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繁體橫排版(胡三省注)294卷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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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鑑卷第七十六

翰林學士兼侍讀學士朝散大夫右諫議大夫知制誥判尚書都省兼提舉萬壽

觀公事柱國河內郡開國侯食邑一千三百戶食實封二百戶賜紫金魚袋 臣

司馬光 奉敕編集

後 學 天 台

胡三省 音 註

魏紀八起昭陽作噩(癸酉),盡旃蒙大淵獻(乙亥),凡三年。

邵陵厲公下

嘉平五年(癸酉、二五三)

1 春,正月,朔,蜀大將軍費禕與諸將大會於漢壽,郭偱在坐;費,父沸翻。坐,徂臥翻。‘偱’,當作‘脩’;下同。蜀先主改葭萌爲漢壽。禕歡飲沈醉,沈,持林翻。偱起刺禕,殺之。刺,七亦翻。禕資性汎愛,汎,孚梵翻;廣也,言無所不愛也。不疑於人。越巂太守張嶷巂,音髓。嶷,魚力翻。嘗以書戒之曰:‘昔岑彭率師,來歙杖節,咸見害於刺客。岑彭、來歙事見四十二卷漢光武建武十一年。歙,許及翻。今明將軍位尊權重,待信新附太過,宜鑒前事,少以爲警。’少,詩沼翻。禕不從,故及禍。

2 詔追封郭偱爲長樂鄕侯,樂,音洛。使其子襲爵。

3 王昶、毌丘儉聞東軍敗,時三道伐吳,東關最在東,故曰東軍。昶,丑兩翻。各燒屯走。朝議欲貶黜諸將,朝,直遙翻;下同。大將軍師曰:‘我不聽公休,諸葛誕,字公休。以至於此。此我過也,諸將何罪!’悉宥之。師弟安東將軍昭時爲監軍,唯削昭爵而已。監,工銜翻。以諸葛誕爲鎭南將軍,都督豫州;毌丘儉爲鎭東將軍,都督揚州。

是歲,雍州刺史陳泰敕幷州幷力討胡,雍,於用翻。師從之。未集,而新興、鴈門二郡胡以遠役,遂驚反。雍州在幷州西南,而鴈門、新興二郡,幷州北鄙,其道里相去遠。漢末,曹公集塞下荒地爲新興郡。宋白曰:曹公立新興郡於樓煩郡,唐爲嵐州,漢爲汾陽縣地。師又謝朝士曰:‘此我過也,非陳雍州之責!’是以人皆愧悅。司馬師承父懿之後,大臣未附,引咎責躬,所以愧服天下之心而固其權耳。盜亦有道,況盜國乎!

習鑿齒論曰:司馬大將軍引二敗以爲己過,二敗,謂東關師敗及幷州胡反也。過消而業隆,可謂智矣。若乃諱敗推過,推,吐雷翻。歸咎萬物,常執其功而隱其喪,喪,息浪翻。上下離心,賢愚解體,謬之甚矣!嗚呼,此賈相國之所以敗也!君人者,苟統斯理以御國,行失而名揚,行,下孟翻。兵挫而戰勝,雖百敗可也,況於再乎!

4 光祿大夫張緝言於師曰:‘恪雖克捷,見誅不久。’師曰:‘何故?’緝曰:‘威震其主,功蓋一國,求不死,得乎!’緝料恪雖中,緝亦卒爲師所殺。師方專政,忌才智而疾異己,況以緝而耀明於師乎!

5 二月,吳軍還自東興。進封太傅恪陽都侯,加荊、揚州牧,督中外諸軍事。恪遂有輕敵之心,復欲出軍,復,扶又翻。諸大臣以爲數出罷勞,數,所角翻。罷,讀曰疲。同辭諫恪;恪不聽。中散大夫蔣延固爭,漢制,大夫、議郞皆掌顧問應對,無常事。中散大夫秩六百石,在諫議大夫上。按中散大夫,王莽所置,後漢因之。散,悉亶翻。恪命扶出,因著論以諭衆曰:‘凡敵國欲相吞,卽仇讎欲相除也。有讎而長之,長,知兩翻。《左傳》:晉先軫曰:墮軍實而長寇讎。禍不在己,則在後人,不可不爲遠慮也。昔秦但得關西耳,謂函谷關以西也。尚以幷吞六國。今以魏比古之秦,土地數倍;以吳與蜀,比古六國,不能半也。然今所以能敵之者,但以操時兵衆,於今適盡,而後生者未及長大,正是賊衰少未盛之時。是時,魏興三十餘年,生聚敎訓,精兵良將,分鎭方面。諸葛、蔣、費、陸遜、朱然相繼凋謝,吳、蜀蓋小懦矣。恪不能兢懼以保勝,恃一戰之捷,遽謂魏人爲衰少未盛之時,其輕敵甚矣。長,知兩翻。少,詩沼翻。加司馬懿先誅王淩,續自隕斃,事見上卷嘉平三年。其子幼弱而專彼大任,雖有智計之士,未得施用。當今伐之,是其厄會;旣以司馬師爲幼弱,又謂其未能用人,茲可謂不善料敵者矣。聖人急於趨時,趨,七喻翻。誠謂今日。若順衆人之情,懷偷安之計,以爲長江之險可以傳世,不論魏之終始而以今日遂輕其後,此吾所以長歎息者也!恪自謂其才足以辦魏,不欲以賊遺後人;吾不知其自視與叔父亮果何如也!孔明累出師以攻魏,每言一州之地不足以與賊支久,卒無成功,齎志以沒。恪無孔明之才而輕用其民,不唯不足以強吳,適足以滅其身,滅其家而已。今聞衆人或以百姓尚貧,欲務閒息,此不知慮其大危而愛其小勤者也。昔漢祖幸已自有三秦之地,何不閉關守險以自娛樂,空出攻楚,身被創痍,事見《漢高帝紀》。樂,音洛。被,皮義翻。創,初良翻。介冑生蟣蝨,蟣,居豈翻。將士厭困苦,豈甘鋒刃而忘安寧哉?慮於長久不得兩存者耳。每鑒荊邯說公孫述以進取之圖,事見四十二卷漢光武建武六年。邯,下甘翻。說,輸芮翻。近見家叔父表陳與賊爭競之計,家叔父,謂諸葛亮。亮表見七十一卷明帝太和二年。未嘗不喟然歎息也!夙夜反側,所慮如此,故聊疏愚言,以達一二“章:甲十一行本作‘二三’;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君子之末。若一朝隕沒,志畫不立,貴令來世知我所憂,可思於後耳。’衆人雖皆心以爲不可,然莫敢復難。復,扶又翻;下同。難,乃旦翻。

丹陽太守聶友素與恪善,以書諫恪曰:‘大行皇帝本有遏東關之計,吳主之喪未踰年,故稱之爲大行皇帝。聶,尼輒翻。計未施行;“章:甲十一行本‘行’下有‘今公輔贊大業成先帝之志’十一字;乙十一行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孔本同,‘成’字作‘承’。”寇遠自送,謂魏兵遠來而自送死也。將士憑賴威德,出身用命,一旦有非常之功,豈非宗廟神靈社稷之福邪!聶友此言,所以抑恪之盛氣者,婉而當,有古朋友切偲之義焉。宜且按兵養銳,按,抑也。觀釁而動。今乘此勢欲復大出,復,扶又翻。天時未可而苟任盛意,私心以爲不安。’恪題論後,爲書答友曰:卽前所著以喻衆之論也。‘足下雖有自然之理,然未見大數,謂勝負存亡之大數也。熟省此論,可以開悟矣。’恪之所以待舊友者,驕倨如此;吳主權嫌其剛狠自用,蓋已見之矣。省,悉景翻。

