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记第四 辽道宗 天祚帝 耶律淳 耶律雅里 耶律大石

辽道宗 耶律洪基（1032—1101） 字涅邻，小字查剌。“洪基”在圣宗仁德皇后哀册和钦爱皇后哀册中均作“弘基”。重熙元年八月生，兴宗皇帝的长子。母为仁懿皇后萧挞里。六岁被封为梁王，十一岁被封为燕国王，总领中丞司事。十二岁，总北南院枢密使事，加尚书令，进封为燕赵国王。耶律洪基此时还年少，所有官职都是名义的，并不实际任职。重熙二十一年即耶律洪基二十一岁时被封为天下兵马大元帅，虽不实际掌兵权，但按着辽代的传统，这意味着他有了皇位继承权，开始参与朝政。耶律洪基的相貌为“耸肩尖颐”。《辽史》说他性格沉静、严毅。他上朝的时候，他父亲辽兴宗也都为之敛容。司马光说他“性懦弱，好释氏”。现代史学家姚从吾教授说他“大概是一个中材，外表虽然像煞有介事，实在却是固执任性，冲动而易怒”。重熙二十四年（1055）八月，兴宗崩，耶律洪基即皇帝位于柩前，是为辽道宗。同月辛丑，改元清宁。

辽道宗虽然很顺利地做了皇帝，但他的皇位并不稳固，主要威胁来自他的叔父耶律宗元。辽道宗对于叔父宗元向其父亲兴宗透露其祖母萧耨斤谋废立、兴宗封宗元为皇太弟、并酒醉中说要传位给宗元等情况是了解的。他父亲兴宗稳坐皇帝宝座有赖于宗元，他自己顺利继了兴宗的位也多亏了宗元没有作梗。因此，他也与兴宗一样，对宗元是感激不尽的，所以对宗元恩礼有加，即位三天之后就封宗元为皇太叔，免汉拜，不名。清宁二年（1056）十一月，又封宗元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按着辽代的传统，这意味着有皇位继承权。清宁四年闰十二月，道宗又赐给宗元金券、四顶帽、二色袍。真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尊宠无法再增加。道宗对宗元的儿子涅鲁古也屡加封赏。清宁元年封涅鲁古为吴王，二年又封为楚国王，三年出为武定军节度使，七年知南院枢密使事。道宗的这些举措收到了暂时的效果，使得他与宗元之间有数年相安无事，给了他稳固皇权的时机。

耶律宗元的内心深处也有时隐时现的欲南面称孤的念头。如以皇太叔的身份等待去接比自己年轻许多的侄子的班是不现实的。尤其是性格阴狠的宗元的儿子涅鲁古更是迫切希望他父亲早日称帝，以便将来他接班。涅鲁古于是劝他父亲声言有病在家等候，待道宗前来探望时就把道宗杀了以夺取皇位。宗元出于某种考虑并未照此计行事。

清宁九年（1063）七月，辽道宗去滦河上游的太子山进行秋捺钵。耶律宗元与涅鲁古父子认为行弑夺位的好时机到了，于是加紧进行其阴谋活动。敦睦宫使兼权知皇太后诸局事耶律良刺探到宗元父子欲谋乱的情报，他考虑到道宗过于亲近并信任宗元，不敢直接把情报奏于道宗，遂因职务之便秘密地把情报送给了皇太后（道宗的生母，兴宗的仁懿皇后萧挞里）。太后假托有病把道宗召来让耶律良当着道宗的面把情况再讲一遍。道宗听了果然不相信有此事。他对耶律良说：“你想离间我们亲骨肉吗？”耶律良回奏说：“我说的若有半句谎言，甘愿伏腰斩之刑。陛下若不早点做准备，恐怕要堕入贼子的奸计。可以派人去召涅鲁古，他若不来，就可断定他心中有鬼。”太后也对道宗说：“这是社稷大事，不可大意，宜早做准备。”道宗于是按着耶律良说的去办，派人去召涅鲁古。涅鲁古不仅不来，还把召他的人绑在帐下，准备加害。那个被绑的人乘看守不备，用自己身上佩带的餐具刀割断了绑他的绳子急忙跑回行宫向道宗报告了情况。道宗这才相信宗元父子要谋乱，开始戒严。道宗又把南院枢密使耶律仁先召来说：“宗元父子承朕大恩，怎么就谋逆了呢？”仁先说：“他们凶狠，我早就怀疑他们有贰心。”道宗命令仁先赶快去拘捕他们。涅鲁古发现来召他的人已经割断绳子逃走了，深知事情不妙，必须采取先下手为强的方针。当月戊午（十九日），奉命去捕宗元父子的耶律仁先还没有来得及给马披甲，宗元父子的叛军就先下手了。当时宗元父子以及陈国王陈六、同知北院枢密使事萧胡覩、卫王贴不等凡四百人诱胁着弩手军直接进攻道宗捺钵的行宫即帷帐。道宗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事变毫无思想准备，乱了方寸，仓促骑上马想奔往北、南院去避难。耶律仁先和萧韩家奴立刻拽住道宗的马辔坚决谏阻。耶律仁先说：“陛下舍弃自己的贴心扈从出逃，叛贼必然在后面拼命紧追，倘若被他们追上连个救驾的也没有，那就危险了。再说陛下即使侥幸逃到了北、南院，在这贼势气焰极为嚣张的关键时刻，北、南院大王究竟站在哪边还很难测。”耶律仁先的儿子耶律挞不也（汉名耶律庆嗣）说：“圣意岂可违背？”仁先一听就发火了，嫌他儿子多嘴，照着他儿子的脑袋劈头盖脸地就打了一顿。道宗此时也醒悟过来，就把讨伐叛贼的事全权委托给耶律仁先去办。耶律仁先就与知北枢密院事赵王耶律乙辛、南府宰相萧唐古、北院宣徽使萧韩家奴、北院枢密副使萧惟信、敦睦宫使耶律良等官属近侍率领值宿卫的士卒数千人进行抵御。耶律仁先立即下令用车子把皇帝的行宫围起来做营垒，又大声急呼掌管住处的人赶快拆行马（用交叉木条制成的栅栏）拿在手中做武器，接着又搞到了弓箭，于是率领三十多名骑兵去柢枑（栅栏一类的障碍物）之外列阵抵抗。涅鲁古跃马冲出来交战，被善射手渤海近侍详稳耶律阿思（汉名耶律祺）和护卫耶律苏用流镝射中，从马上掉下来，死在地下，南府宰相萧德急忙冲上前去用战刀把涅鲁古的头割下来献给道宗。耶律宗元也因受了伤而败退下去。取得了第一回合的胜利之后，耶律仁先认为五院部萧塔剌的驻地离道宗的行宫最近，急派人去召萧塔剌率兵来勤王，同时派人去召集其他各地的军队。

