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
“————！”
大脑正在全速处理着脸色绯红的小女孩说出来的话。
嘎嗒——帕萝丝觉得自己的牙齿快要互相咬碎，如石子碰撞的敲击声绵绵不绝，一度熄灭的怒意，在理解小女孩在说些什么之后，几乎是瞬间就实现了复活。
“别开玩笑了！”
满含怒意的高亢声音，帕萝丝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先一步站出来，否定女孩的说法。
奴隶一词，完全踩中她心中最柔弱的部分。
成为奴隶？尤其是人类的奴隶？这种事，哪怕是诸神的黄昏再度降临，即使宇宙迎来灭亡之日，她也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我凭什么要成为你这种下等存在的奴隶！？”
她冰冷阴沉的五官开始扭曲。
嗡——空气突然鸣动，少女挥动着右手，通风的房间中，气流被她胡乱地搅动着。
如星光般璀璨耀眼的光，正在迅速地聚集着。房间的每一处，无论是看得见的地方，还是看不见的死角，从这些地方冒出来的，不可思议的光点正在往少女的掌心处汇聚着。它们本是无形无色，甚至连存在的概念都模糊混淆的东西，却在这一刻有了自己稳定的形态。
——杀了她！
理智宣告着自己的败北，愤怒的情感攻破了帕萝丝本身就已经奄奄一息的理性城墙。她因为过于愤怒而开始充血的白瞳中，泛出危险的血光。
咚！咚！咚！房屋正在震动着，此间无法承受之力正在降临，每一分显现都在压迫这片空间。
“唔姆……”
耀眼的白光充斥着客厅，将全员的视线都染成一片雪白。
帕萝丝身上散发出的敌意，别说是寒毛竖立，就算是让寒毛原地自毁，也不是过于夸张的形容。
在白茫茫的世界中，名为岚的女孩，兀自浅笑着。魔性的笑容让她看起来显得从容不迫，仅露出来的青瞳中，寻不得一丝畏惧的踪影。
能够将人的灵魂都一并抹去的【珀伽索斯之矛】，在仿佛时间停止流动的这段时刻中，已经逐渐成型。
没有人能够拦住现在的帕萝丝。能够自由驭用幽灵的李少辉做不到，自称媲美圣贤的岚也做不到。
所以——
咔哒！
在形成之前，就被拳头粉碎。
——能做到这一点的王倩，并不是人类。
少女的旁边，近在咫尺的王倩以粉碎【极限】概念的速度，将帕萝丝引以为豪的武器用最暴力的方式摧毁。胎死腹中的长矛，再度化为繁星般数量惊人的光点，像是追逐灯光的飞蛾，环绕着女人的手臂。
事态的转折超乎自己的预料，因此而陷入呆滞的少女眼中，所看到的那名面无表情的桃发女人，简直像是神情冷冽的女武神。
“等一等，稍微……”
连闹剧都算不上，只不过是一瞬间发生的小插曲，岚那始终如一的神情，让人觉得她并不在乎发生在少女身上的事。
恐怕，她一开始就已经预料到帕萝丝的暴起，甚至还料到王倩会制止帕萝丝的行为。
“唔姆……值得让我等待答案的人，是你，李少辉。”
她说出这份沉着的理由，虽然并不直接，但也等同于做出合理的解释。
李梦从一开始就不具备着选择权，她只不过是一名普通的女子高中生。
帕萝丝拥有着极强的个人能力，但她那份偏执注定无法做出正确的选择。即使她想凭借自己的能力去做出格的事，个体能力凌驾于她之上的王倩，也注定会让她无功而返。
换句话说，如果没有李少辉的存在，能够决定这一切的，实际上是王倩。因为只有最强的武力才能轻而易举地占据谈判的主动权。
可巧合的是，王倩恰恰好是在场的几人中，和这件事瓜葛最浅的人。她没有被那些以生物的欲望为食物的寄生虫寄生，生命自然不会受到威胁。
“如果不想失去自己的妹妹，不想丧失游戏资格的话，就只剩下我这一条路线可以选择。意下如何，李少辉。”
唯一能够让置身事外的王倩主动进入事件的重心的人，谈判中真正意义上的另一方，是李少辉。
“大叔……怎么办呢？”