滕胤謂恪曰:‘君受伊、霍之託,入安本朝,朝,直遙翻。出摧強敵,名聲振於海內,天下莫不震動,萬姓之心,冀得蒙君而息。今猥以勞役之後,勞役,謂內有山陵營作,外有東關之師也。興師出征,民疲力屈,遠主有備。《左傳》:秦大夫蹇叔諫穆公曰:勞師以襲遠,師勞力屈,遠主備之,無乃不可乎!若攻城不克,野略無獲,是喪前勞而招後責也。喪,息浪翻。不如按甲息師,觀隙而動。且兵者大事,《左傳》曰:國之大事,在祀與戎。事以衆濟,衆苟不悅,君獨安之!’胤之言,可謂深切矣。恪曰:‘諸云不可,皆不見計算,懷居苟安者也;而子復以爲然,復,扶又翻;下同。吾何望乎!夫以曹芳闇劣,劣,弱也。而政在私門,私門,謂司馬氏。彼之民臣,固有離心。今吾因國家之資,藉戰勝之威,則何往而不克哉!’談何容易!三月,恪大發州郡二十萬衆復入寇,復,扶又翻。以滕胤爲都下督,掌統留事。

6 夏,四月,大赦。

7 漢姜維自以練西方風俗,姜維本天水冀人,故自以爲練西方風俗。練,習也。兼負其才武,欲誘諸羌、胡以爲羽翼,誘,音酉。謂自隴以西,可斷而有。斷,丁管翻。每欲興軍大舉,費禕常裁制不從,與其兵不過萬人,曰:‘吾等不如丞相亦已遠矣;丞相,謂諸葛亮。丞相猶不能定中夏,況吾等乎!不如且保國治民,謹守社稷,治,直之翻。如其功業,以俟能者,無爲希冀徼倖,徼,堅堯翻。決成敗於一舉;若不如志,悔之無及。’及禕死,維得行其志,費禕死,蜀諸臣皆出維下,故不能裁制之。乃將數萬人出石營,圍狄道。石營在董亭西南,維蓋自武都出石營也。狄道縣屬隴西郡。爲維以勞民亡蜀張本。

8 吳諸葛恪入寇淮南,驅略民人。諸將或謂恪曰:‘今引軍深入,疆埸之民,必相率遠遁,恐兵勞而少;埸,音亦。少,詩沼翻。不如止圍新城,合肥新城也。新城困,救必至,至而圖之,乃可大獲。’此卽諸葛誕言於司馬師之計也。見上卷上年。恪從其計,五月,還軍圍新城。

詔太尉司馬孚督軍二十萬往赴之。大將軍師問於虞松曰:‘今東西有事,二方皆急,謂吳攻淮南,蜀攻隴西也。而諸將意沮,若之何?’沮,在呂翻。松曰:‘昔周亞夫堅壁昌邑而吳、楚自敗,事見十六卷漢景帝三年。事有似弱而強,不可不察也。今恪悉其銳衆,足以肆暴,而坐守新城,欲以致一戰耳。致者,猶古所謂致師也。若攻城不拔,請戰不可,師老衆疲,勢將自走,諸將之不徑進,乃公之利也。姜維有重兵而縣軍應恪,縣,讀曰懸。投食我麥,謂維軍後無轉餉,投兵魏地,擬其麥以爲食耳。非深根之寇也。且謂我幷力於東,西方必虛,是以徑進。今若使關中諸軍倍道急赴,出其不意,殆將走矣。’師曰:‘善!’乃使郭淮、陳泰悉關中之衆,解狄道之圍;敕毌丘儉按兵自守,以新城委吳。毌,音無。陳泰進至洛門,卽天水冀縣落門聚。姜維糧盡,退還。果如虞松所料。

揚州牙門將涿郡張特守新城,吳人攻之連月,城中兵合三千人,疾病戰死者過半,而恪起土山急攻,城將陷,不可護。特乃謂吳人曰:‘今我無心復戰也。復,扶又翻。然魏法,被攻過百日而救不至者,雖降,家不坐;言雖身降而其家不坐罪也。被,皮義翻。降,戶江翻。自受敵以來,已九十餘日矣,此城中本有四千餘人,戰死者已過半,城雖陷,尚有半人不欲降,我當還爲相語,條別善惡,爲,于僞翻。語,牛倨翻。別,彼列翻。明日早送名,且以我印綬去爲信。’乃投其印綬與之。吳人聽其辭而不取印綬。綬,音受。特乃投夜徹諸屋材栅,補其缺爲二重,重,直龍翻。明日,謂吳人曰:‘我但有鬬死耳!’吳人大怒,進攻之,不能拔。

會大暑,吳士疲勞,飲水,泄下、流腫,病者太半,死傷塗地。諸營吏日白病者多,恪以爲詐,欲斬之,自是莫敢言。恪內惟失計,惟,思也。而恥城不下,忿形于色。將軍朱异以軍事迕恪,迕,五故翻,逆也。恪立奪其兵,斥還建業。都尉蔡林數陳軍計,數,所角翻。恪不能用,策馬來奔。諸將伺知吳兵已疲,乃進救兵。伺,相吏翻。秋,七月,恪引軍去,士卒傷病,流曳道路,或頓仆坑壑,流者,放而不能自收也。曳者,羸困不能自扶,相牽引而行。顚仆,顚頓而僵仆也。壑,溝也。或見略獲,存亡哀痛,大小嗟呼。而恪晏然自若,出住江渚一月,渚,水中洲也。圖起田於潯陽;漢尋陽故縣地也,在大江之北。《尋陽記》曰:尋陽,春秋爲吳之西境,楚之東境,本在大江之北,今蘄州界古蘭城是也。詔召相銜,言召命相繼也。舟行以舳艫不絕爲相銜,陸行以馬首尾相接爲相銜。徐乃旋師。由是衆庶失望,怨讟興矣。痛怨而謗曰讟。讟,徒木翻。

汝南太守鄧艾言於司馬師曰:‘孫權已沒,大臣未附,吳名宗大族皆有部曲,阻兵仗勢,足以違命。諸葛恪新秉國政,而內無其主,不念撫恤上下以立根基,競於外事,虛“章:甲十一行本‘虛’作‘虐’,虐下空一洛;乙十一行本均同。”用其民,悉國之衆,頓於堅城,死者萬數,載禍而歸,此恪獲罪之日也。昔子胥、吳起、商鞅、樂毅皆見任時君,主沒猶敗,伍子胥見任於吳王闔閭,闔閭死,夫差不能用其言而殺之。吳起事見一卷周安王二十一年。商鞅事見二卷顯王三十一年。樂毅事見四卷赧王三十六年。況恪才非四賢,而不慮大患,其亡可待也。’張緝、鄧艾皆料諸葛恪必誅,緝死而艾存者,緝附李豐而艾爲師用也。然艾不死於師而死於昭者,功名之際難居,重以鍾會之搆間也。

八月,吳軍還建業,諸葛恪陳兵導從,從,才用翻。歸入府館,府館,卽府舍也。卽召中書令孫嘿,厲聲謂曰:‘卿等何敢數妄作詔!’怒其數作詔召之也。數,所角翻。嘿惶懼辭出,因病還家。