耶律宗元败回驻地后，其在围场的同党耶律撒剌竹率领猎夫来增援宗元，并对宗元的另一同党萧胡覩说：“我军甚众，乘着他们没有准备，我们半夜去决战，事情肯定能成功。若等到明日，谁还服从我们。”萧胡覩说：“半夜中仓促去攻打，黑白不辨，倘若他们内外夹攻我们，则我们的事就坏了。黎明之后再去攻打何迟之有！”宗元听从了萧胡覩的意见，于是命令士兵在四周巡逻警戒以等待天亮。当夜，宗元的同党立宗元为“皇帝”，萧胡覩自立为“枢密使”。

天亮之后，也就是当月二十日，受伤的宗元率领两千多奚人再次攻打道宗的行宫。萧塔剌率领的勤王之兵也正好赶到。耶律仁先料定贼势不能持久，须等其气势沮丧时再反攻，乃背营为阵，乘便奋击。萧韩家奴冲往阵前对宗元的士兵说：“你们不忠顺于皇上而效忠于逆贼，这不是白白地自找灭族之罪吗？为什么还不赶快悔过，这样可以转祸为福。”这种心理攻势效果很大，很多临时召来的猎夫都扔下武器投降了。宗元的兵立刻溃散逃走。耶律仁先率兵追杀了二十多里大获全胜之后才回来。宗元仅带着数名骑兵向北逃走了。当月二十一日，宗元逃到了大漠，仰天长叹说：“涅鲁古使我走到这种地步。”于是就在林莽中自缢而死。辽朝历史上皇族内部一场最为激烈的夺位之争就这样结束了。道宗对参加叛乱的大批官员严加诛杀，对平叛有功的臣僚大加封赏。道宗执着耶律仁先的手说：“平乱皆卿之功。”加尚父，封宋王，升官为北院枢密使。道宗亲自撰写嘉奖耶律仁先的文章，还下诏画《滦河战图》来表彰耶律仁先的功劳。耶律乙辛拜南院枢密使，封为魏王，赐匡时翊圣竭忠平乱功臣。耶律良升任汉人行宫都部署。萧韩家奴以功升任殿前都点检，封荆王，赐资忠保义奉国竭贞平乱功臣。萧德被封为汉王。

辽道宗并没有从宗元之乱中吸取应经常细辨忠奸、不以一时一事论人的沉痛教训，反而使他产生了凡是参加平叛的人永远都是忠臣、越是最亲近的亲属越不可靠的僵硬的思维模式，对于参加平叛的耶律乙辛特别信任，言听计从，从而酿成杀妻灭子的历史惨剧。

耶律乙辛字胡覩袞，宗元乱后除了封王拜官之外，还受到辽道宗的特别信任。咸雍五年（1069），道宗加封乙辛为守太师，赐诏书给乙辛，今后四方凡有军事行动，允许乙辛便宜从事，也就是说把兵权交给了乙辛，允许乙辛随便调动军队。大康三年（1077）二月甲申（初三日），辽道宗还下诏书规定耶律乙辛的同母兄耶律大奴、同母弟耶律阿思世预北、南院枢密之选，耶律乙辛的异母诸弟世预夷离堇之选。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从此之后，耶律乙辛的权势震动朝廷内外，下边的人登门馈送贿赂的络绎不绝。凡是阿谀奉承的人均蒙推荐提拔，凡是忠厚正直的人均被排斥贬往外地。

辽道宗只有一个儿子名叫耶律濬（1058—1077），小字耶鲁斡，六岁时被封为梁王，八岁时被立为皇太子。他好学知书，善骑射，眉目疏朗，神采秀发，容仪详整，视瞻沉雄，国人畏慕。大康元年（1075），皇太子兼领北、南枢密院事，开始参与朝政，法度修明。耶律乙辛的一些胡作非为开始受到遏制，遂使乙辛怀恨在心，把太子看成眼中钉、肉中刺，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然而乙辛又苦于一时找不到置太子于死地的把柄，遂决定先从陷害太子的生母懿德皇后入手。诬蔑一个女人与某人通奸以达到拆散他人家庭之目的，是古今中外善搞阴谋者惯用的伎俩，耶律乙辛也不例外。

辽道宗的皇后萧观音（1040—1075）是钦哀（其哀册作“钦爱”）皇后萧耨斤之弟萧孝惠的小女儿。萧耨斤是道宗的祖母，萧孝惠是道宗的舅爷爷，萧观音是道宗的表姑。这种娶亲不论辈分和近亲结婚的婚俗是契丹族婚俗中的一大特色。萧观音姿容冠绝，工诗，善谈论，能自制歌词，尤善弹琵琶，更好音乐，深得道宗的宠幸。清宁二年（1056）十一月，被尊为懿德皇后。自从生了太子耶律濬之后，更专房宠。她的留传至今的《伏虎林应制诗》气势磅礴，脍炙人口，特录于下：“威风万里压南邦，东去能翻鸭绿江。灵怪大千俱破胆，那教猛虎不投降。”

