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史简明读本·五代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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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记第五 晋高祖 李皇后

晋高祖石敬瑭(892—942) 人称石郎,祖上为西边少数民族。父亲臬捩鸡,系李克用部将,因战功而任洺州刺史。石敬瑭是臬捩鸡的次子,为表示自己是道地的汉人,自改此名。

子承父业,生于军营的石敬瑭,长大后进入了李嗣源的部队服役。他为人沉默寡言,有城府,喜读兵法,崇拜古代名将李牧、周亚夫。李嗣源喜欢这个年轻人,视为心腹,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他,让他负责能征善战的“左射军”。

李存勖取得河北,遭到梁上将刘袭击,因来不及布阵,损失惨重。眼看将要全军覆没,随军的石敬瑭带着十几骑,强行发起冲锋,横槊打进敌阵,东驰西突,抑止了对方的势头,使本军转危为安。

救军之功!李存勖大力表彰石敬瑭,使他在军中名声大振。

石敬瑭不但救过李存勖,在以后多年的戎马生涯中,还几次救了他丈人李嗣源的命,使丈人愈发看重他。

在浴血奋战的沙场,石敬瑭是一员了不得的猛将。到了风云变幻的政坛,他又是一个有眼力的谋略家。李嗣源受到李存勖猜忌,领兵前去镇压魏博兵变,本部又发生哗变,他进退维谷,准备返归洛阳,向君主表明自己的心迹。石敬瑭反对这愚蠢的做法,认为不如趁此机会亮出大旗,以成大事,他秘密对丈人说:“岂有领军在外,军队发生哗变,主将独自无事之事?犹豫,乃是兵家大忌,不如就此南下。我愿率骑兵三百,抢先进攻汴州,此是天下要害,若一旦得手,大事必成!”

得到女婿的开导,李嗣源恍然大悟,下了决心。

石敬瑭领前部先行,李嗣源统大军继后,及时拿下了汴州。

李嗣源得了天下,石敬瑭被赐号“竭忠建策兴复功臣”。

爱将,驸马,功臣,集此三个特殊名分于一身的石敬瑭,在新朝中地位显赫,德高望重。他先是入陕为最高军政长官,以清廉立政,未到一年,境内得治。后又去魏博主政,当地民风剽悍,讼事繁多,案子积累无数,他一上任,就着手处理,使得案子大减。

不管到哪里,石敬瑭都带着一个头衔——六军诸卫副使。这个职位,是禁军最高副长官,重要得很。可正职是李嗣源的儿子秦王李从荣,石敬瑭了解此人,预测他早晚要出事,婉言推辞了这个职务,在众大臣的帮助下,转领河东节度使,去太原负责军政。

太原是北方重镇,也是后唐的发祥地,石敬瑭赴任后,一边主持着对契丹的防务,一边管理着当地的民政。他生活简朴,不近声色,不设宴会,办公结束以后,常召幕僚谈论民间疾苦和为政得失。他办案精明果断,不会被假象所迷惑,作出的裁决能令原告和被告都心悦诚服。

善于理政的石敬瑭深得人心,声誉日隆。

唐明宗逝世,他的第五子李从厚登位(唐愍帝),然李嗣源的养子李从珂不服,没出几个月,他在凤翔发动兵变,杀向洛阳。唐愍帝敌不过,开门出逃,在道上遇见正要去京师的石敬瑭。石敬瑭忖度形势和朝中势力情况,不但没伸手帮助这个小皇帝,反而把他囚禁在卫州,并将他的随从全部杀死。

李从珂图得皇位(唐废帝),环视整个领土,认为兵强马壮且深得人心的石敬瑭对他的威胁最大,于是千方百计要把他调离太原,使他失去赖以依靠的根据地。面对唐废帝咄咄逼人的举动,石敬瑭的方针是,先不予理睬,一旦逼得无路可走,就联结契丹,共同对付朝廷。他对部下说:“今天子疑我,见迫日急。我本无异图,朝廷自启事端。太原是险固之地,积粟甚多,若朝廷能宽待,我当奉事。如定要加兵,我将外告邻方,北构强敌。”

