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墨菲定律—不洗头的女孩
天气干冷，水房的热水根本来不及供应，水房里排队接水的人流从早上开始就没有断过。
刘若放弃了要洗头的念头，不洗头的话自然也就放弃了今日要光明正大走在人行道上的自由。
她胡乱用冷水拍洗了脸，水乳也是随便涂抹在脸上，随便应付一下，头发胡乱梳了几下。女孩子但凡不洗头了，整个日子也就随便凑合凑合过去了。
她披上长外套，套上大衣的帽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准备出门买个午饭就回来。
虽然自己不是什么名人，但是这没有什么形象的样子，就算碰到同班同学也让人尴尬。
刘若特意避开人头攒动的食堂，选择了学校里尽管同样拥挤但人流相对较小的小吃街。
点完了一份酸辣粉以后，她便站在一旁甘受冷风吹，在内心祈祷千万不要遇到熟人。
但生活往往就是怕什么来什么。
同班的陈一烊不偏不倚，刚好在同一家小吃店点了炸酱面，也站在一旁等，目光却在人群里游动，密切观察周围。
等到他发现了目标物，便走近，此时刘若正低着头，全神贯注地刷着朋友圈。
这是她第五还是第六遍在刷着某个人的朋友圈了，他们虽然添加了好友，可对话框都是空白的，刘若能回味的也只有他的朋友圈和朋友圈底下张钦和张京宇两人的评论。
他昨天11点多的时候发了一条朋友圈。
“游戏可以重开，生活不能重来，喝酒有害。”配图是两个模糊的背影，刘若依稀辨认出是张京宇和张钦两人。
底下也正好有俩人的评论。
张钦：又毁坏老子的一世英名，能不能发张帅气点的，图给老子的修图师看过了吗就往外发，小心告你啊。
张京宇：不喝酒怎么谈人生谈梦想。
杨懿回复张钦：你最帅的就是你的背影，你还不清楚吗？
杨懿回复张京宇：你不喝酒的时候谈的都是理想，喝了酒以后谈的都是妄想，兄弟。
果然是新闻系的，讲话都是一针见血的，就这短短的几十字攫取了刘若的注意力，她忽略了旁人，笑出了声。
陈一烊轻轻拍了她后背：“刘若？”
她缓过神来，被吓了一跳，抬头认清对方，想到自己现在这身打扮又赶紧低下头来，这时正好老板喊到刘若的号，她赶紧冲了过去拿自己的酸辣粉，一点儿也不想用这种面貌示人。
陈一烊却示意她等一下，说是有事要同她讲。
刘若内心苦不堪言，她现在这副样子根本是室外不宜久留，要是在这里碰上杨懿，那她整个人宁愿跌进老板滚烫的热汤里都不希望他认出自己。
陈一烊却是一副很着急的样子，刘若只好一只手撑挡在额头前，一边祈祷着他能趁早把要说的正事说完。
陈一烊在窗口取了自己的炸酱面，两人便边走边聊着陈一烊口中的所谓的正事。
“你怎么认出我的啊？太丢脸了。”她一直低着头，她今天可是一个没有权利光明正大地走在校道上的人。
“认外套呗，再加上身高，认个人没那么难吧。”对方并没懂女孩子的尴尬，“你今天戴帽子，没洗头吧。”直男式的发问直接击垮刘若那可怜的自尊。
刘若羞愧地点点头，示意他减小自己的分贝。
“对了，你要说什么事啊。看起来很着急啊。”
“哦，”对方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你和，那个陈倪倪是同一个宿舍的吧。”
“是啊，怎么了。”
“那，嗯，怎么说呢”陈一烊竭力在脑海里组织不让自己尴尬的语言，但组织失败。“嗯，她，是不是还没有男朋友啊。”
虽然这个问题的答案无非是或者否，但刘若并不清楚是不是应该如实回答他的问题，万一倪倪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感情状态，自己却多嘴地说出来，也太招人嫌了。尽管倪倪目前的感情状态是舍友都清楚不过的隔三差五地换爱豆罢了。
那个女人的宣言就是：“只要爱豆换得快，失恋就永远都追不上我”，多么振聋发聩的警示名言啊。
刘若干脆转移问题，并同时在脑海另一个区域里组织一个适宜的答案。
“你，喜欢……？”
没想到对方毫不避讳，直截了当地承认自己喜欢陈倪倪。
“那她知道吗？你和她说过吗？”
“这倒没有，我不好意思和她说，况且我也并不清楚她有没有男朋友，万一人家有的话，那我岂不是会造成别人的困扰吗。所以我这不是在……在了解吗？”