萧观音也有着一般女人好向丈夫唠叨的通病。每当道宗在晚上到她的房间来的时候，她总喜欢进谏得失。道宗喜好打猎，他所骑的马叫“飞电”，跑得特别快，道宗经常策马入深林邃谷，扈从们追不上他，无法保护他。皇后听说此事后就在晚上进谏说，皇上独自一个人骑着快马深入不测之地，万一跑出来一只绝群的猛兽就危险了。为了江山社稷着想，今后不应再如此。辽道宗是一个口是心非的人。他在即位之初曾装模作样地下过一篇求直言的诏书，实际上他是一个只愿听恭维话，不愿听规劝话的人。不用说士庶，他宠幸的皇后的进谏他也不愿意听。他对皇后劝他不要一个人深入老林的谏言虽然表面上“嘉纳”了，内心中却嫌皇后唠叨，从而疏远了皇后，到了咸雍末年，他已很少再去皇后的房间。这种性格和认同上的反差引起了他们感情上的裂痕，遂使耶律乙辛有隙可乘。

懿德皇后被道宗疏远后，心中很悲伤，作了十首长短句的词《回心院》，寓意希望再得到道宗的宠幸，还把它谱上了曲子，可以用管弦演奏。当时皇家乐队教坊中只有伶官赵惟一能演奏此词。当时契丹的宫禁宽弛，男女界限不严，皇后遂把赵惟一召来演奏此词。当时有一位宫婢叫单登，她原是宗元的家婢，宗元死后没入教坊。她也善于弹琵琶和筝，经常与赵惟一争强好胜，埋怨皇后不理解她。赵惟一演奏《回心院》得到皇后欢心后，她更加忌恨。她甚至怀疑皇后与赵惟一有私情。单登有个妹妹叫清子，嫁给教坊的朱顶鹤为妻，与耶律乙辛也很亲热。单登经常找清子说知心话，甚至把怀疑皇后与赵惟一有私情的话也说了出来。清子又把这些话传给耶律乙辛。乙辛听了如获至宝，他决心按着单登构拟的情节框架来陷害皇后。他也深知仅凭清子传给他的几句话不足以定案，必须想一个万全之策把这一诬案钉死。他于是命人代写了非常淫秽的《十香词》，通过清子把词交给单登，指使单登把词拿给皇后看，说这是宋朝皇后作的，堪称一绝。皇后的书法好，如果皇后书写一遍，就堪称二绝了。皇后善书法，好给人写字，经不住单登“二绝”的赞扬声，遂提笔把《十香词》抄了一遍。意犹未尽，还作了一首七言绝句怀古诗写在纸的末尾：“宫中只数赵家妆，败雨残云误汉王。惟有知情一片月，曾窥飞燕入昭阳。”

单登拿到皇后手书的词和诗之后就交给了清子。清子又转交给耶律乙辛。乙辛于是起草了一份告发状威逼朱顶鹤和单登持状去北院举报皇后与赵惟一通奸，并威胁说，不举报就是知情不报的死罪。朱、单二人前往诬告，耶律乙辛立即把诬告状和皇后手书的词和诗密奏给道宗，并极尽挑拨离间之能事。道宗一听就火了，立刻把皇后找来质问，皇后的辩解也听不进去，还亲自用铁骨朵打皇后，差一点没把皇后打死，并当即把这件事交给张孝杰和耶律乙辛去穷治。乙辛把赵惟一和赵惟一的顶头上司高长命用重枷拘来审问，施以钉、灼、荡、错等酷刑进行逼供、诱供、指供。他们深知没有活路了，只求速死，因而让供什么就供什么，终使冤狱铸成。张孝杰把供词奏给道宗，道宗忽然又犹豫起来，指着《怀古》诗说：“这是皇后骂赵飞燕的，怎么会更作《十香词》呢？”张孝杰说：“这诗正是皇后思念赵惟一的铁证。”道宗问：“何以见得？”张孝杰说：“‘宫中只数赵家妆，惟有知情一片月’这两句中已经包含了‘赵惟一’三个字就是证据。”道宗于是相信了这种解释，遂于大康元年十一月辛酉（初三日）杀了赵惟一和高长命，赐皇后死。皇太子和齐国公主等人披头散发地哭着跑来请求代替他母亲死，道宗不准。皇后作了一首绝命词就用白练上吊自尽了。道宗的怒气仍未解，下令把皇后的尸体裸着用苇席裹上退回她娘家去。闻者无不称冤。

皇太子一头撞在地上哭着说：“杀我母亲的人是耶律乙辛，我以后不把此贼满门诛尽不为人子。”耶律乙辛也要斩草除根，天天都在想方设法谋害太子。

大康三年五月乙亥（二十六日），耶律乙辛向道宗密奏，说护卫太保查剌告发北院枢密使萧速撒和萧忽古、耶律撒剌等八人密谋立皇太子为皇帝。道宗派人调查后虽然找不到证据，仍把萧速撒等三人调往外地，还把撒拨等六人各打了一百多鞭，徙往边地。当年六月朔日，耶律乙辛又命令牌印郎君萧讹都斡诬首说，他曾参加了萧速撒谋立太子的阴谋，因为怕连坐所以来自首，并罗织了所谓与他同谋者的姓名。道宗听后立刻命令耶律乙辛、李仲禧、萧余里也、张孝杰、杨遵勗、耶律燕哥、奚抄只、萧十三等人鞫治。他们把皇太子囚在宫中，杖击皇太子，刑讯逼供皇太子承认谋反夺位。皇太子对耶律燕哥说：“皇帝惟有我一个儿子，我现在已为储嗣，更复何求，怎么会敢做谋反的事情呢？公与我是兄弟行，应当念我无辜，把真实情况告给皇帝。”哀求得甚为恳切。萧十三对耶律燕哥说：“如果按着太子所说的话上奏则大事去矣。应当把太子的话改成伏罪的话。”耶律燕哥就按着萧十三所教给他的那样上奏给道宗。道宗听了不加思索就大怒了，于是大开杀戒，连日杀人，并废皇太子为庶人，囚往上京。当年十一月，耶律乙辛又派他的心腹萧达鲁古、撒八前往上京把已废为庶人的皇太子也杀害了。上京留守萧挞得向道宗谎奏说太子病死了。道宗听了也很悲伤，命令有司把太子葬于龙门外。道宗想把太子的妃子召来问问情况，耶律乙辛又立刻派人去把太子妃给杀了，以灭其口。辽代历史上牵扯面最广、涉及人最多的最大冤案就这样告一段落。耶律乙辛心满意足，他和他的死党们天天饮酒相庆。小人越发得志，政治也越发腐败。