恪征行之後,曹所奏署令長職司,一更罷選,曹,選曹也。罷選者,罷而更選也。長,知兩翻。愈治威嚴,多所罪責,當進見者無不竦息。治,直之翻。又改易宿衞,用其親近;復敕兵嚴,欲向青、徐。凡此者,皆恪所以速死。復敕兵嚴者,戒兵士使嚴裝也。復,扶又翻。

孫峻因民之多怨,衆之所嫌,構恪於吳主,云欲爲變。冬,十月,孫峻與吳主謀置酒請恪。恪將入之夜,精爽擾動,《左傳》:鄭子產曰:人生始化曰魄,旣生魄,陽曰魂。用物精多,則魂魄強,是以有精爽至於神明。杜預曰:爽,明也。擾動,言不安也。通夕不寐;死期將至,故然。又,家數有妖怪,數,所角翻。恪疑之。旦日,駐車宮門,峻已伏兵於帷中,恐恪不時入,事泄,乃自出見恪曰:‘使君若尊體不安,自可須後,須,待也。峻當具白主上。’欲以嘗知恪意,嘗,試也。恪曰:‘當自力入。’言當自力疾而入見吳主也。散騎常侍張約、朱恩等密書與恪曰:‘今日張設非常,張,竹亮翻。疑有他故。’恪以書示滕胤,胤勸恪還。恪曰:‘兒輩何能爲!正恐因酒食中人耳。’中,竹仲翻。《考異》曰:《恪傳》曰:‘恪省張約等書而去,未出恪門,逢太常滕胤。恪曰:“卒腹痛,不任入。”胤不知峻陰計,謂恪曰:“君自行旋未見上,今上置酒請君,君已至門,宜當力進。”恪躊躇而還。”孫盛以爲不然。今從《吳曆》。恪入,劍履上殿,進謝還坐。設酒,恪疑未飲。孫峻曰:‘使君病未善平,言病未良已也。有常服藥酒,可取之。’恪意乃安。別飲所齎酒,數行,吳主還內;峻起如廁,解長衣,著短服,著,陟略翻。出曰:‘有詔收諸葛恪。’恪驚起,拔劍未得,而峻刀交下,張約從旁斫峻,裁傷左手,峻應手斫約,斷右臂。斷,丁管翻。武衞之士皆趨上殿,武衞之士,武衞將軍領之。峻曰:‘所取者恪也,今已死!’悉令復刃,令內刃於鞘也。乃除地更飲。恪二子竦、建聞難,難,乃旦翻。載其母欲來奔,峻使人追殺之。以葦席裹恪尸,篾束腰,投之石子岡。《恪傳》曰:建業南有長陵,名石子岡,葬者依焉。按今高座寺後卽石子岡,寺在建康城南門外。宋白曰:石子岡在臺城南四十里,蓋今建康城,非臺城也。又遣無難督施寬就將軍施績、孫壹軍,施績,時在江陵;孫壹,時在夏口。殺恪弟奮威將軍融於公安,及其三子。恪外甥都鄕侯張震、常侍朱恩,皆夷三族。

臨淮臧均表乞收葬恪曰:‘震雷電激,不崇一朝;鄭康成曰:崇,終也;言不終朝也。大風衝發,希有極日;然猶繼之以雲雨,因以潤物。是則天地之威,不可經日浹辰;浹,卽協翻,周也。辰,十二辰也。十二日辰一周,曰浹辰。帝王之怒,不宜訖情盡意。訖,亦盡也,音居乞翻。臣以狂愚,不知忌諱,敢冒破滅之罪謂破家滅身之罪。以邀風雨之會。伏念故太傅諸葛恪,罪積惡盈,自致夷滅,父子三首,梟市積日,梟,堅堯翻。觀者數萬,詈聲成風;國之大刑,無所不震,長老孩幼,無不畢見。長,知兩翻。人情之於品物,品,衆也,庶也。樂極則哀生,樂,音洛。見恪貴盛,世莫與貳,身處台輔,處,昌呂翻。中間歷年,今之誅夷,無異禽獸,觀訖情反,能不憯然!憯,七感翻,痛也。且已死之人,與土壤同域,鑿掘斫刺,無所復加。刺,七亦翻。復,扶又翻;下同。願聖朝稽則乾坤,稽,考也;法,則也。怒不極旬,使其鄕邑若故吏民收以士伍之服,秦、漢之制,奪官爵者爲士伍。惠以三寸之棺。《禮記》曰:夫子制於中都,四寸之棺,五寸之椁。鄭康成《註》云:此庶人之制也。按禮,上大夫棺八寸,椁六寸,下大夫棺六寸,椁四寸,無三寸棺制也。《孟子》曰:中古棺七寸,椁稱之。墨子尚儉,桐棺三寸。《左傳》趙簡子曰:桐棺三寸,不設屬辟,下卿之罰也。昔項籍受殯葬之施,韓信獲收斂之恩,斯則漢高發神明之譽也。葬項籍事,見十一卷漢高帝五年。斂韓信事,今史無所考,史云:‘帝聞信死,且喜且憐之’,是必收斂之也。施,式智翻。斂,力贍翻。惟陛下敦三皇之仁,上古送死,棄之中野,後世聖人易之以棺椁,此所謂三皇之仁也。垂哀矜之心,使國澤加於辜戮之骸,復受不已之恩,於以揚聲遐方,沮勸天下,豈不大哉!沮,在呂翻。昔欒布矯命彭越,事見十二卷漢高帝十一年。臣竊恨之,不先請主上而專名以肆情,其得不誅,實爲幸耳。今臣不敢章宣愚情以露天恩,謹伏手書,冒昧陳聞,古之人臣進言於君,率曰冒死,曰昧死,謂人君之威難犯,冒昧其死罪而言也。乞聖明哀察。’於是吳主及孫峻聽恪故吏斂葬。斂,力贍翻。

初,恪少有盛名,少,詩照翻。大帝深器重之,而恪父瑾常以爲戚,曰:‘非保家之主也。’戚,憂也。瑾,渠吝翻。父友奮威將軍張承亦以爲恪必敗諸葛氏。敗,補邁翻。陸遜嘗謂恪曰:‘在我前者吾必奉之同升,在我下者則扶接之;今觀君氣陵其上,意蔑乎下,蔑者,視之若無。非安德之基也。’漢侍中諸葛瞻,亮之子也。恪再攻淮南,越巂太守張嶷與瞻書曰:‘東主初崩,吳在蜀東,故謂其君爲東主。巂,音髓。嶷,魚力翻。帝實幼弱,帝謂吳主亮。太傅受寄託之重,諸葛恪爲吳太傅,故稱之。亦何容易!易,以豉翻。親有周公之才,猶有管、蔡流言之變,謂周公之才,而有叔父之親,且不能免於管、蔡之流言。霍光受任,亦有燕、蓋、上官逆亂之謀,事見二十三卷漢昭帝元鳳元年。賴成、昭之明以免斯難耳。難,乃旦翻。昔每聞東主殺生賞罰,不任下人,又今以垂沒之命,卒召太傅,屬以後事,卒,讀曰猝。屬,之欲翻。誠實可慮。加吳、楚剽急,乃昔所記,周亞夫曰:吳、楚剽輕。太史公曰:楚俗剽輕易發怒,自漢以來,皆有是言。剽,匹妙翻。而太傅離少主,離,力智翻。少,詩照翻。履敵庭,恐非良計長算也。雖云東家綱紀肅然,上下輯睦,東家,亦謂吳立國於東也。百有一失,非明者之慮也。取古則今,今則古也,則,子德翻。則,刌剫也,樣也,言取古事以刌剫今之事,今猶古也。自非郞君進忠言於太傅,自漢以來,門生故吏,率稱恩門子弟爲郞君。誰復有盡言者邪!復,扶又翻。旋軍廣農,務行德惠,數年之中,東西並舉,實爲不晚,願深探察!’恪果以此敗。