“哦”刘若意味声长，“那你为什么会问我这个问题呢？而且这种问题也不一定要当面问嘛。”
“我这不今天碰到你了，看就你一个人才好意思问的你嘛，这种问题我觉得当面问比较好吧，在微信上问的话，感觉不太礼貌，而且白屏黑字地在那里，太不踏实了。”
“怕我截图乱传播？”刘若笑出声来，“你这也太谨慎了吧。”
对方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陪着笑“所以，她到底有没有……”
刘若稍稍思忖了一番，把自己加工的差不多了的答案撂了出来。
“感情这种东西是动态的，我们平常也不怎么问大家感情上的事啊，此时此刻的话我也不在她身边，更不能斩钉截铁地回答你这个问题啊。”
“那……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帮我……问一下。”陈一烊此时的心情比求解高数题还要紧张和迫切。
“好吧，好吧，我再问就是了”刘若先应和着，“不过她现在还躺床上……她这会儿还没醒呢。”
“还没醒？不吃午饭吗？不饿吗？”直男三连式发问又让刘若错愕。
“哦，她们今天中午醒了有约好去外头吃饭，还要去看她爱豆……”刘若意识到自己说得有点多了，赶紧收住话头，“有约，有约的。”
“那不吃饭也不行吧。等出去吃饭都要好几点了吧。”陈一烊把手里打包好的炸酱面要往刘若手里塞。
“别，不是不吃，是醒了再吃……”
对方已经把炸酱面塞到她手中了。
“谢谢了，帮帮忙，早知道再加点东西了，不知道够不够她吃。”
“够了，够了，女孩子吃东西很少的。”
刘若停顿在错愕中，和陈一烊交流起来还挺费一些劲儿的。
但人直心热的这个男孩子的这种青涩而直白的喜欢让刘若这个旁观者也感受到纯粹的美好。
陈一烊和刘若告别分开了，他得再去排队买一份午餐。
刘若还站在冷风中回味着刚刚的剧情，脑海里梳理着等会要和陈倪倪讲的浪漫故事。她暂时地忘记了自己此刻正油头地站在校道上。
直到一声‘刘若’打破她的遐想。
她简直想飞窜逃亡，喊她的不是那条鲸鱼又是谁。
她都油头土脸成这样子了，怎么全世界还认她认得比平时要准确迅速。一定是这件令人瞩目的外套。
她左转过身，张京宇旁边的那个人更加快她要从这里消失的念头，可惜老板的油锅现在不在她面前。
她完全丢失了以前保持的基本社交礼仪，头也不回地往宿舍楼跑去，还要抽出手来去拉扯住自己那盖着油头的帽子。果然，墨菲定律从没饶过任何一个不洗头就出门的女孩子，不洗头出门就会遇到喜欢的人简直是一条铁律啊。
她逃进宿舍大门，才如释重负。可是袋子里的酸辣粉汤已经狼狈不堪地游躺在袋里，还好炸酱面并无大碍。
刘若发誓，以后就算饿死，也不能不洗头就出门，这时候她七拐八绕将责任推卸到远在天边的妈妈身上了，如果不是她太听妈妈的关于吃外卖不健康的言论，哪里会经历这么尴尬落魄的局面呢。
唉，刘若悔不当初。
校道上留下错愕的两个人。
“她怎么了，一副丢了魂魄的样子。”张京宇错愣，她今天看到自己怎么像看到野兽一样，逃之夭夭了，昨天不至于吓到她了吧。
杨懿耸了耸肩。
“会不会是刚刚那个男孩子？因为我们看到了整个过程所以让她觉得尴尬了。”
他俩刚刚是目睹了刘若被告白的场面吧？那个男孩子往她手里塞了一个装着什么面的袋子，这种告白方式还挺新奇的，淳朴而真挚。
“不至于吧，有这么夸张吗？我问问啊。”张京宇拿出手机，在组织得体的语言。
“要怎么问比较适合啊？问你是不是答应了刚刚那个男孩子的告白？”
杨懿白了他一眼。“你的文学素养就这么一点？问人家这么尴尬的问题，人家会认真回答你吗？”
“那我要问什么？问是不是我昨天惹你不高兴了。”
“八成就是你吓到人家了，别问了。给自己留一点尊严。”
张京宇抬起头，被杨懿这么损一下他倒是想出了得体的语言。
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哦，我知道要怎么发了。”
刘若回到宿舍的时候，舍友们都已经醒了，陈倪倪和张奕茹已经开始活动着收拾准备出门去
和爱豆赴约了，杨婵今天已经一大早就出门去约会了，今天的宿舍即将被刘若一人霸场，本来她应该欢庆这一时刻的，只是此时还未从刚才的惊魂事件中回过神来。
“若若，你袋子里的汤汁已经洒出来了。”倪倪喊她。
