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者:侯沧海商路笔记(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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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机会靠自己争取

通过下棋与区委书记张强有了直接接触,让侯沧海幸福感爆棚,心情激动。如果有一天能成为区委书记心腹,调熊小梅到江阳是小菜一碟,甚至将熊小梅由教师编制变成行政编制都不算难事。

他再次想起熊小梅父母。这一对老工人是以国企营业工人的视角来看待社会,从最低层往上看,自然是万事困难,他们想要保持当前所获得的一点点优势,不敢稍稍有所改变。但是,换一个新视角,站在社会更高层面来分析问题,这对工人老夫妻的人生坚持就变得目光短浅,十分可笑。

侯沧海很想将今天的事情与远在秦阳的女朋友分享,可惜熊小梅没有手机和传呼机,家里也没有电话,只能靠写信保持联系。信纸能够长时间保存浪漫色彩,毕竟有延时性,难以表达此时此刻的心情。

他回到寝室后,写了一封信,在结尾表达了心愿:“……现在传呼机价格很便宜,我们争取配一个传呼机,这样好联系。另外,春节将至,我想给张强书记拜年,可是又觉得两人地位差距太大,贸然而去,说不定会误事。亲爱的小梅,你要相信我,我会在最短时间内在江阳区获得地位,一定会将我们的事情办好,请你相信我,给我两年时间,你的沧海一定能成为能乘风破浪的好沧海,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你可以将我的情况给杨阿姨说一说,让她转话给熊叔,尽最大努力寻求他们的支持。”

写完信以后,他取出信封和邮票,细心地将信封封上,贴上邮票。

完成这个有象征性的动作以后,侯沧海激动的心情这才慢慢平息下来。他躺在床上,脑中浮现起到黑河镇报到的情景:

侯沧海一门心思要尽快将熊小梅调至江州,作为镇政府普通干部很难实现这个目标。要实现这个目标,必须迅速在单位获得地位,而最容易受到领导关注的好单位自然就是领导身边岗位或者组织人事等管事部门。

这个想法来源于陈文军,侯沧海接受以后,立刻进行实践。

作为没有任何关系的新员工,要独自完成这个目标难度极大。侯沧海发挥了主观能动性,没有提前报到,而是借着工作报到之机,有意识地多次前往镇政府大楼,在机关大楼走上走下,仔细观察,将整幢楼结构和功能弄得一清二楚。

如何不被分到一般业务部门,而直接成为领导身边人,真是一件难事,初入社会的侯沧海并没有头绪。

第二天,碰运气的侯沧海又来到行政楼,到二楼党政办询问一件完全可以不询问的小事。他刚刚走到二楼时,听到一个胖子正在发出怒吼,道:“标语!为什么在大门口不挂一幅欢迎市领导的标语?没有标语,就是对领导不尊重。一点点小事情没有交代,你们就办不好。”

挂在底楼的相片已经泄露了镇政府领导组成情况,眼前的胖子正是最大的一条鱼——镇党委书记杨定和。侯沧海一直在寻找打入领导身边的机会,听到杨定和怒吼就如鲨鱼闻到血腥,竖起耳朵,睁大眼睛,扑向这渺无踪迹的机会。

一个双手戴着袖笼子的中年眼镜畏畏缩缩地解释道:“领导还有半个小时就要来了,现在制作标语来不及了。挂在外面的两幅标语太大,不能挂在大门口。”

杨定和根本不听解释,批评道:“办法总比困难多,找红纸,手写标语。”

中年眼镜为难地道:“杨主任请假了,没有人能写毛笔字。”

听到这里,侯沧海眼前一亮,在心里欢呼:“这真是踏破铁蹄无觅处,机会得来全不费功夫。”他不管不顾地挺着胸大踏步地来到杨定和面前,道:“杨书记,我能写毛笔字,让我试一试。”

杨定和脸带疑问,道:“你是谁?”

“我是新分来的大学生,正准备来办报到手续。”侯沧海拿出派遣证递到杨定和手里,“我是江州师范学院中文系毕业的,毛笔字写得还可以,可以写标语,不会让杨书记失望。如果写得孬了,杨书记不满意,我就把纸一卷,灰溜溜走掉。”

杨定和被逗乐了,道:“好吧,你试一试。”

等待中年眼镜男裁纸时,侯沧海主动向杨定和介绍自己,还将随身携带的各种获奖证书全部摆了出来。这些证书都是江州师院颁发的,在杨定和眼里没有太大价值,唯独一个江州师范学校运动会象棋冠军的证书让他心中一动。

看到校艺术节书法比赛第一名的获奖证书以后,杨定和对来者的书法水平也不再怀疑。事实证明江州师院的书法比赛第一名不是假货,侯沧海写的标语不是呆板的印刷体,而是很有味道的书法体魏碑。

写完魏碑标语,侯沧海见杨定和挺高兴,抓紧机会推销自己,道:“杨书记,我想毛遂自荐,可不可以?”杨定和很有兴致地道:“说吧。”侯沧海道:“不知我有没有机会到办公室给领导服务?”杨定和没有明确表态,态度和蔼地道:“让我考虑考虑。”

