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潇潇竹林清风生 道是故人已归声
风吹音簌簌,林间色葱葱。云华学府的后山,紫竹林立,有幼竹青青,间于紫墨色成竹中,韵味各然,摇曳相应。
独那刚生了岁余的竹,当成未成,言幼非幼,只绿色的杆上微攀几点紫斑。居于其间,看上去倒不甚和谐,显得有些斑驳——正同那青春年少的人儿般,或多或少带着些许迷茫。
循根至近,便能看见那支几丈高的竹上,一道刻入竹里的剑痕尚未被时光抹去,又或许变成了永远的烙印……
渊林深深,墨紫临涧,流水潺湲,伴清风过林,映相成趣。
风间息而鸣,风停时,却是又一番音韵荡涤林间。
七弦上的质朴、深沉与浑厚,奏出曲曲悠扬,同大地的沉稳共鸣。玉箫吹取三分清朗,同琴音高下相倾,音声却相合。
“我们众人皆未嫁娶,却早不知何时皆得了表字去。”箫音戛然而止,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自这吹箫人口中说出,清亮的男音微含半点轻沙,如适才萧声一样悦耳、天然。
不知是余音绕梁,又或者是当真慢了半拍,琴音也自顾自的停了下来:“那瀚玑兄以为如何?”
“你我众人已过了二十岁,难道还要以名姓相称?”一道女声响起,既非清丽,亦不温柔小意,只叫人听了坦坦荡荡。
“亏你天泠莲说来心中不虚!”
未及这被唤作天泠莲的姑娘应声,方开口这男声又道:“这些年来你我众人何曾计较?又或者我等该唤你一声琴漪不成?”
“哈哈哈哈。”天泠莲笑得开怀,全然不在乎来自挚友的揶揄,同挑衅似的又开口,可说到一般,到底心虚几分,“好了,开个玩笑都要认真,我这不是怕你们嫌我不知尊重……”
“我们自己就这么叫,有什么尊重不尊重的?”虽是不恼,江玉尧犹是将手中玉箫的流苏顺了顺,垂手正色,“若是往后我在你们何人口中听见唤我表字,我定不再搭理于他。”
“你我一众结识已久,那些所谓的敬称倒显生疏,便是听起来也只当是唤别人……”话说到一半,江玉尧忽得停了下来,只引一众人目光聚了过来。
在众人的目光之下,江玉尧却是没再说什么,也不消半点解释,众人倒都不做声了。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古琴和箫声又齐齐响起,非怨非慕,非泣非诉,又非战前铮铮,可到底不是适才那高山流水,与天地和鸣的曲调。
虽无人执棋,可犹能看见那白、墨二色的棋子翻飞林间。有那误入林间之人,便知道这迷棋阵没有伤害旁人的意思,只是要叫人迷途其间,刚好与这一众十三人讨个清闲。
同出一根的竹屋与竹林模糊了边界,因着山间潮湿,这由一众人建起来的竹屋,便如吊脚楼一般从地面上架了起来,枝叶如生的竹子铺了满顶,给人以返璞归真之感。
一众少年皆是修仙之人,常日里御空进出,倒也不受这竹屋离地建造的限制。
悠然自得,错落有型,对于多数好静喜宁的修仙之人来说,莫不是一处洞天福地,也亏是那棋子建起来的迷阵,不然众人哪里还能得一息清幽?
桌上一张张淡黄的宣纸旁围了吕铭、郭瑾寒二人,未问言语,唯笔下焦墨飞白。那宣纸两侧着用墨玉的镇尺压了,一人书、一人画,到底闲然志趣。
宣纸静静的铺展,却在隐隐诉说故事:这原本应当洁白似雪的宣纸,也曾独自的躺了一些年头。
以至于惹得那焦浓重淡的墨迹和忽而挥斥方遒、忽而轻柔迤逦的笔锋却是绘出了一副几载前的画卷。
那一个曾经的曾经。只记得那个时候的天泠莲平素里只独来独往,虽文武双全,又不少灵气,却形单影只,鲜有交心好友。
那是一个过去的过去,一众人少年英气、却常常只三两为伍,不理旁事。
那是一个早已为世人忘却了的岁月,在旁人心中或许传奇、或许悲凉,或许热血、又或许难以言表……可却是一众少年记忆里难以言说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