吳羣臣共議上奏,推孫峻爲太尉,滕胤爲司徒。上,時掌翻。有媚峻者言曰:‘萬機宜在公族,若承嗣爲亞公,滕胤字承嗣。司徒位亞太尉,故曰亞公。聲名素重,衆心所附,不可量也。’量,音良。乃表峻爲丞相、大將軍,督中外諸軍事,又不置御史大夫;由是士人失望。漢承秦制,置御史大夫以副丞相理衆事;令峻爲丞相而不置御史大夫,則專吳國之政,故國人失望。滕胤女爲恪子竦妻,胤以此辭位。孫峻曰:‘鯀、禹罪不相及,舜之罪也,殛鯀;其舉也,興禹。滕侯何爲!’峻與胤雖內不沾洽,言其情不浹洽也。而外相苞容,進胤爵高密侯,共事如前。

齊王奮聞諸葛恪誅,下住蕪湖,欲至建業觀變。傅相謝慈等諫,奮殺之,坐廢爲庶人,徙章安。章安,前漢冶縣也,故閩越地,光武更名章安,屬會稽郡。沈約《宋志》曰:臨海太守,本會稽東部都尉,前漢治鄞,後漢分會稽爲吳郡,疑是都尉徙治章安也。《晉太康記》曰:章安本鄞縣南之回浦鄕。余謂《太康志》所云,卽吳臨海郡之章安縣地,今台州黃巖縣章安鎭是也。奮徙章安,卽臨海之章安也。

南陽王和妃張氏,諸葛恪之甥也。先是恪有遷都之意,先,悉薦翻。使治武昌宮,治,直之翻。民間或言恪欲迎和立之。及恪被誅,丞相峻因此奪和璽綬,南陽王璽綬也。璽,斯氏翻。綬,音受。徙新都,又遣使者追賜死。初,和妾何氏生子晧,諸姬子德、謙、俊。和將死,與張妃別,妃曰:‘吉凶當相隨,終不獨生。’亦自殺。何姬曰:‘若皆從死,誰當字孤!’從,才用翻。《說文》曰:字,乳也,愛也。遂撫育晧及其三弟,皆賴以獲全。爲後吳人立晧張本。

高貴鄕公上諱髦,字彥士,文帝孫,東海定王霖子也。正始五年,封高貴鄕公。高貴鄕,屬郯縣。

正元元年(甲戌、二五四)是年,嘉平六年也,冬,十月,高貴鄕公方改元正元,《通鑑》以是年繫之高貴鄕公,因書正元元年。

1 春,二月,殺中書令李豐。初,豐年十七、八,已有清名,海內翕然稱之。其父太僕恢不願其然,敕使閉門斷客。斷,讀曰短。曹爽專政,司馬懿稱疾不出,事見上卷邵陵厲公正始八年、九年。豐爲尚書僕射,依違二公間,故不與爽同誅。豐子韜,以選尚齊長公主。帝之姊妹曰長公主;齊主蓋明帝女。長,知兩翻。司馬師秉政,以豐爲中書令。是時,太常夏侯玄有天下重名,以曹爽親,“章:甲十一行本‘親’下有‘故’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不得在勢任,居常怏怏;邵陵厲公嘉平元年,玄自關右召詣京師。勢任,權勢之任也。怏,於兩翻。張緝以后父去郡家居,緝自東莞召,見上卷嘉平四年。亦不得意:豐皆與之親善。師雖擢用豐,豐私心常在玄。豐在中書二歲,帝數召豐與語,數,所角翻。不知所說。師知其議己,請豐相見以詰豐,詰,去吉翻。豐不以實告;師怒,以刀鐶築殺之,鐶,戶關翻。刀把上有鐶;築,擣也。送尸付廷尉,遂收豐子韜及夏侯玄、張緝等皆下廷尉,下,遐稼翻;下及下同。鍾毓按治,云:‘豐與黃門監蘇鑠、永寧署令樂敦、漢有黃門令,宦者爲之。黃門監,蓋魏置也。永寧宮,魏太后宮名。永寧署令,太后宮官也,亦宦者爲之。治,直之翻。宂從僕射劉賢等漢制,中宮宂從僕射,宦者爲之,主黃門宂從,秩六百石。沈約《志》曰:漢東京有中黃門宂從僕射,魏世因其名而置宂從僕射。宂,而隴翻,散也。謀曰:“拜貴人日,諸營兵皆屯門,屯宮城門也。陛下臨軒,檐宇之末曰軒。促御坐前臨殿陛曰臨軒。因此同奉陛下,將羣僚人兵,就誅大將軍;下將,卽亮翻。陛下儻不從人,便當劫將去耳。”’又云:‘謀以玄爲大將軍,緝爲車“章:甲十一行本‘車’作‘驃’;乙十一行本同;張校同;孔本作‘票’。”騎將軍;玄、輯“章:甲十一行本‘輯’作‘緝’;乙十一行本同。”皆知其謀。’此上皆獄辭也。庚戌,誅韜、玄、緝、鑠、敦、賢,皆夷三族。

夏侯霸之入蜀也,見上卷嘉平四年。邀玄欲與之俱,玄不從。及司馬懿薨,中領軍高陽許允謂玄曰:‘無復憂矣!’復,扶又翻。玄歎曰:‘士宗,卿何不見事乎!許允字士宗。不見事,猶今人言不曉事也。此人猶能以通家年少遇我,少,詩照翻。子元、子上不吾容也。’司馬師,字子元。司馬昭,字子上。及下獄,玄不肯下辭,鍾毓自臨治之。治,直之翻。玄正色責毓曰:‘吾當何罪!卿爲令史責人也,自漢以來,公府有令史,廷尉則有獄史耳。玄蓋責毓以身爲九卿,乃承公府指,自臨治我,是爲公府令史而責人也。卿便爲吾作!’爲,于僞翻;下同。毓以玄名士,節高,不可屈,而獄當竟,竟,結竟也。夜爲作辭,令與事相附,爲作獄辭,使與所按之事相附合也。流涕以示玄;玄視,頷之而已。及就東市,顏色不變,舉動自若。

李豐弟翼,爲兗州刺史,司馬師遣使收之。翼妻荀氏謂翼曰:‘中書事發,可及詔書未至赴吳,何爲坐取死亡!左右可同赴水火者爲誰?’赴水火者,入必焦沒,自非誓同生死,安肯相從,故以爲言。翼思未答,妻曰:‘君在大州,不知可與同死生者,雖去亦不免!’翼曰:‘二兒小,吾不去,今但從坐身死耳,謂從兄坐罪止一身,若奔吳不達,禍及妻子也。二兒必免。’乃止,死。

初,李恢與尚書僕射杜畿及東安太守郭智善,東安縣,前漢屬城陽國,後漢屬琅邪國,魏分爲郡。沈約曰:晉惠帝分東莞爲東安郡;蓋魏旣分而又省倂,旣省倂而晉又分屬東莞,又自東莞分爲郡也。智子沖,有內實而無外觀,州里弗稱也。沖嘗與李豐俱見畿,旣退,畿歎曰:‘孝懿無子;非徒無子,殆將無家。君謀爲不死也,其子足繼其業。’李恢,字孝懿。郭智,字君謀。時人皆以畿爲誤,及豐死,沖爲代郡太守,卒繼父業。卒,子恤翻。