灵使是打从心底里不愿意在看到李少辉变成之前那副模样。虽然男人不知道第三次失去意识的那段时间中，自己又变得多么糟糕，但想必，一定是深深地伤害到灵使了。
那么，假如说不想再变成那副模样，不想让自己身边的人受到伤害的话，就只剩下服从蓝发女孩这一选项。
“啊……”
十分适合去用来弹钢琴的修长手指，被男人用来去挠自己那干瘪的脸颊。枯萎的头发无力地下垂，如果持续着不去发廊修剪的状态，再过不了多久，恐怕就会将他的半张脸完全遮住。而那隐藏在刘海之后，毫不遮掩地暴露着自己灵魂早已干涸的事实，和死人比较起来也没有多大区别的黑瞳正在慢慢地闭合着。
“你难道是那种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不死心的女孩子吗？”
拐弯抹角的婉转措辞，传达的含义却是和一口回绝没有区别的答案。
“岚——真是奇怪的名字……可是用你的话来说，我也很中意这个名字。”
“唔姆……”
“岚，我不会做你的奴隶的，这个是答案。”
“唔姆唔姆……”
岚忽然靠在沙发上，仰着上半身，几乎是和天花板保持着平行的姿势。“哈”的长音，不符合她先前活泼的气氛，夹杂着忧郁的叹气声表明女孩此时的心情已经由晴转阴。她没有生机，一眼看过去很可能会误认为是玻璃珠的美丽青瞳迅速地眨着眼。
“这样吗，那可真是遗憾。明明我很中意你的。像你这样有着自知之明的男人，我挺喜欢的哇。唔姆……即使自身的存在受到威胁，重视之人也朝不保夕，身处这样的险境，在知晓自己无能为力后，也能坚持本我……这样的你，我很喜欢喔……唔姆，不用太在意哇。也不要产生什么误会，只不过是无病呻吟的感慨而已哇。”
支撑娇弱身躯的双足，像是突然被抽空了力量，像是任由人摆弄的洋娃娃，小女孩倒在了沙发上，碧蓝的长发散落在她身下，和暗红的裙子互相映衬。
“唔姆！总之！既然你不愿意成为我的奴隶！那我只能换一个条件了！”
“……差不多够了。”
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如此直截了当地赞美。李少辉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值得被人去欣赏的人。
更重要的是，他不希望自己的做法被人认同。
“先抬价，在减价，这种幼稚的手段，早就被不良商贩玩腻了。既然能够知道我在想什么，还大言不惭地给我下定义，那么你应该知道。想要打动我的话，就该说出你的真实目的——我是不会不明不白地把自己交出去的。”
没有人会愚蠢到用这种开门见山的方式，提出这么蛮不讲理的要求。假如说岚是真想要让自己成为她的奴隶，那么绝对不会用这么粗暴的话语提出来，而是应该更加地委婉，所以，岚的目的绝对不是这个——李少辉是这样想的。
“什么哇！你在怀疑我的诚心嘛！虽然……这不是我的主要目的，但我想让你成为我的奴隶的想法，绝对不是假的哇！唔姆唔姆！你这样怀疑我，小心我真的生气哇！”
“快点，不要浪费时间了。”
“唔……唔姆，只有在这种时候，你才表现得像个正常的男人呢——我指的是心急方面哇。”
只不过是区区的小学生模样的小女孩，说话的语气却流露着不寻常的成熟。
她懒散地躺在沙发上，神情显得徜徉忧郁，微倾着的小脑袋，上面那只光是看一眼都足以让人铭记于心的苍青之瞳正如摄像机的镜头般盯着李少辉。
“我的主要目的，实际上是想要捣毁藏匿在这个小城市里面，到处破坏的恐怖分子——姑且，把他们称之为破坏者吧。”
她的语气里充满着不情愿，那么到底是不愿意进行这么正式的说明，还是不愿意干这份工作呢，李少辉不得而知。
“破坏者……之前的事，就是他们在作祟吗？”
“哇哇哇！你可真聪明！正是！让那些寄生虫在这座城市开始泛滥起来，接二连三让人丧生的幕后黑手，就是这些人。可以说，他们就是这个城市的不安定因素，是应该祛除掉的污秽！”
“所以呢？”
