不知道在叫嚷着什么。
嚷叫声惊动了市舶司,李言随即带着泉州一众商客从市舶司走了出来,张延鲁没见过李君,而他多年与泉州政要打交道,一眼就能以官服识别李君的身份,上前躬身施礼道:“久闻李司马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李君扶起有些清瘦的张延鲁,诚然道:“张老谬赞了,不知大弟可还安好?”
常言道,瘦人不易多病,这张延鲁虽然年近花甲,清瘦异常,却十分精神,一身简陋的衣着掩盖不了他处事的精明,脸上时常挂着一幅和蔼的微笑:“安好、安好,如今带着家中几个孩子在晋江垦殖古陵山地,倒是让李司马挂心了。”
“哪里,张老助战有功,刺使大人本想请你去晋江做个主簿,您老却推辞了,实在让我等过意不去。”
李君说时,话锋一转:“原本昨日元旦就要前来向张老拜年的,然审邽兄大婚耽误,今日晨起就带着刺使府的从事陈岘陈先生前来看望看望,只是元旦佳节刚过,又细雨绵绵,商铺大多不曾营业,也未曾带什么礼物,还望张老海涵。”
“李司马折煞老朽咯!”张延鲁向二人躬身施了一礼,“外面凄冷,还请司内饮茶。”
市舶司是在玄宗时期设立的管理海上对外贸易的官府,一般都是由宦官担任,而如今唐庭势微,宦官在泉州根本就待不下去,当日王审潮兵进泉州时,市舶司内的宦官早就闻风而逃,如今由李言暂任此职。
今早李言以泉州司马要向他们问事,将没有回乡的泉州商客全都请来,此刻司坐了两排,却无一大食藩客。
唠了几句家常后,张延鲁也看出李君醉翁之意不在酒,笑呵呵道:“李司马吃不惯这漳平水仙的茶汤吗?”
“确实吃不惯!”李君放下茶碗,起身朝司外看去,“听说大食商客有个名唤蒲诃栗的藩都长,前几年去过长安,不知此人现在何处?”
大食人在唐代群居时,多以蒲为姓,这蒲诃栗早年曾作为入朝俸使去过长安,当时长安动乱,皇帝未曾接见他,只是赐了一个藩都长的官职,让其在泉州引领大食人商贸,李君在廖彦若的贪墨账本中见过此人被搜刮银钱的数额,今日就是专门冲着他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