正始中,夏侯玄、何晏、鄧颺俱有盛名,欲交尚書郞傅嘏,嘏不受。嘏友人荀粲怪而問之,嘏曰:‘太初志大其量,能合虛聲而無實才。夏侯玄,字太初。何平叔言遠而情近,好辯而無誠,所謂利口覆邦國之人也。《論語》:孔子曰:惡利口之覆邦家者。何晏,字平叔。好,呼到翻。鄧玄茂有爲而無終,外要名利,內無關鑰,貴同惡異,多言而妬前;多言多釁,妬前無親。鄧颺字玄茂。妬前者,忌前也。人忌勝己,則無親之者。要,一遙翻。惡,烏路翻。以吾觀此三人者,皆將敗家;遠之猶恐禍及,敗,補邁翻。遠,于願翻。況昵之乎!’昵,尼質翻,近也,比也。嘏又與李豐不善,謂同《志》曰:‘豐飾僞而多疑,矜小智而昧於權利,若任機事,其死必矣!’

2 辛亥,大赦。

3 三月,廢皇后張氏;曹操殺漢后伏氏,而司馬師殺魏后張氏;此不惟天道,亦操之有以敎之也。夏,四月,立皇后王氏,奉車都尉夔之之女也。

4 狄道長李簡密書請降於漢。長,知兩翻。降,戶江翻。六月,姜維寇隴西。

5 中領軍許允素與李豐、夏侯玄善。秋,允爲鎭北將軍、假節、都督河北諸軍事。晉有假節都督者,與四征鎭加大將軍不開府爲都督者同。四征、鎭、安、平,加大將軍不開府持節都督者,品秩第二。帝以允當出,詔會羣臣,帝特引允以自近;近,其靳翻。允當與帝別,涕泣歔欷。君臣不密,遂並蹈失臣、失身之禍。歔,音虛。欷,音希,又許旣翻。允未發,有司奏允前放散官物,收付廷尉,徙樂浪,樂浪,音洛琅。未至,道死。

6 吳孫峻驕矜淫暴,國人側目。司馬桓慮謀殺峻,立太子登之子吳侯英;不克,皆死。

7 帝以李豐之死,意殊不平。安東將軍司馬昭鎭許昌,詔召之使擊姜維。九月,昭領兵入見,帝幸平樂觀以臨軍過。見,賢遍翻。樂,音洛。觀,古玩翻。左右勸帝因昭辭,殺之,勒兵以退大將軍;已書詔於前,帝懼,不敢發。

昭引兵入城,大將軍師乃謀廢帝。平樂觀在洛陽城西,昭已過軍,復引入城,帝事去矣。甲戌,師以皇太后令召羣臣會議,矯太后令以召羣臣。以帝荒淫無度,褻近倡優,倡,齒良翻。倡優,女樂也。近,其靳翻。不可以承天緒;羣臣皆莫敢違。乃奏收帝璽綬,歸藩于齊。璽,斯氏翻。綬,音受。使郭芝入白太后,太后方與帝對坐,芝謂帝曰:‘大將軍欲廢陛下,立彭城王據!’彭城王據,文帝子。此何等語!芝,太后之從父也,故使之入脅太后。帝乃起去。太后不悅。芝曰:‘太后有子不能敎,今大將軍意已成,又勒兵于外以備非常,但當順旨,將復何言!’復,扶又翻。太后曰:‘我欲見大將軍,口有所說。’芝曰:‘何可見邪!但當速取璽綬!’王莽篡漢,遣王舜求璽於元后,其辭氣何至如此!太后意折,折,屈也;音之列翻。乃遣傍侍御取璽綬著坐側。太后侍御非止一人,傍侍御,謂當時侍御之在傍側者。著,直略翻。坐,徂臥翻。芝出報師,師甚喜。王莽、司馬師、蕭鸞,同是心也。國之姦賊,必有羽翼,有天下者其戒之哉!又遣使者授帝齊王印綬,出就西宮。帝與太后垂涕而別,人“章:甲十一行本‘人’作‘遂’;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熊校同。”乘王車,從太極殿南出,王車,諸王所乘青蓋車也。羣臣送者數十人,司馬孚悲不自勝,勝,音升。餘多流涕。廢帝時年二十一。

師又使使者請璽綬於太后。太后曰:‘彭城王,我之季叔也,今來立,我當何之!之,往也。且明皇帝當永絕嗣乎?高貴鄕公,文“章:甲十一行本‘文’下有‘皇’字;乙十一行本同。”帝之長孫,明皇帝之弟子,太后謂明帝絕嗣,蓋謂以據爲後,則兄死弟及;又禮兄弟不得相入廟也。文帝黃初三年,初制封王之庶子爲鄕公,嗣王之庶子爲侯,公、侯之庶子爲亭伯。於禮,小宗有後大宗之義,其詳議之。’世嫡爲大宗支子之子,各宗其父爲小宗。《禮》,王后無嗣,擇建支子以繼大宗。丁丑,師更召羣臣,以太后令示之,乃定迎高貴鄕公髦於元城。定迎者,議始定而迎之也。元城縣,漢屬魏郡,魏屬陽平郡;時魏王公皆錄置鄴,故出髦而就元城迎之。髦者,東海定王霖之子也,時年十四,使太常王肅持節迎之。師又使請璽綬,太后曰:‘我見高貴鄕公,小時識之,太后欲立高貴鄕公,必見其小時意氣異於諸王子,故欲立之,豈知祿去帝室,而終無益乎!我自欲以璽綬手授之。’冬,十月,癸“章:甲十一行本‘癸’作‘己’;乙十一行本同;張校同,云無註本作‘癸’,誤。”丑,高貴鄕公至玄武館,酈道元曰:魏氏立玄武館於芒垂。蓋館在芒山之尾,其地直洛城北。羣臣奏請舍前殿,玄武館之前殿也。公以先帝舊處,避止西廂;羣臣又請以法駕迎,公不聽。庚寅,公入于洛陽,羣臣迎拜西掖門南,公下輿答拜,儐者請曰:‘儀不拜。’儐,必刃翻;贊導者也。儀不拜者,謂於儀不當答拜也。公曰:‘吾人臣也。’遂答拜。至止車門下輿,左右曰:‘舊乘輿入。’公曰:‘吾被太后徵,未知所爲。’言唯天子可乘輿入止車門,吾方被徵,未知何如,不可以天子自居也。以余觀高貴鄕公,蓋小慧而知書,故能爲此。若以爲習於禮,則余以爲猶魯昭公也。被,皮義翻。遂步至太極東堂,見太后。其日,卽皇帝位於太極前殿,百僚陪位者皆欣欣焉。謂公之足與有爲也,而卒死於權臣之手。嗚呼!余觀漢文帝入立之後,夜拜宋昌爲衞將軍,領南北軍,張武爲郞中令,行殿中,周勃、陳平、朱虛、東牟雖有大功,其權去矣,夫然後能自固。魏朝百官皆欣欣,果何所見邪!大赦,改元。自此,方是正元元年。爲齊王築宮于河內。爲,于僞翻。

8 漢姜維自狄道進拔河間、臨洮。‘河間’,當作‘河關’。河關縣,前漢屬金城郡,後漢屬隴西郡。以地里考之,河關、臨洮在狄道西,姜維自狄道西拔河關、臨洮,意欲收魏之邊縣以自廣耳。將軍徐質與戰,殺其盪寇將軍張嶷,沈約《志》:四十號將軍,盪寇第二十二。嶷,魚力翻。漢兵乃還。