“所以……诶？怎么感觉对话的走向被你给……哇！总之！我希望你们能够协助我。怎么样，不是作为奴隶，而是成为我的协助者哇！用这样的条件来交换你们的性命，意下如何？是不是很棒的条件哇！不如说，怎么看都是我在赔本哇！只不过是让你们帮忙而已哇，只是这样就能捡回一条命，还有比这更加棒的事情吗？“
原本陷入低迷的情绪重新振作，不知为何再度精神焕发的岚哇哇地大叫起来。
“唔……”
李少辉发出苦闷的沉吟，他也有在认真考虑如何回应岚的要求。
岚的诚意，通过她不正经的表达方式或多或少体现出一点。
那么秉持着公平起见的原则，李少辉也应该做出一些表示。
“……你背后的组织，是什么。”
“唔姆？”
“如果愿意回答这个，我就和你合作。”
“…………呵呵呵……”
清冷的笑声有些刺耳，女孩突然轻轻地笑了起来。
然后，笑声戛然而止。
“……我说，你是不是太得寸进尺了？”
霎时间， 气氛变得不再像先前一样缓和，空气变得粘稠，缠绕在李少辉的身上，让他想要动弹一根手指，都变得有些勉强。
产生这个变化的原因，只不过是岚坐起了身子。
岚的脑后，天蓝色的长发如同帘子般垂落，顺着沙发的折角，悬在低空，似乎只要再挪动一下身子，美丽洁净的长发就会被地板玷污。
“现在，你们的性命掌握在我的手中。能够拯救你们的只有我，你不会不明白这一点吧？唔姆，别搞错了，处于弱势的一方是你们。伟大无私的我愿意用这么平等的态度和你们交流，本身就已经是一件奇迹。李少辉，可不要太膨胀了，说到底，你不过是一个稍微有点能耐的普通人而已哇。”
仅凭视线，就能压迫人的神经，妨碍人的思考。
岚冰冷的眼神，让李少辉“咝咝咝”地倒吸起空气。天真浪漫的可爱脸庞上，带着与先前一直展露出的气质截然不同的，让人屏息的冷笑。
“唔……你说的这些，我当然知道。”
李少辉的语气，听上去有点沉重。他的视线游离着，像是在思索着什么，语速慢得出奇，说完一段话，便要短暂地停顿一会。
“同时，你需要我们的帮助，这一点，我也是知道的。”
“唔姆……”
“我想你是知道的吧，就算事情对我们而言，演变成无可挽回的局面，也不意味着我们【死】了。”
李少辉叙述着，并且开始回忆起帕萝丝和李梦变得不对劲时的景象。被寄生虫掌控精神，变得尤为狂暴的她们，毫无疑问，是站在了女孩的对立面。
“到那个时候，你想要完成你的目的，是难上加难的事。如果想要顺利地摧毁那些破坏者，拯救我们就理应是计划的一环。不然，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无论岚是不是还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能力，又或者说她幕后的组织有多么强大。
假如与李少辉、王倩、李梦、帕萝丝同时为敌，她也一定会有不少麻烦，李少辉是这样猜想的。
“所以，我给你一个忠告。最好快点解决掉我们身上的问题。如果疗效不错的话，我可以酌情考虑一下要不要帮你。当然，如果你肯说出你到底是隶属什么组织，我不介意先帮你做事，再让你解决我们的问题。”
“哇哇哇！”
睁大了眼睛，岚的眼神中流露着古怪。
“唔姆！你这套说辞完全是在诡辩啊！哇！为什么一下子变成是我在求着让我救你们了？唔姆唔姆……不过，你说得对，不管如何，我都不希望你们三个变成那副糟糕的样子，不然，本来就缺少人手的我，可就要更加头疼了呢。唔姆！那我就好好考虑一下吧！”
看样子，岚似乎妥协了。
“——这么简单就忽悠过去了？”
“喂！你说出来了啊！明明应该是心里面藏着的话，结果你就这样说出来了哇！“
“因为藏在心里面对你来说也没有意义的样子……”
“就算这样，也不应该直接说出来哇！你在想些什么呢？当然！我是知道你的那套说辞是彻头彻尾的诡辩，由大前提，小前提是正确的，最后得出风马牛不相及的结论。这种招式一点新意都没有……不过，你说的话，确实打动了我。这无非是你刚才说的，心理价位的问题而已哇！”