刘若才回过神来。
“哦”
把手里的炸酱面递给陈倪倪“喏”
陈倪倪的眼神里写满了大大的疑惑：“我没有让你带饭啊”她随之一惊，“天哪，我昨天不会让你给我带饭了吧。”
刘若摇摇头。“不是，是有人让我带给你的。”
“有人？谁？是不是白敬亭？他已经发现我了吗？”陈倪倪即将开始自己的戏剧表演，但被刘若打断。
“不是哦，是长得像白敬亭的陈一烊。”
“你说什么？”陈倪倪双手揉搓着刘若的脸“你清醒一点，你在说什么，你竟敢说我们白白的坏话，我要制裁你。”陈倪倪先为自己的假想男朋友平反了一阵，才开始意识到刘若的话里的重点。
“陈一烊？他给我的？他为什么要给我送炸酱面？”
刘若把陈倪倪揉搓在自己脸上的双手放了下来，耸耸肩，注视着她的眼神，笑道：“你说呢？”
“啊，我不知道，算了，今晚回来再说吧，我要和茹茹出门了，看爱豆要紧，反正今晚回来你要一五一十地给我说清楚，知道没。”
“那炸酱面怎么办？已经开始坨了。”
“没办法啊，放那儿吧，我今晚回来再处理就是了，反正加热了就能吃。”
两个人急急忙忙地出了门，刘若又回到自己的惊魂体验中，简直想冲着天花板哀嚎。
她翻出了手机，手机上已经收到了两条微信。
杨懿：别理他，他无中生有。
刘若光是看到这个名字和这个被她点了好多次的头像，根本按捺不住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她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才敢大声地嚎叫起来，虽然她不知道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她整个人看上去已经陷入了癫狂的状态。
刘若的内心：天哪，天哪，他竟然在微信上和我聊天了，虽然我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竟然和我聊天了。主动，是主动和我聊天了。天哪天哪天哪，我快不行了。
手机被她一顺手丢到了床上去。
让我好好消化一下这个消息，他不但昨天加了我的微信，还主动和我聊天，天哪，他不会喜欢我吧。他竟然找我了，竟然在微信上和我说话了，他肯定不是讨厌我的。
刘若此时此刻太需要一个人来分享她这种感情了，内心已经从刚刚的失魂落魄转换成了癫狂模式。
她好不容易才恢复到正常人的状态，想到他那句突兀地话一定承接着某个起因。她又顺溜地爬上床去，读取下一条微信。
张京宇：杨懿让我问你你见到我们就跑是不是因为看到他感觉害羞啊。
刘若又把手机丢到一边去，狂嚎了一阵。
从昨天开始，她就感觉自己被这条鲸鱼看穿了，她那些自以为藏得很好的小心思好像在他面前毫无保留地都跑了出来，明明感觉很努力了，还是演不好一场戏的挫败感。
她努力使自己恢复平静，假装若无其事地打上一句。
“什么啊？我只是因为没洗头不好意思见人罢了。”
“哦，这样啊。没洗头还有人给你表白呀。”
“什么呀？你胡说什么呢。”
“我们看到了哈，那个男孩子。”
“那是我们班同学，在拜托我一些事呢，才不是表白好吗。”
“什么人拜托事情是送午饭的啊？面？这么实诚”
“那是人家托我带给别人的啦，你想多了。”刘若认真地向张京宇解释，其实更是向他身边的某个人解释，虽然确实也没这必要。
“哦，这样啊，那我就放心啦，我们都还有机会，是吧”
张京宇发来了这一条信息，此时刘若正在想着需不需要回给杨懿信息，他那句话不是问句，只是一句没有太多感情的解释而已，她好像回什么都没有太大的意义。
但这是她第一次在虚拟空间里和他说话，虽然斟酌词句也没用，但这种具有仪式感的时刻，再怎么画蛇添足，她都要回上一句。
“嗯，没有啦。”她把这句话发了出去，停留在屏幕上的指关节却还是颤抖的，过了一阵，他也没回什么，本来就不是一个问句啊，她在心里向那个矫情的自己喊着。
然而刘若内心却清楚地知道，张京宇根本就没有无中生有，他只是刚刚好地击中了事实。
张京宇见刘若没有回信息，怕她有什么想法，又发来了一句。
“我开玩笑的啦，你不要有负担。”
可是人们极少会说真话成分为0的笑话，对于张京宇来说，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