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记第十八 裴炎

裴炎（？—684） 字子隆，绛州闻喜（今属山西）人。他从小入弘文馆学习，性格宽厚，不苟言笑，唯喜读书，每到学馆休假时期，其他学生都外出游乐，只有他从不荒废学业。一年以后，有人推荐裴炎出馆做官，却以学业未竟而婉言拒绝。他在馆中一连学习了将近十年，深通《春秋左氏传》和《汉书》等文献史籍，后在科举考试中明经及第，被补濮州司仓参军，历任御史、起居舍人、黄门侍郎等职。唐高宗调露二年（680），裴炎升任侍中，并同中书门下三品，参决政事。

永淳元年（682）四月，唐高宗巡幸东都，留太子李显居守长安，裴炎与宰相刘仁轨、薛元超等奉命辅佐。弘道元年（683）七月，唐高宗身染疾病，裴炎又同太子赴东都服侍。十一月，高宗病重，诏太子监国，裴炎又与宰相刘景先、郭正一等在东宫决策政事。十二月，唐高宗弥留之际，裴炎受遗诏辅政。

唐中宗即位以后，裴炎由侍中迁中书令，原来宰相们议事之地——政事堂也由门下省迁至中书省。

光宅元年（684）正月，唐中宗将原太子妃韦氏立为皇后，又把韦后之父韦玄贞由普州参军提升为豫州刺史。不久，还想把其任为侍中，擢升宰相，并欲授给乳母之子五品大官。裴炎认为不可，竭力谏止。中宗大怒道：“我将天子让给韦玄贞有何不可，何惜一侍中呢！”裴炎闻言大惧，遂与武则天密谋废立。同年二月，裴炎与中书侍郎刘祎之、羽林将军程务挺、张虔勗等率羽林军进入宫内，宣武则天令：废中宗为庐陵王，囚于别所。中宗被扶下殿时问道：“我有何罪？”武则天派人回答说：“你想把天子让给韦玄贞，还能无罪！”

不久，唐高宗第四子李旦即位，是为唐睿宗。武则天临朝称制，专决朝政，睿宗拱手而已。裴炎以定策废立之功，封永清县男。

同年九月，武则天之侄武承嗣请求将武氏之祖追封为王，并立武氏七庙，武则天应允。裴炎进谏说：“太后临朝称制，专决政事，当以至公昭示天下，不可独私所亲。难道没有看到汉初吕后的败亡之鉴吗？”武则天回答说：“吕后把大权交给了活人，故招致败亡；我今天是追尊死者，又有何妨？”裴炎仍固争说：“事当防微杜渐，不可任其发展。”但武则天不采纳，仍尊五代祖武克己为鲁靖公，高祖武居常为太尉，曾祖武俭为太尉、金城义康王，祖父武华为太尉、太原安成王，父亲武士彠为太师、魏定王，又在文水县修建了武氏五代祠堂。裴炎也由此得罪，心中不安。

接着，武承嗣又与其族弟武三思等多次劝武则天诛杀李唐宗室中位尊权重的韩王元嘉和鲁王灵夔二人。武则天召集宰相商议，刘祥立和韦思谦只是唯唯诺诺，不置可否，只有裴炎直言抗争，固执谏止。因此，武则天更加不悦。