辽道宗还妄信佛，一岁而饭僧三十六万，一日而祝发三千，浪费了大量的社会财富。

寿昌七年正月，辽道宗崩于韶阳川的行在所，享年七十岁，是辽代寿命最长的皇帝。同年与萧观音合葬于永福陵（位于今内蒙古巴林右旗索博日嘎镇瓦林茫哈地方）。

天祚帝 耶律延禧（1075—1128） 字延宁，小字阿果，道宗之孙。父为耶律濬，母为萧氏。他诞生才六个月的时候，祖母懿德皇后就被奸臣耶律乙辛害死了。他三岁时，父母也被乙辛双双害死。他与妹妹延寿公主均被萧怀忠收养在家。后来有一位姓李的妇女向道宗进献《挟谷歌》，顺便谈到了他兄妹寄养在别人家的可怜情况。道宗听了很受感动，于是才把他兄妹接回宫去。奸臣耶律乙辛听说皇孙耶律延禧回了宫就慌了神，他这才发现斩草并没有除根，必为后患，于是又产生了欲谋害耶律延禧的念头。大康五年（1079）七月，道宗到夹山（今内蒙古武川县西南）去秋猎。耶律乙辛认为谋害皇孙的机会到了。他以皇孙年纪小、带着打猎不方便为由建议把皇孙留下，以便寻机谋害。不察其奸的道宗竟然答应了他。萧兀纳听说后，乘着道宗还没有出发赶快跑来向道宗奏道：“听说陛下去秋猎时要把皇孙留下，如果保卫皇孙的人不可靠，恐怕会有其他变故。如果执意要留皇孙，请允许我在皇孙左右侍奉。”道宗乃悟，于是命皇孙与他一起去秋猎。耶律乙辛的如意算盘才落了空。

大康六年三月，年仅六岁的耶律延禧被封为梁王，加守太尉兼中书令。同年七月，道宗下令给耶律延禧设旗鼓拽剌（契丹语“壮士”、“健儿”的音译）六人，以加强保卫工作。大康八年十月，道宗下诏命化哥“傅导”耶律延禧，给化哥加官金吾卫大将军。此时的道宗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后代只有皇孙耶律延禧这一根独苗，必须对他多加维护和培养，以便将来接自己的班，于是做了下列一些工作。

大康九年闰六月，道宗把耶律延禧的父亲已降为庶人的耶律濬追封为昭怀太子，以天子礼改葬于玉峰山，为确立耶律延禧的皇储地位先做一些铺陈工作。耶律乙辛此时发现自己已失势，遂于同年十月妄想带着私藏的武器逃往宋朝避难，结果被发现后缢杀。大安二年（1086）十一月，为耶律延禧举行只有皇帝和皇后才有资格举行的再生礼。大安七年十月，道宗命耶律延禧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总北南院枢密使事，正式确立了皇储的地位。

寿昌七年（1101）正月，道宗崩，耶律延禧奉遗诏即皇帝位于柩前，群臣上尊号为天祚皇帝。二月壬辰朔日改元为乾统。

天祚帝即位后首先抓的大事是报仇雪恨，平反昭雪。乾统元年六月，首先给他的祖母萧观音平反，并追封为宣懿皇后，于当月二十三日，把他祖母的骨殖与道宗合葬在永福陵。同年十月，又为他的父母平反昭雪，追谥其父耶律濬为大孝顺圣皇帝，庙号顺宗，追谥其母萧氏为贞顺皇后。天祚帝还下诏书于天下，所有遭受耶律乙辛陷害的人一律平反昭雪，丢了官的一律官复原职，籍没为奴隶的一律释放，被流放外地的一律接回来。对被害死的大臣从优追封和抚恤。对耶律乙辛及其同党狠加惩治，尚活着的杀头，已经死了的剖棺戮尸，甚至殃及子孙。

天祚帝惩治耶律乙辛奸党的决心虽然很大，然而他从道宗那里继承来的统治机制，是一个彻底腐败的烂摊子，因而除奸工作并不彻底。例如北院枢密使耶律阿思（汉名耶律祺，与耶律乙辛同母弟同名）作为顾命大臣负责搜索审理乙辛党人的工作。由于他接受贿赂，许多罪犯均被开脱。例如受耶律乙辛派遣前往上京杀害天祚帝之父耶律濬的要犯萧达鲁古，因向耶律阿思行贿而免罪。诬告耶律濬谋反的要犯耶律塔不也，因向耶律阿思行贿，不仅逍遥法外，还在天祚帝朝先后任敌烈部节度使、敦睦宫使、西北路招讨使，最后寿终正寝。更重要的是天祚帝没有从他祖母及父母的冤案中吸取应细辨忠奸的教训，致使杀妻灭子的历史惨剧又惊人地在天祚帝朝后期重演了一遍。

天祚帝共有后妃四人：皇后萧夺里懒、德妃萧师姑、文妃萧瑟瑟、元妃萧贵哥。皇后和元妃是亲姐妹，她们的哥哥萧奉先、萧嗣先和萧保先等人依仗自己是皇亲国舅而专权误国。

居住在黑龙江和松花江流域的女真人（今满族的先人）从辽朝建国时就臣属于辽朝，二百余年世袭节度使，每年向辽朝进贡北珠、貂皮、良犬、海东青等。至天祚朝，赏刑僭滥、政治苛暴，女真族不堪民族压迫之苦。民族矛盾的激化往往酿成战乱甚至亡国，古今中外的历史不乏其例。辽朝就是最好的例证。

契丹上层，人人都喜欢玩海东青。海东青是一种鹰，小而俊健，能擒鹅鹜，爪白者尤为珍贵，因产于五国部之东的大海（今日本海）而得名。契丹每年都向女真人索要海东青，女真人要到五国部经过战斗才能获得，不胜其扰。辽朝遣人去外地办事时，所遣之人佩银牌，称银牌天使。去女真之地索要海东青的银牌天使还要求女人陪宿。起初，女真人以中下户未出嫁的女子轮流陪银牌天使过夜。至天祚朝，去往女真之地的银牌天使络绎不绝，到达女真之地后，他们自己挑选美貌的女真族女子陪宿，不管人家是否结婚，也不问是否为阀阅贵族家的妇女。女真人对此无不忿恨之极，于是大家都归顺在女真族酋长完颜阿骨打麾下，准备以武力抗辽。