他称疾不行,唐废帝下令削夺他的官爵,调遣部队包围太原。

石敬瑭按着他预先设计好的方案行动了,派出心腹桑维翰到契丹和耶律德光谈判,经过讨价还价,最后同意了对方提出的屈辱条件:石敬瑭拜耶律德光为父,割让燕云十六州,岁贡帛三十万匹。

燕云十六州指的是今河北、山西的大片土地,包括幽(今北京)、蓟(今河北蓟县)、瀛(今河北河间)、莫(今河北任丘)、涿(今河北涿县)、檀(今河北密云)、顺(今河北顺义)、新(今河北涿鹿)、妫(今河北怀来)、儒(今河北延庆)、武(今河北宣化)、蔚(今河北蔚县)、云(今山西大同)、应(今山西应县)、寰(今山西朔县东马邑镇)、朔(今山西朔县)等地。

长兴七年(936),耶律德光亲自领兵驰救,大破唐军。

为控制中原,耶律德光决定扶石敬瑭上台,建立一个亲契丹政权,他对石敬瑭说:“我三千里赴难,必有成功。观你器貌识量,真是中原之主。”

石敬瑭假意推让了一阵,走上了耶律德光为他布置的宝座,成了“儿皇帝”,定国号为大晋,改元天福。

“儿皇帝”四十五岁,“父皇帝”三十四岁,子大父小,演出了中国政治史上罕见的闹剧。

黄袍加身后,凭着契丹这座靠山,石敬瑭向洛阳发起大反击。

后唐军队节节败退,唐废帝举家自焚。

消灭、收降了后唐军队的有生力量,石敬瑭定都开封。

石敬瑭终于圆了皇帝梦,可这梦是以巨大的代价换来的,燕、云十六州的拱手让人,使北方险要之地落入契丹之手,加上无穷无尽的进贡,使政府和民众背上了沉重的包袱。将军安重荣说:“贬中国以尊夷狄,困已敝之民,而充无厌之欲,此晋万世之耻也!”

“儿皇帝”不好当,石敬瑭受尽了窝囊气,契丹使者来,趾高气扬,任意责骂和欺辱,他只能低三下四,鞠躬俯首,陪着说好话。朝廷中针对契丹的实力和无休止的压榨,形成了主战和主和两派,他受气不过,摇摆在两派中间,但他终究未敢向契丹宣战,忍着窝囊气,继续当他的“儿皇帝”。

从维护统治起见,石敬瑭恢复了唐明宗的某些做法:发展农业,充实仓库,便利商贾,以通货财,使得中原地区稍许有了些生气。然在登位后,他自身生活开始糜烂了,穷极奢侈,宫殿全都以金玉珠翠为饰。为防止有人犯上作乱,制定了许多令人发指的酷刑,如灌鼻、割舌、肢解、刳剔、炮炙、烹蒸等。他不相信士人,认为士人多为子孙着想,于是大用宦官,致使宦官重新充满朝廷。

天福七年(942),石敬瑭因契丹的压迫,抑郁得病而亡。


李皇后(?—950) 唐明宗的第三女,初封永宁公主,后改封魏国长公主。

李氏生于长于军营,长到成为大姑娘时,由父亲作主,被许配给让人觉得挺有前途的石敬瑭。李氏背景硬朗,自己聪明能干,有主见,性格倔强,石敬瑭对她畏惮得很。

丈夫凭着战功,一级级地往上跳,在父亲取得政权后,丈夫被任命去镇守北方的军事重镇——太原。几年之后,皇位发生了大变化,经过一番折腾,唐废帝坐上了龙椅。新皇帝对石敬瑭不放心,常疑这个元老要反,感到心事重重。李氏去洛阳看望这个大兄弟,看了之后,急匆匆地要走,喝酒喝得醉醺醺的皇帝想留她多住几日,但留不住,就不高兴地说:“你这样急着要回,是否要和石郎一起反?”

