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兰斯 普洛马与宴无好宴(3)
在铺排一番过后,好像一切都走上了正轨。偏门处的伯爵从金丝绒的小台上取下一个青铜的摇铃,轻轻地摇动几下,随后将偏门再次打开。一位高胖紫衣的公爵,是军事总管本恩·德·高乐;一位年迈的青衣伯爵,是财政大臣哈米什·德·卡佩;两位白衣爵士,内务总管达奇·德·卡佩与私人顾问加略可·鲁瓦;两位黑衣神官,高且清癯的大司祭索莫拉,年迈长须的是宫廷司祭采尼。
内阁七人一次到了六位,只剩下外交总管身份超然,总是陪着国王出现外,差不多该是客人们登场的时候了。内阁几人站在大厅正中偏左一点,不遮挡帝国国旗,几人悄声交谈着,能够感觉到一股紧张的气氛弥漫在大厅之中。
其余贵族们都站长桌外,紧张的盯着大门,饶是小兰斯见多识广,也不免掌心一直出汗,蹭着洁白的爵士服。维尔斯不住地喝着一杯烈酒,萨伍罗斯看见了连忙将他的酒杯夺过,悄悄地放在了地上。
正门旁站了一位老态龙钟的公爵,是凯旋领的德拉科·德·波耶特老公爵,同样是卡佩的名门。只见他双手稳健的从石台上布满金丝绒填充天鹅羽毛的绒垫上取下一支金铃,浮雕的因陀罗征服绘卷,接着沉香木的简朴手柄。看来这是帝国成立早期的物件了,理查从八继城北狩之后,这也是卡佩王室为数不多的宝物。
“叮——叮——叮——”纯金的铃铛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这是因为光之王的神官们在金铃内侧镀了一层适应神力的紫铜,在镀层上铭刻了较为简单的术式,其实不是铃铛在发声,而是在铃铛抖动时切割地磁磁感线产生的微弱电流通过一个转换的术式转换为一点极小的神力,激活了发声的术式一次,就会产生一次清脆的“叮——”。
大门从外向内被推开,十多人缓缓的走进,伴随着乐队费力的进行配音。领头的是一位女子,身着子爵的浅青礼服,这是自然的,披着女神教神官的纯白披肩,胸口是一枚青翠欲滴的橡树叶做扣。她是美女,洁白的皮肤,淡绿色的双眼,似圆脸似瓜子脸,长发金黄色,盘在脑后,没有看见一件饰品,带着一种难以言明的气质走在最前面。
身后面是一位老者,夏弥伯爵年近七十,但是仍然有着一头乌黑的头发。他是一位标准的“卡佩人”,有着黑发、黑色虹膜,和高岭人看起来一样,只是面孔更加接近于在中部的帝国人,显得瞿深而立体。一丝不苟的短发,下巴上稍有一点的山羊胡,是国字脸。不算很高,中等身材,甚至有点显瘦。
青色的伯爵礼服在他的身上显得颇为契合,胸前的各种勋章、绶带都标识了这位老贵族一生对于卡佩、帝国的奉献于荣耀。自他的兄长——中和皇帝驾崩之后,夏弥伯爵就归隐于乐夏领做领执政,再不问外事。联邦专制公帕帕罗西、甚至于后来的永熙皇帝,还有现在的理查,都不断的对他发出阁揆的邀请,都被他回绝了。
第三位进来的是一名头发花白的精灵女性,颇有些紧张的环顾着四周,显然是没有适应过这种隆重的宴会。她就是女神教的月神使。身着米黄色的祭袍,没什么装饰,肩披纯白的披肩,胸口是一枚紫色的正二十面体,散发着奇诡的流光。
黄悦确实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国宴级别的宴会,女神教会历来不擅豪奢,再加上神力觉醒一来时间并不算长,二来更多的时间都还是在莫奈的远征军之中继续担任军职。
她是精灵,和海灵、角人族不同,精灵在光之王教会中是最为肮脏的存在,是不能够留得姓名的。这种歧视来自于一枚精灵的果子在不经意间毒死了因陀罗,这使得武力统一整个帝国永远的化为了泡影。她大概四十岁左右,在精灵长达一百五十年的生命中,她就已经参加了数次几十万人的大战了。