天庆二年（1112）二月，天祚帝到春州的混同江（今洮儿河月亮泡）钩鱼。按惯例，界外凡千里之内的生女真酋长皆来朝贡，这次女真族首领完颜阿骨打也来了。钩到第一条大鱼后举行隆重的头鱼宴。天祚帝在头鱼宴上酒喝得半醉的时候，又按惯例命女真诸酋长们依次歌舞为他助兴。轮到完颜阿骨打歌舞时，他以不会为辞而不从命。再三催促，他仍倔犟不从命，扫了天祚帝的兴。天祚帝后来对他的大舅子枢密使萧奉先说：“那天头鱼宴上，阿骨打意气雄豪，眼神不凡，可假托边境之事把他杀了，否则必贻后患。”萧奉先说：“粗人不知礼义，没有太大的过错就把他杀了，恐伤向化之心。即使他有异志，又能成什么气候？”天祚帝也就认可了，把阿骨打放了回去。从此之后，完颜阿骨打托病再也不来朝贡。天庆四年（1114）九月，完颜阿骨打在来流河（今拉林河）畔的忽土皑葛蛮（女真语“得福的关隘”或“吉祥的关口”之音译）地方（今吉林省松原市徐家店乡石碑崴子村）誓师伐辽，从而敲响了辽朝灭亡的丧钟。

誓师之后的第二天，阿骨打一举攻下了辽在东北的军事重镇宁江州（今吉林省松原市伯都纳古城）。当时正在庆州（今内蒙古巴林右旗索博日嘎镇）射鹿的天祚帝听到宁江州失守的消息竟毫不介意，仅派海州刺史高仙寿率领一些渤海军去前线增援。拖至十月份，天祚帝才以其内兄守司空萧嗣先为东北路都统，率领临时从各地拼凑起来的九千多士兵去前线抵抗。这些军队到了出河店（今黑龙江省肇东县八里城），一与女真人交锋，就被女真兵彻底击溃，九千多官兵只有萧嗣先等十七个人活着逃了回来。萧奉先怕他弟弟萧嗣先因战败而获罪，忙对天祚帝说：“东征溃下来的军队到处抢掠，若不赦免他们的败阵之罪，恐怕他们就相聚为患了。”天祚帝于是就发布了大赦令，不分青红皂白地赦免了一切败逃人的罪责。萧嗣先当然也获免罪，仅被免官而已。战士们都在私下里议论说：“战则有死而无功，退则有生而无罪。”从此之后，辽兵皆无斗志，与女真人作战时皆望风奔溃。女真人则节节胜利，至天庆六年（1116）五月，沈州（今沈阳）、东京（今辽宁省辽阳市）均陷于女真人之手。次年，女真人建国号金，完颜阿骨打称帝，年号天辅。阿骨打为了巩固迅速占领的辽的大片地区，暂时停止了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并放出和平烟幕，以和备战。辽、金双方使节往还，待金人的后方巩固之后，和谈也就决裂。天庆十年（1120）五月，完颜阿骨打亲自率兵攻打辽的上京（在今内蒙古巴林左旗林东镇），上京留守萧挞不也率众出降。天祚帝在这金军进逼、国土日削、形势危如累卵的关键时刻，竟然听信谗言，又演出了一幕杀妻灭子的惨剧。

天祚帝共有六个儿子。长子耶律敖鲁斡，文妃萧瑟瑟所生，被封为晋王。次子耶律雅里，元妃萧贵哥所生，被封为梁王。三子耶律挞鲁，德妃萧师姑所生，被封为燕国王。四子耶律习泥烈，赵昭容所生，被封为赵王。五子耶律定，元妃萧贵哥所生，被封为秦王。六子耶律宁，亦为元妃萧贵哥所生，被封为许王。六人中只有文妃所生的晋王耶律敖鲁斡有贤能，深得众望，受到国人的拥护和爱戴。元妃的哥哥萧奉先专权，飞扬跋扈。他唯恐耶律敖鲁斡被立为皇太子，希望他妹妹元妃所生的秦王耶律定能被立为皇太子。为此，他就阴谋陷害文妃和晋王耶律敖鲁斡。

文妃萧瑟瑟姐妹三人，她是老二。姐姐嫁给耶律挞葛里，妹妹嫁给耶律余覩。保大元年（1121）正月，耶律余覩正带着兵在前线与金兵作战，文妃的大姐去前线耶律余覩处看望她随军的三妹即耶律余覩的妻子。萧奉先以这件事为把柄指使人诬告驸马都尉萧昱纠集耶律挞葛里和耶律余覩欲谋反，他们想立晋王为皇帝，以天祚帝为太上皇，文妃的姐姐去前线与耶律余覩串联谋反之事，文妃也知道他们谋反的事云云。天祚帝一听就发怒了，不分青红皂白就下令把萧昱、耶律达葛里和文妃的大姐全杀了，文妃也赐死，只是暂时没有忍心加罪晋王。耶律余覩在前线听到众人被害的消息后，知道自己怎么辩解也没有用，在辽朝自己已经没有活路了，于是就率领一千多名士兵和自己的骨肉军帐投降了金朝。金人命他为前锋，他熟悉情况和地形，引金兵顺利推进，于保大二年正月十五日，攻克辽的中京（今内蒙古宁城县大明城）。天祚帝逃往鸳鸯泺（今河北省张北县的安固里淖）附近。耶律余覩引路的完颜娄室率领的金兵突然追来。萧奉先对天祚帝说：“耶律余覩是王子班的苗裔，他引金兵前来是为了立他的外甥晋王敖鲁斡为皇帝。若为江山社稷着想，不应可惜一个儿子，把晋王的罪宣布清楚把他杀了，耶律余覩就没有指望了，不用作战他就会自行退回去。”昏庸的天祚帝竟然不察其奸就把晋王赐死了。晋王一向有声望，诸军听说他死了，无不流涕，人心涣散，再也无心为天祚帝卖命了。第二幕杀妻灭子的历史惨剧演完了，辽朝的末日也就到了。耶律余覩听说晋王死后，并没有按着萧奉先设想的那样自动收兵回去，而是穷追天祚帝。天祚帝逃往云中（今山西大同），为了轻装，竟狼狈到把传国玉玺都扔到桑乾河里去了。当年三月，天祚帝又逃往夹山（今内蒙古武川县西南），始悟出萧奉先不是忠臣，愤怒地对萧奉先说：“你父子误我到了这种地步，今天想把你杀了，也已于事无益，恐怕军心忿怨，你们避敌苟安，祸害必然引到我的身上，你不要再跟我一起走了。”萧奉先下马，哭拜而去。没走几里地，其手下的人把萧奉先父子抓了起来，绑着送给了金兵。金兵把萧奉先的长子萧昂斩了，把萧奉先和他的次子萧昱械送阿骨打那里去。半路上遇见了辽兵，辽兵又把他们抢了回去。天祚帝遂赐萧奉先父子死。虽然除去了这个祸国殃民的奸臣，但为时已经过晚了，等待天祚帝的下场只有当亡国之君一条路了。

