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新堡 风信子与陨落的战旗
“所以，我们的战术核心是什么呢？”多米尼克敲着脑袋，靠着石墙，手拿一支炭笔，头疼的问道：“咱们这已经提出了多少计划了？五个？十个？”
进军已然是定案，但是进军方案却成为了一大难题。倒不是那些后来的高级将领们给了让娜多少掣肘，而是让娜和多米尼克爆发了极大的分歧，导致所有的方案都不能让二人，同时满意。这就让在作战室内的一种将领都犯了难。
让娜又在地图上画了一根线，说道：“我们完全可以避免那些无用的战斗，直接奔向兰斯就是了。卡佩的领主绝对不会出兵，我们的太子应当有这个自信。我们只需要解决高岭的残军就行了，也就是说只需要一场决战，一次攻城都不需要。”
“我们的国王要是能够有这样的自信就好了。”听到让娜的发言，将军们心中不住地嘀咕着。终于有一位伯爵站了出来，委婉的说道：“圣女殿下，这样子的……计划，真的很难让我们放心，这简直是……”
“简直是将十几万人放到油锅上一样，你这是极其不负责任的行为！收起你的幼稚与自大，圣女殿下！”多米尼克忍受不了这种近乎于幻想一样的呓语，敲着桌子发威道：“那是南方军十万人！不是十万头猪！”
让娜从来也没怕过多米尼克，当即就拍着桌子站起来，同样喊叫道：“你又有什么办法？这一路上这些城市，一个一个打过去么？笑话！三年都打不下来，更何况我们只有一个月的时间！”
始终无法拿出来一份作战计划，而时间确实紧迫，让娜气不过，带着自己的那些队长们像夏太尔、米斯达几人，带着两万人作为先锋，向法尔申城进发。临走的时候，希斯叫住了让娜，将她带到自己的别院之中。
让娜一推开院门，就看见那日匆匆忙忙束缚住的金发女子被一群女仆侍从围在中间，希斯将她拉了过来，颇有些骄傲的介绍到：“这是我们的普洛马·金穗子爵，是很好相处的人，我不在时有事尽管可以找她哦。”
普洛马被这样子不着调的介绍有气到，挣脱开希斯的大手，正经的介绍到：“在下普洛马·金穗，前次有幸相见，令人印象颇为深刻啊。”
让娜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对不起哈，上次确实急了些，我向你道歉。希斯，这次叫我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希斯神秘一笑，说道：“自从我到南八继城以来，就一直想着一件好东西，在这位亲爱的普洛马女士的帮助之下，我可是终于找到了。你随我来，给你开开眼。”
三人走到一间有些偏僻的小屋之前，普洛马上前将门推开，正中是一层厚厚的天鹅绒，希斯努努嘴，示意让娜打开它。
让娜将信将疑的一把将天鹅绒揭开，等到看清了桌上的两件东西，不由得惊呼出声。
桌上最近的是一柄纯白色的佩剑，不大不长，全长只有三尺不到。仅仅是让娜逸散出来的光明神力，就已经引动了这柄剑上密密麻麻的天然术式，整柄剑就像是有生命一般，一见让娜就不断地扭动着，期待渴求着让娜的气息。
让娜不由自主的双手将剑捧起，光明神力自然而然的落在剑上。瞬间出窍，连剑刃都是纯白色的，非金非石，但是明显坚不可摧。
希斯介绍道：“这是当年因陀罗的佩剑，是神木的第一件赐予，通体是神木打造。这么多年，我觉得你是第一位能够使用它的光明神使。来，你试试。”
希斯说着，将让娜的那一柄佩剑抽了出来，说道：“不要灌注神力，不要用力，就是握在手中挥一下。”
让娜从善如流，在震惊之中端起这柄纯白之刃，就在剑身上用手一弹，连余波都没有发生。只不过希斯手中的佩剑突然断成两截，短剑掉在地上，响声回响在小室之中。