不久，被相继贬官的徐敬业、徐敬猷兄弟纠合骆宾王、唐之奇、杜求仁、魏思温及薛仲璋等，以匡复庐陵王为名，在扬州聚众起事。武则天当即召集宰相商议，裴炎首先说道：“皇帝已年过弱冠，但并未亲政，这就给奸邪之人留下口实。如果太后将政事交给皇帝，那么，这些乱臣贼子就可以不攻自破。”御史崔察听后上言说：“裴炎是先朝元老，前后执政二十多年，并受先朝顾命之托，大权在握。如果没有邪念异图，为何要请太后归政？”武则天当即派人逮捕裴炎，又令御史大夫骞味道、御史鱼承晔进行审讯。凤阁侍郎胡元范上奏说：“裴炎是社稷忠臣，有功于国，并竭诚事主，这是天下共知，臣可证裴炎不反！”接着，朝中很多文武大臣也都纷纷上奏，证裴炎必无反意。右卫大将军程务挺闻讯，也从边境送来密表，为裴炎申诉。但武则天却说：“裴炎谋反属实，只是你们不知道而已。”元范等人又说：“如果裴炎谋反，臣辈也都谋反无疑。”武则天说：“朕只知裴炎谋反，卿辈不反。”裴炎被捕以后，自知不免，故当左右劝他改变态度，谦逊措辞时，他感叹地说：“宰相下狱，岂有保全之理。”不肯屈服。

同年十月，武则天下令将裴炎及其家属在洛阳都城驿前街斩首。临刑之前，裴炎悲痛地对他的兄弟们说：“你们都是凭借自己的才干和忠心而获得高官厚禄的，我并没有对你们尽分毫之力，今天却因受到我的牵连，都要被流放远地，我真是悲痛万分，心如刀绞！”裴炎被杀以后，其家亦被抄没，但屋中并无斛米之储。

不久，裴炎年仅十七岁的侄儿、太仆寺丞裴伷先请求晋见，武则天召见后立即训斥说：“你伯父图谋造反，你还有何话说？”伷先缓慢地说：“为臣只不过是为陛下筹划计策的，哪里还敢鸣冤叫屈。陛下原为李家的媳妇，先帝死后，你独揽朝政，变易嗣子，排斥李氏，大封诸武。臣伯父忠于社稷，反诬以罪，戮及子孙。陛下这样专横跋扈，为臣实在觉得惋惜。陛下应及早还政于唐，高枕深居，则家族尚可保全。不然的话，天下一变，那时就不可挽救了。”武则天听后大怒，下令将其在朝堂决杖一百，然后流放瀼州（治所在今广西容县）。

究竟裴炎为何被杀，他是忠臣还是奸臣，由于史书记载不一，故对他的评价也就众说纷纭。有人根据唐人张在《朝野佥载》这部书中的一段记载，说是裴炎做中书令时，徐敬业打算造反，找来骆宾王为他划策，企图把裴炎也拉进来一起举事。骆宾王沉思片刻，便编造了一首歌谣：“一片火，两片火，绯衣小儿当殿座。”并教裴炎家乡和东都洛阳城内的小孩学唱。裴炎听说后，找来骆宾王为他解释歌词大意。尽管裴炎多番进行引诱，骆宾王只是笑而不答。后来，当他在裴炎房中发现了一幅古代忠臣、烈士的图画后，凝视了好久，才对裴炎说道：“司马懿才是真正的英雄丈夫！”暗示裴炎要篡位夺权，改易社稷，裴炎听后大喜。骆宾王见裴炎已经就范，便立即跪在地上，叩头说：“这才是当今的真主！”于是，骆宾王便和徐敬业等在扬州起兵，让裴炎作为内应。裴炎后来在写给徐敬业的书信中，只有“青鹅”二字。这封信被武则天得到后，武后断定说：“此青字为十二月，鹅字是‘我自与’也。”当为联络信号无疑。这样，裴炎才被处死。据此，裴炎当是一个蓄谋篡夺皇位的阴谋家和野心家，死有余辜。

但是也有人认为《朝野佥载》一书所记多为荒诞不稽信口雌黄之说，不足为凭；骆宾王放荡不羁，落魄无行，行为不端，当朝宰相裴炎绝不可能与他同流合污；徐敬业起兵以后，不敢挺进中原，只是龟守长江天险，裴炎亦无丝毫举动，说他是徐敬业的内应，证据不足；“青鹅”二字语义晦涩，很难说是裴炎向徐敬业发出的联络信号，也许是有人故意编造。据此认为裴炎只不过是对武则天持不同政见者，并无篡权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