保大五年（1125）正月，天祚帝逃到了天德（今内蒙古乌拉特前旗），天寒地冻，萧朮者（汉名萧仲恭、天祚帝的姑表弟）把自己的貂皮裘和帽子献给天祚帝。没有吃的，萧朮者把自己仅剩的一点炒面和枣献给天祚帝。天祚帝想休息一下，萧朮者就跪坐下让天祚帝倚着打盹。朮者和其他人只能吃冰雪充饥。当年二月，金朝大将完颜娄室在余睹谷俘获天祚帝及其眷属和萧朮者等随行人员。辽朝灭亡。

当年八月丙午（初七日），天祚帝被押往金朝的上京（今黑龙江省阿城市白城子），被降封为海滨王。天会六年（1128），海滨王病故，享年五十四岁。皇统五年（1145）葬于广宁府闾阳县（今辽宁省北镇市）乾陵旁。当时已在金朝做高官的萧朮者向金熙宗请求参加耶律延禧的葬礼，以尽人臣之礼。金熙宗念朮者对故主的真情可嘉，也就恩准了。

耶律淳（1063—1122） 小字涅里，父为辽兴宗次子南京留守魏王皇太叔祖和鲁斡。耶律淳一生下来就由他的祖母兴宗的仁懿皇后抚养，长大成人之后，笃好文学。道宗的太子耶律濬被害后，道宗曾一度欲立侄子耶律淳为嗣，经萧兀纳和萧陶隗谏阻才中止，仅封北平郡王。耶律淳与耶律白斯不很亲善，道宗因故对耶律白斯不发怒，又迁怒于耶律淳，把耶律淳调往外地任彰圣军节度使。

天祚帝即位后，于乾统元年（1101）六月封和鲁斡为天下兵马大元帅，这意味着有皇位继承权。又封和鲁斡的儿子耶律淳为郑王。三年十一月，封和鲁斡为义和仁寿皇太叔祖，进封耶律淳为越国王。六年十月，拜耶律淳为南府宰相，首先创仪制订两府礼仪。天祚帝很高兴，又于当年十一月进封耶律淳为魏王。乾统十年闰八月，皇太叔祖和鲁斡去世，陪葬于永兴陵。其子耶律淳袭南京留守职，冬夏入朝，宠冠诸王。

天庆五年（1115）九月，在前线作战的都监耶律章奴反叛，渡过鸭子河（今嫩江），与耶律淳的儿子耶律阿撒等三百余人逃回上京，计划废天祚帝，迎立耶律淳为皇帝。耶律章奴派耶律淳的妻弟萧谛里（一作萧敌里）把迎立的计划去通报给耶律淳。耶律淳说：“这可不是小事。皇上自有诸王当立。北、南面大臣不来，你说这种事什么意思。”密令左右的人把萧谛里拘留。没有多久，行宫小底乙信等拿着天祚帝的御札来了，札中备说耶律章奴等人谋废立的事。耶律淳立即把萧谛里杀了，把其首级函送天祚帝，自己单骑去广平淀天祚帝处请罪。天祚帝知道他与章奴之叛无涉，不仅不加罪，还晋封为秦晋国王，拜都元帅，赐金券，免汉拜礼，不名，允许他自择将士。他乃募燕、云精兵，去锦州与金兵作战。队长武朝彦作乱，想劫持耶律淳降金。耶律淳躲藏起来而没被劫持，后来把武朝彦抓到杀了。与金兵战于阿里轸斗地方，战败，收集亡散之卒数千继续作战。入朝，天祚帝释其战败之罪，下诏在南京为耶律淳刻碑纪功。

保大二年（1122）正月十五日，中京被金兵攻陷。天祚帝逃往夹山（今内蒙古武川县西南），燕京地区与天祚帝失掉了联络，人心震动。李处温、李处能兄弟外借怨军，内结都统萧幹，密谋立燕京留守耶律淳为皇帝。李处温把张琳找来商议此事。张琳说：“称摄政就行了，不用称皇帝。”李处温说：“天意人心已定，只能称皇帝，不能称摄政。”他们于是召集左企弓、曹勇义、康公弼等蕃汉百官及诸军、父老等数万人前往耶律淳的府第要求此事，耶律淳不答应。官员们劝说：“主上蒙尘，中原扰攘，若不立个皇帝，百姓往哪里归属。应当深思熟虑这件事。”正在僵持之间，李处温的儿子李奭从怀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只有皇帝才能穿的赭袍披到耶律淳的身上，命令百官赶快拜舞，山呼万岁。百官们立刻从命。耶律淳非常惊骇，再三辞让也不行，无可奈何只好答应，即皇帝位。百官上尊号为天锡皇帝，改保大二年为建福元年，降天祚帝为湘阴王。辽朝于是一分为二。燕、云、平、上京、中京、辽西六路归天锡皇帝统辖，实际上其中很多地方已落入金人之手。沙漠以北、西南面招讨司和西北面招讨司及诸蕃部族仍归天祚帝。双方都用辽的国号、自称是辽的法统所在。史家为了区别这两个政权，仍称天祚帝的政权为辽，称天锡皇帝的政权为北辽。