岚嘻嘻地开始轻笑，她用手抹着眼睛，一一地扫过其余没有发言的谈判员——只不过，她只能够看见其中的两个。
“我需要你们的帮助，这就意味着我必须要保住你们的命。唔姆！同时，如果能够让你们心甘情愿地帮我，只是做一次泄露情报的事，也属于可以接受的范畴。”
“哇，这是二五仔的标准发言呢。”
“唔姆！才不是什么二五仔！谁让他们让我千里迢迢赶过来做这种事！明明不是我的管辖区哇！”
“是是是……”
“你还想不想听哇！”
“想，当然想，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要做的事。”
剑拔弩张——不知道能不能这么形容，但总之，让李少辉感觉不太舒服的氛围终于消失后，他才能分出心思，去处理另一个人的事。
她应该也会同意吧。不过，我有必要去顾虑她的感受吗？
李少辉的视线慢慢地移动着，他像是要用这双黑眼圈厚重的眼睛，把存在于此刻的每一个人都映入自己脑海最深处，用保险柜锁上一样，他认真的眼神给人这样的感觉。
“喂……”
他有想过要不要直呼其名，但如果那样做的话，搞不好会引起那个人的反感。
不不不，这样想并不是在为那个人着想，只不过是李少辉不想耽搁时间而已。
“你怎么想呢？这件事也关系到你。我想，我们也应该需要你的帮助。怎么样，有考虑一起来吗？把那些什么破坏者一网打尽。”
“诶？”
男人枯萎的头发后，那双很难分辨出内心在想些什么，被雾霾遮掩着的黑瞳中，映照出的影像，是银发的少女。
不明白自己被突然叫到的理由，帕萝丝高挑的身子正在轻微颤动。
“虽然我和你之间存在着难以协调的矛盾，但我觉得，在这件事结束前，我们可以暂时合作——怎么样，你愿意吗？”
“唔…………”
在李少辉的注视下，帕萝丝如凝脂般光洁白润的脸上，染上些许红晕。与其说是在害羞李少辉的注视，不如说是因为话语中的【矛盾】，让她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我……”
会拒绝吧，李少辉在她把话说出来之前，就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心理准备。
虽然这也是性命攸关，关乎到帕萝丝生命安全的紧急事件，但考虑到她那种对人类的偏执认知，就算一口拒绝，也在李少辉的预料之中。
“……我愿意……啊！”
突然间，少女的声音变得混淆，难以听清。那像是咬住了舌头，疼痛感袭来，让少女不自觉闭上了右眼。
“唔！这是什么奇怪的说法啊！为什么是‘愿意不愿意’啊？人类，你的脑袋是不是有问题啊！？”
“嗯……战斗……一起。”
像是爱撒脾气的猫，少女龇牙咧嘴地谩骂着李少辉时，桃发的女人从背后抱住了少女的腰。
“还想飞……”
“唔……”
还想继续发作的帕萝丝，被王倩不是安抚，却要比一般的安抚还要来得有效的攻势，扑灭了怒火。
“那么——”
姑且，李少辉不太想理会帕萝丝的不自然，眯着眼睛，侧身望向带着一脸自信过头，说是自负也不为过的笑容，飒爽地站在沙发上的岚。
“——差不多开始了吧，【我们】的复仇大会。”
“唔姆！正是！我要把那些捣乱的破坏者全部抓住！都是他们害我来这种偏僻的地方！我非常非常的生气！这是【复仇】！”
“多谢款待！再来一碗哇！”
饭桌旁，帕萝丝呆若木鸡地看着正在狼吞虎咽的蓝发女孩。她记得，这名女孩的名字叫做岚，是一个口出狂言，贬低自己的低级人类。
她在短短一分钟的时间，把碗里满到溢出的米饭一扫而空。这之后，在日光灯照耀下闪闪发光的碗，干净得令人发指，只有蓝发女孩嘴角残留的米粒，才能证明过这里面曾经盛过饭。
这已经是第八碗了。
“我也要……”
不甘示弱，紧接在女孩之后，桃发血瞳的女人也举起了手中的碗，示意自己还能继续吃。
到底……是怎么变成现在这副状况的呢？就在刚才，不是一副要说更加机密的事情吗？到底，是怎么演变成现在这副合家欢乐的光景的呢？