李氏搪塞了几句,还是告辞了。回到太原,把皇帝的话告诉了丈夫。

石敬瑭本就想反,听到此话,加快了谋反的步骤。

丈夫以屈辱的条件换得契丹的支持,颠覆了后唐政权,自号为大晋皇帝。李氏也就成了皇后。在对待契丹的态度上,他们所见略同,夫唱妇随,都主张“和”为贵。

丈夫病逝,过继来的侄子石重贵即位(晋出帝),水涨船高,李氏升为了皇太后。

晋出帝登台后,由于对契丹的大肆压迫忍无可忍,改变了从前“和”的方针,转而采取了对抗的态度。他的皇后冯氏支持丈夫的作法,对他进行了鼓励。李氏不赞成他们以卵击石,对儿皇多次教训,希望他改弦易辙。晋出帝不同意母后的看法,义无反顾地坚持着自己的主张。

晋辽关系迅速恶化,契丹军大举南下,向不再听话的晋政权发动了进攻。晋出帝没有畏惧,派出军队迎击入侵的契丹兵。在战争的头两年中,晋军多次大捷,打得契丹军极为被动。后来方面大将杜重威想靠契丹支持他称帝,带领全军投降,并引契丹军杀向了开封。

开封将不保,李太后和晋出帝见已无生路,准备举火自焚。此时,耶律德光修书一封,让他的前部传给了李太后,对她进行羞辱:“我有梳头妮子,窃一药囊奔于晋,今是否都在?我战阳城时,遗失车一辆,不知也在否?”

李太后读了信,心存侥幸,求生之欲顿生,令人灭了火,把大学士范质召来,让他做两件事:以她对杜重威的推荐之恩,和杜重威联系,设法保全她母子性命;为她母子分写两道降表,献给耶律德光。

经范质活动,耶律德光回话了:“可无忧,保管有一吃饭处。”

兵不血刃,耶律德光进入开封,李氏母子求见遭到拒绝,被囚禁于封禅寺。当时天寒地冻,雨雪交加,李氏饿得心慌,派随从向和尚讨些饭吃,并捎话说:“我曾在此给数万僧用饭,今难道不可怜可怜我们?”

和尚怕契丹怪罪,不敢给。晋出帝苦求监守的士兵,才得到了少许的食品。

耶律德光将晋出帝封为“负义侯”,撤军北上时,要将他带走,同时传话给李氏说:“我闻重贵不听母教而至于此,你可自便,用不着随行。”

李氏舍不得这个过继的儿子,要求一起去,她答复说:“重贵事妾甚谨。他的过失是违背了先君的意志,以致两国失欢。然重贵此去,幸蒙大恩大德,保住了身家性命,而母不随子,又归向何方?”

得到同意,李氏、“负义侯”带着宫女、宦官、下人等上路了。经过几个月的长途跋涉,这些亡国奴吃尽了苦头,受尽了屈辱,被带到了黄龙府(今吉林农安)。此后,他们又像骡马一样地被赶来赶去,一直赶到了荒凉的建州(今辽宁朝阳西南)。

活得没个人样的李太后,乞求契丹贵族拨给一些田地,以使他们能自食其力。田拨下了,可李氏却病倒了。没药治病,她仰天大哭,痛骂杜重威等人。又拖了些时日,她在弥留之际关照儿子说:“我死后,尸骨送至范阳佛寺,不要让我成为异乡鬼!”


评:晋高祖是后晋的建立者。他靠着勇猛、权术,屡建功勋,成了唐明宗的东床快婿、后唐的政治高层人物。在他政治生涯的前期,颇能洁身自好,体察民情,为民众做了一些有益的事。后期,为了保全自己,为了登上权力的巅峰,竟不惜出卖民族利益,以换取契丹的支持,寡廉鲜耻地做了遗臭万年的“儿皇帝”,终于被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

照世俗的看法,李氏是个幸运的女人,和两个皇帝有着最亲密关系,父亲是皇帝,丈夫是皇帝,由此成了天底下最尊贵、最富有、最有生存保障的女人。可在这今天不知明天的乱世中,她和一切人一样,也不过是任人宰割的高级羔羊。为了当皇后,她和丈夫一样丧失民族气节,向契丹献媚。最后却被契丹的铁骑踏得家破国亡,在受尽飘泊、欺凌、耻辱后,凄惨地死在异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