北辽封天锡皇帝的妻子为德妃，以萧幹为知北院枢密使事，李处温为守太尉，左企弓为守司徒，李处能为直枢密院，李奭为少府少监，张琳为守太师，军旅大事全权委托给耶律大石。赐李宝信等十九人为进士及第。改怨军为常胜军，实行大赦。遣使向宋朝通报，决定免去宋的岁币，与宋结好。宋朝不仅不领情，还发兵问罪，结果被北辽兵击败，人心大悦。天锡皇帝又奉表于金朝，乞求当金朝的附庸国，也没有交涉出结果。当年六月，天锡皇帝生病，忽然接到天祚帝的檄文，说要集合五万精兵于八月入燕京云云。天锡皇帝十分害怕，命大臣商议此事。李处温等有迎立天祚帝第五子秦王耶律定而拒绝天祚帝前来的打算。南面行营都部署耶律宁不同意，他说：“天祚帝若果然能凭番兵攻下燕京，说明其气数未尽，怎么能拒绝呢？否则就把湘阴王和秦王耶律定父子一起拒绝，自古哪有迎子而拒父的道理。”李处温说耶律宁的话是煽乱军心，想杀他。天锡皇帝倚在枕上说：“他是忠臣，怎么能杀！天祚帝果真来了，我只有一死，还有什么面目与他相见。”不久，天锡皇帝就病故了，享年六十岁。百官上尊谥为孝章皇帝，庙号宣宗，葬在燕京城西香山永安陵。

天锡皇帝遗诏立天祚帝的第五子秦王定为皇帝，以存社稷。当时秦王定不在燕京，而在天祚帝身边，只能遥立。德妃被立为皇太后，称制，又改年号建福为德兴元年。李处温父子觉得前景不妙，向南私通宋朝的童贯，欲劫持萧太后纳土于宋，向北私通金朝，欲作金兵的内应，而表面上则以援立之功自傲。萧太后发现他私通宋、金的罪行后把他拘捕起来，指斥他：“误秦晋国王的就是你父子。”数落了他的数十件罪过之后赐死。他的儿子李奭则被脔磔。抄他的家时，抄出钱七万缗，金玉宝器无数，都是他当北辽宰相的数月间搜刮来的。

当年十一月，萧太后曾五次上表给金朝，只要允许立秦王耶律定为北辽皇帝，其他条件均答应金朝。金朝不答应。萧太后只好派精兵去守居庸关，没有守住，金兵闯关而进，直奔燕京。萧太后带着一些随从的官员从古北口出逃，燕京陷落，历时不及一年的北辽亡。萧太后去天德军见天祚帝。天祚帝将她诛杀，降耶律淳为庶人，取消其皇族属籍。

耶律雅里（1094—1123） 字撒鸾，天祚帝次子，母为元妃萧贵哥。七岁时，天祚帝欲立他为皇太子，为他特意设置了禁卫，封梁王。

保大三年（1123），金兵围攻青冢（今内蒙古呼和浩特市南二十里大黑河南岸）。天祚帝的家属和辎重都安置在那里。秦王、许王、诸妃、公主、从臣等皆陷于金兵。只有梁王耶律雅里被硬寨太保特母哥护卫着逃了出来。他们间道逃到阴山，听说天祚帝因军事失利奔往云内州（今内蒙古土默特左旗），特母哥携耶律雅里驰赴云内州与天祚帝会合。当时雅里的扈从有一千余人，比天祚帝的扈从还多。天祚帝担心特母哥哗变，以他不能全救诸王为词而加诘责，还举着宝剑质问雅里：“特母哥教你干什么来着？”雅里说：“他没对我说什么。”也就没再加罪特母哥和雅里。

当年五月，天祚帝应西夏国王李乾顺的邀请渡过黄河奔西夏。当月初八夜里，将军耶律敌列等人劫持耶律雅里奔往西北部，跟随来的一些群僚于当日拥立耶律雅里为皇帝，改年号为神历。以耶律敌列为枢密使，特母哥为枢密副使。耶律雅里性格宽厚，厌恶诛杀。他即位后命士庶上言便宜。抓住逃兵仅笞之而已，不加诛杀，有自动归来者即加官。他经常对左右的人说：“欲附就来归，不附就离去，何须威逼。”他还每每拿出唐代的《贞观政要》和本朝林牙耶律资忠所作的《治国诗》令侍从们读。乌古部节度使哲、迭剌部统军挞不也、都监突里不等各率众来归。自此之后，另有一些部落继续来归附。耶律雅里面对诸部来归的大好形势不是励精图治反而日渐荒怠政务，经常去击鞠（踢球）。特母哥恳切进谏，仍不理朝政。耶律敌列弹劾西北路招讨使萧里荧惑众心，有不臣之志。耶律雅里就把萧里和他的儿子麻涅给杀了。以遥设为招讨使，命他征讨尚未归附的诸部，战败，被杖击免官。

随从耶律雅里的人中有贫困者，雅里就加以赈给。直长保德进谏说：“现在国家空虚，这样大方地赐赉，将拿什么供给。”耶律雅里愤怒地说：“以前在福山打猎时，你就诬告猎官，现在又说出这种话。若没有诸部，我去哪里取钱取物？”不采纳保德的谏议。起初，令群牧运盐泺仓的粟，半路上被老百姓哄抢了。官员们建议让抢粟的人赔偿。耶律雅里就亲自订了赔偿的价码，凡抢走一车粟者，用一只羊赔偿，抢走三车粟者用一头牛赔偿，抢走五车粟者用一匹马赔偿，抢走八车粟者用一匹骆驼赔偿。左右的人说：“现在一只羊还换不到二斗粟，怎么折成一车粟的价？”雅里说：“民有则我有，若按实际价格让他们赔，他们怎么受得了？”

当年十月，耶律雅里去查剌山打猎，一天就射得黄羊四十、狼二十一，因劳累过度而生病，很快就死了，享年三十岁。圣宗之子吴哥的四世孙耶律朮烈继位。至次年正月，特母哥降金。这个短命小政权也就结束了。