——机密的事情，稍后再说。唔姆！我肚子饿了！我要吃饭！
起因，好像只是因为这个叫做岚的人类小女孩任性的要求。
让帕萝丝难以接受的是，可恶的李少辉竟然默认了小女孩的要求，没有反驳女孩。
更加不可思议的是——
——李少辉，竟然会做饭。
“你们啊，可真是一点都不懂得什么叫做省吃俭用。哪有吃这么多的……啊哈……”
把碗收走后，以娴熟得作为男人来说，有些过分的动作，把两只空着的碗都盛满了饭。他注意到帕萝丝呆滞的视线，便挥起手朝着这边打招呼：
“你不吃吗？”
“……我不想吃人类的饭。”
——况且，你这样的人做的饭，里面也许会有十分糟糕的东西。
“糟糕的东西？你在说什么傻话。这可是佳肴，是美食！”
“唔——”
只在帕萝丝的内心存在的腹诽之语，被岚毫不留情地指出。帕萝丝没有底气地悲鸣着，赌气似地撇过头，望向一旁被自己撞出来的大洞。
李少辉“哈”的一声，揉着泛着黑眼圈的眼睛，疲惫地打出哈欠。
“你应该也会肚子饿的吧？不如说，像你这样的【海格力斯】，应该更加容易饿吧？毕竟，你刚刚才和王倩……”
“……我不饿，一点都不！”
“通常这么说的人，一般都会——”
——咕！
胃部的肌肉挤压着内部的空气与水，发出的咕咕声，即使在饭桌上，也没能被掩去。
“……看吧，我就知道会这样。”
帕萝丝可以想象，自己脸上的羞红，现在一定蔓延到耳根了。男人没有平仄之分的声音，怎么听都像是在嘲笑自己。她用力地让手压住自己的大腿，避免着和男人进行视线上的接触。
“肚子饿的话，还是吃点东西比较好。不过，你要是不愿意吃的话，跟我也没关系。”
“…………”
“我把饭放在这里，筷子和勺子都有，全部是消过毒的，也给你单独准备了菜碟子。”
脚步声正在逐渐逼近，男人说话的声音也在靠近着。
咚的一声，因为是背对着男人，所以帕萝丝不清楚男人做了什么。可是从话的内容去推断，帕萝丝猜想，李少辉应该是把碗筷一类的放在了自己手边的桌子上。
“唔——”
能够忍受千根针扎透心脏的疼痛，却不能够忍受腹中饥饿。
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比饿肚子还要痛苦的事，帕萝丝曾经认为坚不可摧的内心，在这一刻产生了动摇。
想要吃饭。
人类最原始的食欲，已经把少女毫无意义的高傲摁在了地上，只等着裁判的倒计时结束，就能迎来自己的胜利。
“——只有这一次！人类，不会有第二次了！”
时间，不知不觉走到夜晚十点。
黑夜早已降临，距离最稠密的黑暗只剩下最后一段时间。
只能看见月牙的月亮高悬于夜空，携手点缀在它旁边的星辰，一起向夜晚洒下银辉。遗憾的是，无论是黯淡的光芒，还是稀少的星星，都让它变得不像一副美景，而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光景。
李少辉正倚靠在阳台的护栏上，吐着稍显闷热的气息，仰望着这样普通的星空。
“难以置信，大叔你竟然真的会煮饭。”
坐在护栏上，只要一步，就可能从阳台上坠下的小女孩，正在用看怪物般的眼神，一动不动地盯着仰着脑袋的李少辉。
“勉勉强强算是会吧。”
“……勉勉强强？”
“唔，上一次做饭，应该是挺多年前的事了，可能是大学，可能是高中。反正，我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自己做过饭了。那三个家伙可真是有够能吃的，从八点多吃到了现在……多亏如此，让我把这都快遗忘的伎俩又一次熟练了。”
舒展起身子，不起眼的星光落在李少辉写满劳累的死人脸上，他那张像是扑了一层粉的白脸，让人觉得他下一刻就会因为身体原因倒下。
男人真的是累了。
无论是和岚聊天，还是之后的煮饭，又或者是早先累积下来的伤势，都让他感觉疲惫，一直积攒压力的精神早已超负荷。直到此时还能够维持意识的清醒，是因为他明白自己还有着不能倒下的理由。