9 初,揚州刺史文欽,驍果絕人,曹爽以其鄕里故愛之。欽,爽邑人也。驍,堅堯翻。欽恃爽勢,多所陵傲。及爽誅,“章:甲十一行本‘誅’下有‘欽已內懼’四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爽誅見上卷嘉平元年。又好增虜級以邀功賞,好,呼到翻。司馬師常抑之,由是怨望。鎭東將軍毌丘儉素與夏侯玄、李豐善,玄等死,儉亦不自安,乃以計厚待欽。儉子治書侍御史甸謂儉曰:‘大人居方嶽重任,古者,天子巡狩四方,其方之諸侯,各會朝于方嶽之下。堯、舜有四岳之官。孔安國曰:堯命羲和四子分掌四方之諸侯,故曰四岳。魏、晉之時,征、鎭、安、平,總督諸軍,任專方面,時因謂之方嶽重任。國家傾覆而晏然自守,將受四海之責矣!’儉然之。

二年(乙亥、二五五)

1 春,正月,儉、欽矯太后詔,起兵於壽春,移檄州郡以討司馬師,乃表言:‘相國懿,忠正,有大勳於社稷,宜宥及後世,請廢師,以侯就第,以弟昭代之。太尉孚,忠孝小心,護軍望,忠公親事,皆宜親寵,授以要任。’望,孚之子也。儉又遣使邀鎭南將軍諸葛誕,誕斬其使。時誕都督豫州。儉、欽將五六萬衆渡淮,西至項;儉堅守,使欽在外爲游兵。

司馬師問計於河南尹王肅,肅曰:‘昔關羽虜于禁於漢濱,有北向爭天下之志,後孫權襲取其將士家屬,羽士衆一旦瓦解。事見六十八卷漢獻帝建安二十四年。今淮南將士父母妻子皆在內州,魏制,諸將出征及鎭守方面,皆留質任。時淮南將士皆自內州出戍,故家屬皆留內。但急往禦衞,禦儉、欽之衆,使不得進;又衞其家屬。使不得前,必有關羽土崩之勢矣。’時師新割目瘤,創甚,瘤,音留,肬也。肉起疾腫曰瘤。創,初良翻。或以爲大將軍不宜自行,不如遣太尉孚拒之。唯王肅與尚書傅嘏、中書侍郞鍾會魏初中書旣置監、令,又置通事郞,次黃門郞;黃門郞已署事過,通事郞乃署名;已署,奏以入,爲帝省讀,書可。後改曰中書侍郞。勸師自行,師疑未決。嘏曰:‘淮、楚兵勁,壽春,故楚都,時爲淮南重鎭以南備吳,勁兵聚焉。而儉等負力遠鬬,其鋒未易當也。易,以豉翻。若諸將戰有利鈍,大勢一失,則公事敗矣。’師蹶然起曰:‘我請輿疾而東。’蹶然,急遽而起之貌。蹶,音厥,又音姑衞翻。戊午,師率中外諸軍以討儉、欽,中,謂中軍;外,謂城外諸營兵。以弟昭兼中領軍,留鎭洛陽,召三方兵會于陳、許。三方,東、西、北也。

師問計於光祿動鄭袤,袤,莫候翻。袤曰:‘毌丘儉好謀而不達事情,好,呼到翻。文欽勇而無算。今大軍出其不意,江、淮之卒,銳而不能固,宜深溝高壘以挫其氣,此亞夫之長策也。’漢周亞夫堅壁以破吳、楚。師稱善。

師以荊州刺史王基爲行監軍,假節,統許昌軍。魏、晉之制,使持節都督諸軍爲上,假節都督次之,假節監諸軍又次之,假節行監軍又次之。魏受漢禪,以許昌爲別宮,屯重兵,以爲東、南二方根本。監,古銜翻。基言於師曰:‘淮南之逆,非吏民思亂也,儉等誑誘迫脅,畏目下之戮,是以尚屯聚耳。誑,居況翻。誘,音酉。若大兵一臨,必土崩瓦解,儉、欽之首不終朝而致於軍門矣。’師從之。以基爲前軍,旣而復敕基停駐。復,扶又翻。基以爲:‘儉等舉軍足以深入,而久不進者,是其詐僞已露,衆心疑沮也。沮,在呂翻。今不張示威形以副民望,而停軍高壘,有似畏懦,非用兵之勢也。若儉、欽虜略民人以自益,又州郡兵家爲賊所得者,更懷離心,言州郡兵其家有爲賊所得者,必懷反顧,而有離散之心也。儉等所迫脅者,自顧罪重,不敢復還,此爲錯兵無用之地錯,倉故翻,置也。停軍不進,是置之於無用之地。而成姦宄之源,吳寇因之,則淮南非國家之有,譙、沛、汝、豫危而不安,豫,卽潁川也,豫州時治潁川,故曰譙、沛、汝、豫四郡,皆屬豫州。此計之大失也。軍宜速進據南頓,南頓縣,屬汝南郡,故頓子國。應劭曰:頓迫於陳,其後南徙,故號南頓。南頓有大邸閣,計足軍人四十日糧。保堅城,因積穀,先人有奪人之心,《左傳》,楚令尹孫叔敖之言也。杜預《註》曰:奪敵戰心。先,悉薦翻。此平賊之要也。’基屢請,乃聽,進據㶏水。《水經註》:汝水東南過定陵縣,又東南逕奇雒城,枝分別出,世謂之大㶏水。㶏水東流至南頓縣北,入于潁。師古曰:㶏,於謹翻,又音殷。

閏月,甲申,師次于㶏橋,儉將史招、李續相次來降。王基復言於師曰:復,扶又翻。‘兵聞拙速,未覩爲巧之久也。孫子之言。方今外有強寇,內有叛臣,若不時決,則事之深淺未可測也。言儉、欽之變若不以時定,恐吳寇乘之而來,則禍之深淺有未可測者。議者多言將軍持重。將軍持重,是也;停軍不進,非也。持重,非不行之謂也,進而不可犯耳。今保壁壘以積實資虜而遠運軍糧,甚非計也。’師猶未許。基曰:‘將在軍,君令有所不受。孫子及司馬穰苴皆有是言。彼得亦利,我得亦利,是謂爭地,孫子之言,所謂九地,爭地其一也。南頓是也。’遂輒進據南頓,儉等從項亦欲往爭,發十餘里,發兵而行十餘里。聞基先到,乃復還保項。

2 癸未,征西將軍郭淮卒,以雍州刺史陳泰代之。雍,於用翻。

3 吳丞相峻率驃騎將軍呂據、左將軍會稽留贊襲壽春,驃,匹妙翻。會,工外翻。司馬師命諸軍皆深壁高壘,以待東軍之集。東軍,青、徐、兗之軍也。諸將請進軍攻項,師曰:‘諸軍“張:‘軍’作‘君’。”知其一,未知其二。‘諸軍’,當作‘諸君’。淮南將士本無反志,儉、欽說誘與之舉事,說,輸芮翻。謂遠近必應;而事起之日,淮北不從,淮北,謂豫、兗也。史招、李續前後瓦解,內乖外叛,自知必敗。困獸思鬬,《左傳》:吳夫槩王曰:困獸猶鬬。速戰更合其志,雖云必克,傷人亦多。且儉等欺誑將士,詭變萬端,小與持久,詐情自露,此不戰而克之術也。’乃遣諸葛誕督豫州諸軍自安風向壽春;安風縣,前漢屬六安國,後漢倂屬廬江郡;魏分安風等五縣置安豐郡,屬豫州。征東將軍胡遵督青、徐諸軍出譙、宋之間,宋,謂梁國之地,梁國都睢陽,故宋都也。絕其歸路;師屯汝陽。汝陽縣,屬汝南郡,在汝水之北。毌丘儉、文欽進不得鬬,退恐壽春見襲,計窮不知所爲;淮南將士家皆在北,衆心沮散,降者相屬,果如王肅之計。屬,之欲翻。惟淮南新附農民爲之用。