在永熙年的帝国内战之中,圣王国与海间联邦的军队几乎占领了整个新月精灵督区,她所生长的小镇子被全员屠戮,仅剩下她一个小女孩藏在在炉灶下面才躲过一劫。像这样的幸存者很多很多,现在已经完全的充斥了高岭的军队,甚至于已经改变了高岭的战略决策。
被莫奈和希斯的义军所救之后,便跟随莫奈与大公南征北战。无论是古河夜战、白夜焰火之役、黑斯廷斯之战都有着她的身影,如果不是神力觉醒,她只怕会成为高陵第一个精灵族的军团长,而且还是“较为柔弱”的女性。
左脸一道浅表的疤痕,这是半张脸被炮弹残片整个掀开,尤利希斯大公进行了精密的手术才保住这张脸。鼻梁骨折断过,牙齿缺了几颗,笑起来有点僵硬,也有些可怕。走路时有些别扭,两只脚踏地的声音不同,一条腿永远的要加上钢铁的支架。等等等等,满身都是战争的痕迹。原本算是俊秀的脸,现在让人感到有点可怖。
理查是最后到的,身着国王的红衣,满面春风与疲劳,脸色惨白而蜡黄,点缀着一点兴奋的红晕。身上居然披上了代表选帝侯的金色披肩。不过他显然不是今晚的主角,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使节团的十几人身上,只有内阁几人看着这一幕,暗暗地叹气摇头。
宰相,现在叫做外交总管了。里昂公爵率先迎了上去,向理查介绍着使节团。不料刚哈哈了几句,还没等酒杯抬起来,夏弥伯爵就开口问道:“殿下何时登基?老朽居然不知道,兰斯教堂好像遗失了这方面的记录,普洛马女士,我想问问帝国方面,这卡佩选帝侯的印玺何时赐下啊?”
普洛马暗骂一声,回答道:“这件事情还是要多走一些流程,帝国方面还没有收到卡佩正式的公函与联名书。根据金玺石书,选帝侯的印玺还是要正式登基之后才可以开始篆刻的。伯爵阁下还是心急了些。”
夏弥伯爵干枯的哈哈笑了几声,里昂公爵想要阻止理查的反驳,但是理查还是笃定的开口说道:“天下公侯尽披朱紫,自先王在世时,孤便立嫡为长,先王崩逝,自然是由孤统领朝纲,继秉大位。是以服朱披金,以表礼仪。”
夏弥伯爵说道:“自卡佩立国以来数十世,称王者无不在兰斯加冕,从无例外。现在殿下如此心急,是否意味着要抛弃南方西方半壁江山,做半个卡佩的王呢?”
里昂公爵急忙劝慰道:“今日使节团远道而来,先行列席,谈判之事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众人列席,其他人寒暄一番之后,也入席了。理查自然坐在中间,左边是普洛马和夏弥,右边是外交总管和财政总管。黄悦坐在了下首第一个,不是她不愿意上台,而是害怕他们问出一些敏感的问题来,在这种场合,说不好还不如闭嘴,这是她唯一懂得的事情。
里昂公爵给台上几人倒上了上好的酒液,普洛马称赞道:“柔似琥珀,转如流光,不愧是卡佩的骄傲。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这是奥力哈庄园所出产的深藏米酒吧。”
理查笑道:“不知道大使可否饮酒,这可是全大陆最好的米酒,卡佩最好的贡品。如果有点喝不惯,我们还有同样好的麦酒,更是甘甜美味。”
普洛马回答道:“卡佩的葡萄酒更好,皇帝和大公都爱不释手,皇帝更是时刻都要备上一瓶,每到政事艰难之时都要饮上一杯。”
理查说道:“既如此贵使便可带上几船回,算是孤的一点心意。不过贵使作为大公的肱骨重臣,孤有一事想要问询贵使,还望贵使能够让孤一解心中疑惑。”
普洛马说道:“殿下只问,外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外交总管再次想要阻止理查,理查还是不理他,只管问道:“孤久闻大公国民时刻盼望大公返国,然而大公自七岁去国之后以二十几年,自高岭至帝都,现在竟然在我卡佩的国土上指挥军队,这是为何呢?”