“哈……”
这一次，打哈欠的人不是李少辉，而是坐在护栏上的灵使。
“没有食物……中毒，真是太幸运了呢……”
她的声音愈来愈弱，小巧的身子开始蜷缩，眼睛也开始一张一合，似乎已经支撑不住那沉重的眼皮。
“大叔，我想睡觉了。”
“嗯，睡吧。”
“好……下次，不要再做那么乱来的事。”
这是小女孩的第二次强调。
眼睛都已经快睁不开了，她还是在想着这件事。
这份小小的关怀与担忧，让李少辉叹了口气。
这一次，他没有回应，小女孩也没有继续等待他的答案。在李少辉的注视下，灵使的身影开始变得朦胧虚幻，本来就半透明的身体，在短短几秒后，已经变得无处可寻。
应该是去睡觉了吧，李少辉轻锤着自己僵硬的脖子，不太确定地想到。
他把身子从护栏上移开，肌肉酸乏的小腿活络了一下后，开始慢慢地迈起步伐。
等待男人要做的事情，还有着不少。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安排客厅里，那三名女性的住宿问题。
推开玻璃门，拉开本意是用来遮光的，此时却妨碍自己前进路线的帘子，回到那个熟悉、宽敞的客厅。
“你们换完衣服了吗？”
进来客厅后，他冲着那三名女性中的其中两名——少女与女人询问道。
不过，有一件事，直到李少辉问出口后，才被他想起来。
“啊……”
微弱的呻吟声，从男人的口中吐出，他漫不经心的眼神，落在了正在把浅黄配色的针织衫背心往身上穿的桃发女人身上。
自己，是不是应该在阳台外面问了后，再进来呢？
他不太在意地想着，眼睛匆匆一扫，能够看见的只是女人平坦光滑的小腹，以及隐隐可见的胸——不过，这一次，她有穿内衣的样子。
女人的下身穿着的是显得有些短的牛仔短裤，只能够遮到大腿的一半。
这些衣服，全部都是李少辉妹妹的。正因为是妹妹的，所以穿在王倩身上，会变得非常不合身。
但无论再怎么不合身，也比之前那件惨不忍睹的白色打底衫要好上太多，那根本不是能穿在女性身上的衣服，充其量只是一堆遮掩物，很像是常见的糟糕物RPG中的女性角色爆衣后的服装。
“嗯——”
虽然算是一饱眼福，但李少辉并不是多么高兴。他要是对王倩的身体抱有兴趣，也不会等到如今才暴露出来。更何况，他在最初与王倩相遇时，就已经把能看的东西，都看得差不多了。
可是，他不在意，不代表另一位在场的女性不在乎。
“没有找到心仪的衣服吗？”
“变变变变变…………”
牙齿在打颤，声音也在颤抖，反复重述着一个字，始终没办法组出完整的词汇。
之前穿在少女身上，处处透露着诡异神秘气息的黑色作战服，如今正被她紧紧地搂在怀里。
银发的少女对这几乎被揉成一团的衣服抱有超出它能力上限的期待，这点东西，几乎什么都挡不了。
身体的曲线暴露无遗，高挑姣好的身材完全可以用来当做模特的教科书去示范。富有光泽，色红而白皙的肌肤就如同玉般美丽。
胸部——这些部位还是不要去看比较好，搞不好会死，男人这样想到。
脸上是病态的深红，那根本不像是正常的人类应该出现的红晕，从这一点来看，帕萝丝无疑不是【人类】。不过要是去用这点当做判断的依据，还真是让人笑不出来。
纯白的眼瞳上弥漫着水雾，眼角不起眼的位置，正在溅着泪花，少女银白亮丽的短发在这一刻似乎也被羞耻心一并染上红色，在灯光的直射下，诞生出让人想屏住呼吸，不忍心破坏这幅画面的唯美感。
“……变——”
紧咬住牙关，少女满是忿恨的眼神，死死地瞪着面不红心不跳的男人。
“在骂我之前，我一定要强调一下。虽然是被人骂了无数次的俗套展开，但在我短暂的二十四年多的人生中，这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
“——变态！”
清脆、尖锐的音色，刹那间，贯穿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