让娜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希斯一边升起一团幽火，一边说道：“神木可以收在神力之中，但是它有两种东西是斩不断的。”
一柄纯白色的短矛从幽火之中凝结，让娜再谈了一下，仅仅将火苗摇晃了两下，短矛丝毫没有异动。希斯说道：“第一就是神木本身，它是这颗星球上最为坚硬神秘的东西。不过神木武器只有神使可以动用，你也不必太过在意。”
“除了神木武器之外，如果你发现有东西斩不断，你最好赶紧跑，明白了么？”
让娜每一次渡过审判之后，一个人都见不到。艾琳，艾琳是普洛马的侍女，希斯能够派来的人，也就只有她一个罢了。至于小兰斯，这个人让娜之前是多次见过的，在理查的宫廷之中，很难不见到他，至于为什么会出现在碧波港，让娜已经不愿意去想了。
只不过小兰斯身上有着让娜最为厌恶的神力，虽然在量上远远不如那个月神使，但是在质量上竟然所差无几。就是那种隐隐约约散发出来的零星神力，竟然会使现在的让娜有一种深澈的恐惧，让娜太讨厌这样子的自己了。
就算是夏日，让娜还是觉得太冷了。如果说原来的让娜神力如大海大洋，现在就只有半杯水的量了，能够维持一个身体最基本的活性已然是竭尽全力，而再进一步，实在是力所不能及。
咚咚咚，有人敲门。艾琳带着风凰大神官走了进来，风凰大神官是希斯钦点的生命神官，为让娜进行治疗。艾琳放下了两个炭盆，给阴冷的房间增添了一些温度。
风凰大神官已经七十三岁了，几乎可以说是希斯之下最强的人类生命神官。和蔼慈祥的风凰慢慢的将让娜的高领毛衣褪下来一点，漏出来修长的脖颈之上可怖的伤痕。
“女神能够接上骨骼与神经已经是太过离奇了，我能够做的确实不多，孩子，对不起。”风凰心疼的抚摸着伤痕，感受到让娜微微颤抖，心疼的太多了。风凰说道：“你……你还是看看吧，总是要接受的。”
自从死过一次之后，让娜就再也不照镜子了。听到风凰这样劝她，也不做声，风凰只好慢慢凝聚神力，缓缓地渡入让娜的脖颈，温柔小心的说道：“你要是觉得疼，一定要告诉我，好吗？”
让娜最大的伤，其实不在重塑的心肺，而是在被贤者之石直接洞穿的脖颈之上。女神限于时间紧迫，也只能够将其接在一起，重新激活罢了，后续如跗骨之蛆一般的神力创伤，就需要相当长的时间去慢慢的的剥离温养，如果是希斯在的话，三十年就基本能够清除。但是换做神官的话，能够维持它不再蔓延就已然是非常的吃力了。
理查的政府并没有给多一张的通行证，就连艾琳都是以大神官的侍女的名义才能够重进卡佩的。所以大神官能做到极为有限。就算如此，风凰也坚持每天都来照顾让娜，渐渐地，这位老奶奶成功赢得了让娜的信任，这名在一年之内有过太多的剧变的少女，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宣泄的港湾。
“凰奶奶，不用忙了，我知道自己的结局。”让娜任凭风凰的手揉捏自己的颈椎，心灰意冷的说道。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风凰严肃的说道：“人啊，从来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要对未来有信心，明白了么？”
让娜努力的摇头，挣脱了风凰的手，重新将高领竖起来，让娜沙哑的说道：“算了吧，没有用的。”
“是今天公堂上又受了委屈吧。”风凰靠近让娜，坐在让娜的床上，拉过她冰凉的手，宽慰道：“是不是那些主审官又说了什么怪话了，说说吧。”
“不是，那些都不是什么大事，我受得了。”让娜感受着掌中的温暖，闭上了已然被侵蚀全白的双眼，淡淡的说道：“一年前的夏天，那是我起兵的时候。我刚刚成为神使，击溃了一伙流寇，杀了人。然后害怕的躲到家里的风车阁楼中，恶心到吐，吐完了就睡，一直到光之王出现在我的面前，教我怎么控制自己的力量。”