耶律大石（1087—1143） 亦作“大实”，字重德，辽太祖的八代孙。精通契丹字和汉字。天庆五年（1115），考取进士，被提拔为翰林应奉文字，接着又升为翰林承旨。契丹语称翰林为林牙，所以又被称为大石林牙。历任泰、祥二州刺史和辽兴军节度使。

耶律大石曾参与拥立耶律淳为帝，创建北辽。大石作为北辽的西南路都统于建福元年六月三日大败宋军。六月六日，大石召见宋使马扩，责问为何举兵侵夺土地。马扩说金朝答应金宋联合灭辽后归还燕地。大石说：“西夏多次上表欲攻宋朝，本朝均把表章封好转给南朝，不肯见利忘义。贵朝怎么听了女真的一句话就兴兵。两国和好，不欲留使节，你吃完饭就走吧。请转告童贯，欲和仍旧和，不和则出兵阵上见。”北辽亡后，耶律大石与北辽的萧太后于保大三年（1123）二月逃奔到天祚帝处。天祚帝怒诛萧太后，又责问耶律大石：“我还在位，你为何敢立耶律淳为帝？”大石回答说：“陛下以全国的力量不能抗拒敌人，弃国远遁，使黎民遭受涂炭。我即使立十个耶律淳，都是太祖的子孙，岂不胜于向他人乞求活命！”天祚帝无话可对，赐给大石酒食，赦免了参与拥立耶律淳的全部人员。大石被任命为都统，于当年四月率军东征，袭击奉圣州（今河北省涿鹿县）的金军战败被俘。金军副都统宗望用绳子绑着大石强迫他带路去袭击青冢的天祚帝行营。结果袭击成功，俘获了天祚帝的儿子秦王、许王及诸妃、公主、大臣等，得车万余乘。当年九月，耶律大石又逃出金营，带着一支七千人的军队回到了天祚帝的行营。

保大四年（1124）七月，天祚帝想用武力收复燕、云。耶律大石认为时机未到，应“养兵待时而动”，两人意见相左。耶律大石于是杀了天祚帝的亲信萧乙薛和坡里括，设置北、南面官属，自立为王，率铁骑二百余人宵遁。向北走了三天，渡过了黑水（今爱毕哈河），遇到白达达的详稳床古儿。床古儿献给耶律大石马四百匹、骆驼二十头和一些羊。大石又西行至可敦城（今蒙古国土拉河西岸附近），驻扎在西北路招讨府，在这里休养生息。当年在这里召集威武、崇德、会蕃、新、大林、紫河、驼等七州的长官与大黄室韦、敌剌、王纪剌、茶赤剌、也喜、鼻古德、尼剌、达剌乖、达密里、密儿纪、合主、乌古里、阻卜、普速完、唐古、忽母思、而毕等十八部的首领和部众开会。耶律大石在会上说：“我祖宗艰难创业，传九主，历二百年。金以臣属逼我国家，残害我黎民，屠翦我州邑，使我天祚皇帝蒙尘于外，日夜痛心疾首。我现在仗义而西行，欲借诸蕃之力，消灭我仇敌，恢复我疆宇。你们众位也有轸怜我国家，忧伤我社稷，思欲共救君父，济生民于灾难的吗？”听者大为感动，遂得精兵万余人，马数十万匹。置官吏，立排甲，具器仗。

公元1130年农历二月二十二日，耶律大石决定西征，以青牛白马祭过天地、祖宗之后，整旅而西。先致书给回鹘国王毕勒哥，请求借道。毕勒哥接到书信之后，把耶律大石迎接到官邸，大宴三日。大石临行时，毕勒哥又献马六百匹、骆驼百头、羊三千，并表示愿质子孙以为附庸国，送出境外。此后大石所经过的地方，抵挡者就消灭，投降者就安抚，归附者竟有数国。

1132年农历二月五日，耶律大石在新建的叶密立城（今新疆额敏县）称帝，号菊儿汗（一作葛儿罕），又上汉语尊号为天祐皇帝，其妻萧塔不烟被册封昭德皇后。仍用契丹的国号。史学家为了与已灭亡的辽朝相区别，称这个政权为西辽。其自称为“哈喇契丹”，即“辽契丹”，是继承辽的国号。

延庆三年（1134），耶律大石在巴拉沙袞建都城，号虎斯斡耳朵（契丹语“有力的宫殿”之音译），改元康国。三月，派六院司大王萧斡里剌为兵马都元帅率七万人东征，行程万里，无所获，勒兵而还。

康国十年（1143），耶律大石殁，庙号德宗。其子耶律夷列年幼，遗命其妻萧塔不烟称制摄政，号感天皇后，改元为咸清。咸清七年（1150），耶律夷列即位。次年改元为绍兴，清查户口，共得八万四千五百户。绍兴十三年（1163），夷列殁，庙号仁宗。儿子年幼，由夷列之妹耶律普速完权国称制，号承天太后。次年改元为崇福。普速完与驸马萧朵鲁不的弟弟萧朴古只沙里通奸，出驸马为东平王，并加杀害。驸马的父亲萧斡里剌于公元1178年以兵围皇宫，射杀普速完及萧朴古只沙里。耶律夷列的次子耶律直鲁古即位，改元天禧。天禧三十四年（1211），直鲁古在秋猎时被乃蛮王屈出律所擒，屈出律据帝位，尊直鲁古为太上皇，仍用西辽国号。公元1218年，屈出律为蒙古兵所杀，西辽亡。

评：道宗在位四十七年，昏聩无能，腐败透顶。谤讪之令既行，告讦之赏日重。贼残骨肉，诸部思乱。辽朝之亡，由他铸成。

天祚帝承道宗腐败之余绪，不知改弦更张，仍然听信谗言，乱杀无辜。民心失尽，土崩瓦解，不战自溃。亡国之祸，盖由自取。

耶律淳本无称帝野心，被挟持而赭袍加身。为存社稷而遗诏立秦王定，为臣为君咸称平允。

耶律大石在辽国土崩瓦解之时，志在匡扶，力挽狂澜，拥立耶律淳和自立为帝均为社稷着想。凭借大辽在西北少数民族地区的威望，开西辽八十余年之基业。谋事在人，成事也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