儉之初起,遣健步齎書至兗州,健步,能疾走者;今謂之急脚子,又謂之快行也。兗州刺史鄧艾斬之,將兵萬餘人,兼道前進,先趨樂喜城,《水經註》:潁水過汝陽縣北,又東南過南頓縣,㶏水注之,又南逕博陽故城東;城在南頓縣北四十里,漢宣帝封丙吉爲侯國,王莽更名樂嘉。趨,七喻翻。作浮橋以待師。儉使文欽將兵襲之。師自汝陽潛兵就艾於樂嘉,欽猝見大軍,驚愕未知所爲。欽子鴦年十八,勇力絕人,謂欽曰:‘及其未定,擊之可破也。’於是分爲二隊,夜夾攻軍,鴦帥壯士先至鼓譟,帥,讀曰率。軍中震擾。師驚駭,所病目突出,恐衆知之,囓被皆破。齧被以忍疼。齧,魚結翻。欽失期不應,會明,鴦見兵盛,乃引還。還,從宣翻,又如字。師與諸將曰:‘賊走矣,可追之!’諸將曰:‘欽父子驍猛,未有所屈,何苦而走?’師曰:‘夫一鼓作氣,再而衰。《左傳》魯曹劌之言。鴦鼓譟失應,其勢已屈,不走何待!’欽將引而東,鴦曰:‘不先折其勢,不得去也。’乃與驍騎十餘摧鋒陷陳,陳,讀曰陣。所向皆被靡,披,普彼翻。遂引去。師使左長史司馬班率驍騎八千翼而追之,魏公府及諸大將軍位從公者,各置長史一人,惟大將軍府及司徒府加置左右長史各一人。翼者,張左右翼而追之。鴦以匹馬入數千騎中,輒殺傷百餘人,乃出,如此者六七,追騎莫敢逼。

殿中人尹大目小爲曹氏家奴,常在天子左右,大目時爲殿中校尉。師將與俱行,將,讀如鳳將雛、雞冠距鳴將之將,音如字。大目知師一目已出,啓云:‘文欽本是明公腹心,但爲人所誤耳;又天子鄕里,文欽,譙人,故曰天子鄕里。素與大目相信,乞爲公追解語之,謂追欽而爲師自解釋言之也。爲,于僞翻。語,牛倨翻。令還與公復好。’復,還也,反也。好,喜也。謂還復相善也。好,讀如字。師許之。大目單身乘大馬,被鎧冑,被,皮義翻。追欽,遙相與語,大目心實欲爲曹氏,爲,于僞翻。謬言:‘君侯何苦不可復忍數日中也!’蓋謂文欽何不堅忍數日,與師相持,師病已篤,必當有變也。復,扶又翻。欲使欽解其旨。解,胡買翻;喻也,曉也。欽殊不悟,乃更厲聲罵大目曰:‘汝先帝家人,不念報恩,反與司馬師作逆,不顧上天,天不祐汝!’張弓傅矢欲射大目,傅,讀曰附。射,而亦翻。大目涕泣曰:‘世事敗矣,善自努力!’

是日,毌丘儉聞欽退,恐懼夜走,衆遂大潰。欽還至項,以孤軍無繼,不能自立,欲還壽春,壽春已潰,遂奔吳。吳孫峻至東興,聞儉等敗,壬寅,進至橐皋,《春秋》:會吳于橐皋。杜預曰:在九江逡遒縣東南,今其地在巢縣界,亦謂之柘皋。橐,音託,又讀爲柘。文欽父子詣軍降。降,戶江翻。毌丘儉走,北至愼縣,愼縣,漢屬汝南郡,魏分屬汝陰郡。賢曰:愼縣故城在今潁州潁上縣西北。余按儉自項走至愼,愼在項南,非北也;‘北’乃‘比’字之誤。比,必寐翻。左右人兵稍棄儉去,儉藏水邊草中。甲辰,安風津民張屬就殺儉,《水經註》:淮水東過安豐縣東北,又東爲安豐津,水南有城,故安豐都尉治,後立霍丘戍。杜佑曰:安風津,在壽州霍丘城北。傳首京師,封屬爲侯。諸葛誕至壽春,壽春城中十餘萬口,懼誅,或流迸山澤,或散走入吳。迸,北孟翻。詔以誕爲鎭東大將軍、儀同三司,都督揚州諸軍事。

夷毌丘儉三族。儉黨七百餘人繫獄,侍御史杜友治之,治,直之翻。惟誅首事者十餘人,餘皆奏免之。儉孫女適劉氏,當死,以孕繫廷尉。司隸主簿程威議曰:魏、晉之制,列卿各置丞、功曹、主簿、五官等員。‘女適人者,若已產育,則成他家之母,於防不足以懲姦亂之源,防,謂禁防也。於情則傷孝子之恩。男不遇罪於他族,而女獨嬰戮於二門,嬰,當也。二門,謂父母之家及夫家也。非所以哀矜女弱,女,陰類,稟氣柔弱,在室從父母,旣嫁從夫,故曰女弱。均法制之大分也,分,扶問翻。臣以爲在室之女,可從父母之刑,旣醮之婦,使從夫家之戮。’毛晃曰:醮,冠娶祭名,酌而無酬酢曰醮。《禮記》曰:醮於客位,冠禮也。父親醮子而命之,迎婚禮也。《晉志》曰:古昏冠皆有醮。鄭氏《醮文》三首具存。醮,子肖翻。朝廷從之,仍著於律令。

4 舞陽忠武侯司馬師疾篤,還許昌,留中郞將參軍事賈充監諸軍事。充,逵之子也。賈逵事武帝、文帝。監,古銜翻。衞將軍昭自洛陽往省師,魏制,衞將軍,班車騎將軍下,位從公。省,悉景翻。師令昭總統諸軍。辛亥,師卒于許昌。卒,子恤翻。中書侍郞鍾會從師典知密事,中詔敕尚書傅嘏,詔自中出,上意也。是時詔命皆以司馬氏之意行之,此詔出於禁中之意,故曰中詔。以東南新定,權留衞將軍昭屯許昌爲內外之援,令嘏率諸軍還。會與嘏謀,使嘏表上,上,時掌翻。輒與昭俱發,還到洛水南屯住。二月,丁巳,詔以司馬昭爲大將軍、錄尚書事。會由是常有自矜之色,嘏戒之曰:‘子志大其量,而勳業難爲也,可不愼哉!’爲後鍾會作亂張本。

5 吳孫峻聞諸葛誕已據壽春,乃引兵還。以文欽爲都護、鎭北大將軍、幽州牧。漢置都護於西域,於西域稱都護將軍,然未嘗以爲將軍號;至光武遂有都護將軍之官,三國位從公,晉制在撫軍下、鎭軍上。吳置左右都護,亦不以爲將軍號;今以欽爲都護,蓋又在左右都護之上矣。