让娜把玩着自己已经纯白的凌乱短发，回忆道：“其实当时我还有这一头足以遮住屁股的长发，当时还是乌黑的，绑成一条粗壮的辫子，每一个女孩子都羡慕。明明要上战场，却还妄想着要留着长发，女人还真是可笑，对吧。”
“流寇越来越多，我到底独木难支，就带着村子里的青年们一起作战。刚好击败了一支南方军运粮食的车队，又能够与光之王进行交流。我还记得我们教区的神官长，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干瘦男人，他找到领主，半强迫的写了信将我介绍给理查。可惜去年冬天的时候，染了热病，死了。”
“我其实可以不用神力，仅凭肉身就能挥舞一百吨的战旗，一百吨哦！”让娜不住地挥舞着胳膊，就像战旗还在手中一样，向风凰炫耀道：“希斯还送了我一面属于我自己的旗子，是纯白的神力织布，不会脏也不会烂，只要稍微注入一点点的神力，就会完全的展开来，还绣着漂亮的金线，上面还有一朵我不认识的花，就像是这样子，很漂亮的花。”
让娜伸出右手，一点点凝光牵出细丝，在空中画出了一朵七枚修长花瓣的花朵，像喇叭花一样的嘟着嘴，花瓣尖尖还向后弯曲着，确实是极为漂亮的花。
风凰看着，微笑的解释道：“这应该是风信子吧，是你最初家乡的花。它应该是淡淡的紫色，很多个长在一起，一到春天，会开满整个花田。大公选择它，也是为了祝福你获得胜利吧，这是象征着胜利与幸福的花啊。”
“是么？”让娜将脸埋在毛衣之中，端详着这朵七瓣的风信子，喃喃道：“胜利么？我真的还能够取得胜利么？”
让娜在兰斯进军中的第一阵，确实是打得艰难无比。为了防止要后续从一众大城之中进军，让娜擅自选择出兵新堡。新堡是要比博望城还要北很多的大堡垒，在上次帕提亚战役之中，博望城装模作样的抵抗了一下，摩恩城堡被让娜接收之后，博望城便望风而降。
新堡是第二次北伐失败之时的产物，北陆联军已然从两路攻入卡佩，新堡就是帝国最后的两道防线中重要的堡垒，被围困半年也未能够攻克。现在的新堡是斡滩河以西，中部与西境的分界点，同样也是水泗领与征服领的分界点。
时至今日，新堡早已不复当年的坚固，但是仍旧处在咽喉之处。保有此堡垒，南方军随时可以从西境调兵南下，切断理查军的补给线。不过多米尼克所主张的是由主力出击新堡，力求速战速决。让娜担心主力囤积在新堡外围，容易被莫奈捕捉到机会，打一场南八继城反击战的翻版，甚至于更为惨烈。
两种进军的方案所引发的激烈争吵，让娜更为直接，拉过那些无爵的队长们悍然出发，弃多米尼克和理查所在的大部队于不顾。多米尼克暴跳如雷，但是却不敢妄动，只好缓慢的往兰斯方向进发。
让娜对新堡发起了极其猛烈的进攻，在第一日就数十次的率部登上了城墙。双方都只配装了不到一成的火枪，在传统的攻城战之中，登先者伤亡惨重。第一天双方共损失了四千余人，让娜再一次被南方军赶下来，被迫在新堡外仓促扎营。
当夜夏太尔得到线报，西境南方军果然有相当程度上的动员，相信不日就会南下阻击理查。夏太尔立刻禀告了让娜，让娜思考一夜，第二日便出乎意料的向南方快速撤退，惊掉了一群人的眼珠。
让娜放手让夏太尔领军，自己一人跑得比马快得多的多，也顾不上形象了，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就横跨了整个水泗领，追上了多米尼克的部队。
众人只看见一颗明星从地平线上闪了两下，纯白的让娜就落在了理查的身旁，扬起了一阵的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