普洛马谦让的说道:“大公年少继位,国大而事苛,任重而道远,这才在外云游修习治国理政之道。国内之事,悉数交于执政,至今风调雨顺,人民安居乐业,二贵配合默契,大公自然不急于归国。而今大公履职于帝国内阁,秉天下农商之责,教化信条,安抚万民,亦是仰德之举。自卡佩争王以来,大公夙夜忧叹;开战之后,更是深忧平民。是故主动请缨,面君陈情,去帝都而入卡佩,缅王化而止兵戈。此番调停,更是帝国全员所期盼,诸侯之所忧虑也。”
理查有些咄咄逼人道:“大公所行,是代表帝国,还是代表大公国呢?”
普洛马继续解释道:“帝国之所需,卡佩之所求,大公之所有。殿下与菲兹公爵一母同胞,皆有神器之利,而卡佩不平,外患内忧不止,帝国不兴,非大公之所愿。况且复兴人类,日程紧迫。铱星催促,工匠赶忙,五次北伐迫在眉睫。大公为苍生计,故有此一行。”
夏弥伯爵说道:“上古有圣人云:‘神器更易,有德者居之’。菲兹公爵安抚南境以来,农事平顺,百工兴旺,商业繁荣。而殿下北狩之后,国库空虚,穷兵黩武,不适外交。半岛、北陆皆有独立之虞,非为君之道也。”
财政大臣喝了几口酒,回答道:“卡佩全国,自古重南轻北。南境以三领之地,拥大城十三,小城七十,村镇庄园不计其数。更有碧波港为天下雄港,往来商旅络绎不绝,非公爵一人之功。”
外交大臣接着辩解道:“我王居北,所战者非公爵,而是远征军二皇子。所谓穷兵黩武,皆拖此子所赐。中部、北境素来凋敝,连翻失利,财政困顿,非我王一人之过也。”
夏弥伯爵说:“公爵心怀子民,如今纷乱进两年,南八继城仍在围城,非是我方不愿破城,而是给我等一寸谈判之地。”
理查冷哼一声,说道:“是莫奈攻不下来吧,他一年攻不下来,一辈子都攻不下来。”
“世界上还没有他攻不下来的城池,这一点您是知道的。”普洛马淡淡的说道:“南八继城比帝都如何,在场的诸位不会不知道吧。”
贵族侍从们开始上菜了,众人都趁这个机会或者与使节团的其他成员开始交谈试探,也有互相交换意见的。台上的几人也各自收敛,毕竟这才是第一天。
小兰斯是老的侍卫统领了,资格很深,人也很油滑。阿尔伯特特意安排他服侍黄悦,想让他从黄悦这里套出话来。小兰斯狠狠地准备了一番。
先倒了一杯餐前酒,然后根据精灵的习惯加了些气泡水,小兰斯摆出一个自认为帅气的微笑,递上它问道:“神使大人现在在何处供职啊?”
黄悦明显不适应这种搭话,顿挫的回答道:“在远征军,我领军法处的职位。”
小兰斯笑意更浓,继续问道:“为何不去帝都供职?月神使去掌管帝国法度不是更好么?”
黄悦皱皱眉头,回答道:“我听统帅的,也听神使的,多余的,我不知道。”
小兰斯续上酒,微微鞠上一躬,便退下了。他眼神递向一位小爵士,他连忙去找阿尔伯特说明情况,阿尔伯特听罢笑道:“我去禀告老爷子,这可是个好消息。”
等小爵士再来的时候,第一个见得就是坐立不安的黄悦。冷盘是简单的一些时蔬,精灵族——不管是草原、森林还是海洋精灵,都是肉食动物,根据女神教的测定,精灵体内淀粉酶的活性甚至比野狼还要小得多。所以只好强忍不适的塞了一口,现在脸色很是糟糕。
“不是精灵不吃素,而是精灵吃的素,人类也吃不了。”希斯如是写道,而所有看过的人都深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