6 三月,立皇后卞氏,大赦。后,武宣皇后弟秉之曾孫女也。

7 秋,七月,吳將軍孫儀、張怡、林恂謀殺孫峻,不克,死者數十人。全公主譖朱公主於峻,曰‘與儀同謀’。峻遂殺朱公主。朱公主,吳主權之女,適朱據者也。

峻使衞尉馮朝城廣陵,魏之廣陵郡治淮陰,漢之廣陵故城廢棄不治。功費甚衆,舉朝莫敢言,唯滕胤諫止之,峻不從,功卒不成。卒,子恤翻。

8 漢姜維復議出軍,復,扶又翻;下同。征西大將軍張翼廷爭,爭,讀曰諍。以爲:‘國小民勞,不宜黷武。’維不聽,率車騎將軍夏侯霸及翼同進。八月,維將數萬人至枹罕,枹罕縣,前漢屬金城郡,後漢屬隴西郡,魏時廢省。枹,音膚。趨狄道。趨,七喻翻。

征西將軍陳泰敕雍州刺史王經進屯狄道,須泰軍到,東西合勢乃進。泰軍陳倉,經所統諸軍於故關與漢人戰不利,故關,謂漢時故邊關也,在洮水西。經輒渡洮水。泰以經不堅據狄道,必有他變,率諸軍以繼之。經已與維戰於洮西,大敗,洮,土刀翻。以萬餘人還保狄道城,餘皆奔散,死者萬計。張翼請維曰:‘可以止矣,不宜復進,或毀此大功,爲蛇畫足。’《戰國策》曰:昭陽爲楚伐魏,覆軍殺將,移師攻齊。陳軫爲齊王使,見昭陽曰:楚有祠者賜其舍人酒一卮,舍人相謂曰:‘數人飲之不足,一人飲之有餘,請各畫地爲蛇,先成者飲酒。’一人先成,引酒飲之,乃左手持卮,右手畫蛇曰:‘吾能爲之足。’爲足未成,一人之蛇後成,奪其卮曰:‘蛇固無足,子安能爲之足!’遂飲酒。今君攻魏旣勝,復移師攻齊,是爲蛇足者也。昭陽悟,乃還軍。維大怒,遂進圍狄道。

辛未,詔長水校尉鄧艾行安西將軍,與陳泰幷力拒維,《晉志》曰:四安起於魏初,在四鎭之下。戊辰,復以太尉孚爲後繼。泰進軍隴西,諸將皆曰:‘王經新敗,賊衆大盛,將軍以烏合之衆,繼敗軍之後,當乘勝之鋒,殆必不可。古人有言:“蝮蛇螫手,壯士解腕。”《漢書·田榮傳》曰:蝮蠚手則斬手,蠚足則斬足。應劭曰:蝮,一名虺,螫人手足,則割去其肉;不然則死。師古曰:《爾雅》及《說文》皆以爲蝮卽虺也,博三寸,首大如擘,而郭璞云各自一種蛇,其蝮蛇細頸大頭焦尾,色如綬文,文間有毛,如猪鬣,鼻上有針,大者長七八尺,一名反鼻,非虺之類也。今以俗名證之,郭說得矣。虺若土色,所在有之。蝮蛇唯出南方。蝮,芳六翻。螫,式亦翻。腕,烏貫翻。陸佃《埤雅》:蝮蛇怒時,毒在頭尾,蟼手則手斷,螫足則足斷,蛇之尤毒烈者也。《孫子》曰:“兵有所不擊,地有所不守。”蓋小有所失而大有所全故也。不如據險自保,觀釁待敝,然後進救,此計之得者也。’泰曰:‘姜維提輕兵深入,正欲與我爭鋒原野,求一戰之利。王經當高壁深壘,挫其銳氣,今乃與戰,使賊得計。經旣破走,維若以戰克之威,進兵東向,據櫟陽積穀之實,櫟陽縣,前漢屬左馮翊,後漢、魏省。余謂櫟陽在長安東北,維兵方至狄道,安得便可東據櫟陽!泰蓋言略陽耳。櫟,音藥,藥、略聲相近,因語訛而致傳寫字訛耳。放兵收降,降,戶江翻。招納羌、胡,東爭關、隴,傳檄四郡,四郡,謂隴西、南安、天水、略陽。略陽時爲廣魏郡,及晉乃更名略陽。此我之所惡也。惡,烏路翻。而乃以乘勝之兵,挫峻城之下,銳氣之卒,屈力致命,攻守勢殊,客主不同。《兵書》曰:“脩櫓轒轀,三月乃成,拒堙三月而後已。”此孫子之言也。孫子之說,以攻城爲不得已。魏武《註》曰:脩,治也;櫓,大楯也。轒轀者,轒牀也。轒牀其下四輪,從中推之至城下也。杜佑曰:攻城戰具,作四輪車,車上以繩爲脊,生牛皮蒙之,下可藏十人,塡隍推之,直抵城下,可以攻掘,金火木石所不能敗,謂之轒轀車。《註》又曰:距堙者,踊土稍高而前以附其城也。杜佑曰:土山,卽孫子所謂距闉也。應劭曰:轒轀,匈奴車,非也,蓋攻城之車耳。師古曰:轒,扶云翻。轀,於云翻。誠非輕軍遠入之利也。今維孤軍遠僑,僑,音喬,寄也,客也。糧穀不繼,是我速進破賊之時,所謂疾雷不及掩耳,《文子》之言,《淮南子》亦有是言。自然之勢也。洮水帶其表,維等在其內,今乘高據勢,臨其項領,不戰必走。寇不可縱,圍不可久,君等何言如是!’遂進軍度高城嶺,《水經註》曰:隴西首陽縣有高城嶺,嶺上有城曰渭源城。潛行,夜至狄道東南高山上,多舉烽火,鳴鼓角。狄道城中將士見救至,皆憤踊。維不意救兵卒至,卒,讀曰猝。緣山急來攻之,泰與交戰,維退。泰引兵揚言欲向其還路,維懼,九月,甲辰,維遁走,城中將士乃得出。王經歎曰:‘糧不至旬,向非救兵速至,舉城屠裂,覆喪一州矣!’隴西、略陽、天水、南安,秦州也。喪,息浪翻。泰慰勞將士,前後遣還,更差軍守,差,擇也,遣還王經所統將士,更擇軍以守狄道。勞,力到翻。差,初佳翻。幷治城壘,治,直之翻。還屯上邽。

泰每以一方有事,輒以虛聲擾動天下,故希簡上事,上,時掌翻。驛書不過六百里。狄道東至洛陽二千二百餘里,而驛書不過六百里,蓋傳入近裏郡縣,使如常郵筒以達洛陽也。大將軍昭曰:‘陳征西沈勇能斷,沈,持林翻。荷方伯之重。荷,下可翻。救將陷之城,而不求益兵,又希簡上事,必能辦賊者也。都督大將不當爾邪!’

姜維退駐鍾提。鍾提當在羌中,蜀之涼州界也。

9 初,吳大帝不立太廟,以武烈嘗爲長沙太守,立廟於臨湘,吳大帝諡其父堅曰武烈皇帝。長沙郡治臨湘縣。使太守奉祠而已。冬,十“章:甲十一行本‘十’下有‘二’字;乙十一行本同;退齋校同;熊校同。”月,始作太廟於建業,尊大帝爲太祖。《考異》曰:《吳曆》:‘太平元年正月,立太祖廟。’沈約《宋書》:‘孫亮立,明年正月,立權廟。’今從《吳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