这是一次成功的自我推销,没有任何关系的侯沧海居然在报到后顺利地分到了党政办公室。侯沧海以新人调入党政办公室后,很多人都在推测他的背景,最后有人居然信誓旦旦地将侯沧海和一位市领导联系在一起。

今天,侯沧海陪着区委书记张强下过象棋以后,他醒过味来。自己能很轻松地调到镇政府党政办公来工作,不完全是书法水平高,更和长得帅没有半点关系,而是江州师范学校运动会象棋冠军的证书让杨定和产生浓厚兴趣。杨定和敏锐地意识到这项技能会赢得区委书记张强的青睐,事实也证明了这个判断。

进入党政办公室是侯沧海自己争取来的机会。从正式调入办公室那一天起,他就穿上了西服。西服具有进入仕途的象征意义,虽然第一件西服质量不高,是一件大众西服,却依然是一件西服。穿上西服后,西服演变成一根根绳索,将他性格中的自由不羁天性牢牢锁住。

星期一上班后,侯沧海将早就准备好的通讯打印出来,向杨定和报告以后,前往区委办,准备交给分管信息的区委办副主任詹军。詹军以前只是世安厂子弟校一个借读的农村子弟,被世安厂子弟们瞧不起,现在成为区委办副主任,在江阳区算是一个人物了。

侯沧海准备发扬曾经同校的这层关系,为自己再搭上一条向上阶梯。这是他第一次到区委办单独接触詹军。

来到区委办,找到詹军。

当侯沧海将通讯稿子递过来之时,詹军放下手中的笔,推了推眼镜,道:“报信息吗?直接送到信息科就行了,他们审过以后,自然会送到我这里来,你不要越级报送,坏规矩。”

詹军一副公事公办的冷淡表情,让侯沧海套近乎的想法落空。他很郁闷地走出詹军办公室,将通讯稿交给信息科。

“我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以为和区委书记下了一次棋,就成为圈子里的人,其实在詹军眼里,我啥都不是。”在詹军面前碰了一鼻子灰,侯沧海原本隐隐兴奋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侯沧海想起了关于詹军的传闻:在60年代末,有一个大干部就躲在青树村,受到过詹姓族人庇护。这个大干部官复原职后,对青树村多有关照。青树村子弟就近到质量好的世安厂子弟校读书,就是这位大领导协调的。

“詹军这么快就当上了区委办副主任,肯定与那位大领导有关系。”侯沧海做出这个推断以后,心理稍稍平衡一些。

在区委办碰了钉子,侯沧海心情郁闷地在街道上行走一段,眼见着要吃午饭,便找了公用电话给同学陈文军打电话。

陈文军初到市委办,是不起眼的小角色,正在勤奋地爬格子。他接到电话后,道:“中午没有时间,晚上找地方聚。我等会跟陈华打电话,让她一起出来。”

侯沧海道:“你和陈华有联系?”

陈文军看到罗主任身影出现在门口,换了另一种口气,道:“好了,就这样,按照要求办吧。”

侯沧海和陈文军有过默契,知道突然换口吻必然有异常情况,便挂了电话。几分钟后,陈文军又打了过来,道:“陈华在校宣传部,负责新闻稿,我们有业务往来。”

下班以后,侯沧海正在等公交车,准备前往聚餐点。单位小车嘎的一声停在身前,司机陈汉杰向他招手。侯沧海凑在车窗前,道:“有事?”陈汉杰道:“老板吃饭去了,我要去接他。你要去哪里,送你过去。”

乘坐小车来到约定餐馆,侯沧海透过车窗看到曲线优美的陈华。

陈华挎着小坤包,站在餐馆门口。时值寒冬,她穿着红色羽绒服,仍然没有遮住傲人身材。

侯沧海下了车,与陈汉杰挥手告别。陈汉杰在车内打量陈华几眼,按了按喇叭,开车离开。

陈华笑吟吟地道:“不错嘛,现在有小车接送了。”

侯沧海道:“我们领导的车,蹭车而已。”

大学时代,侯沧海与陈华偶尔有接触,接触之时必然有熊小梅在场。这次是第一次没有熊小梅在场的聚会。两人上楼,进了小包间。

陈文军已经到达。他打开空调,泡了一壶茶,让进门的两人进屋就感到春天般温暖。

陈文军侯沧海常年练习散打,高大挺拔。陈文军比侯沧海略矮一些,模样清秀,散发着书卷气。陈华将脱下的羽绒服挂在衣架上,坐下来后,品着茶,看着类型不一样的两个帅男,想起小胖子冷小兵。

想起冷小兵,头脑中第一个印象是伸出鼻孔的鼻毛;第二个印象是开始隆起的肚子,这两个形象都让她感到反胃;第三则是失败的性能力。女人的阴道通向女人的心,征服女人的心有捷径,捷径就是通过阴道,冷小兵在这方面很失败,不仅长得世俗,而且能力也不行,几秒钟而己。

陈华脱下羽绒服外套以后,傲然挺立的部位就将毛衣撑了起来,效果绝对超过撑起毛衣的模特衣架,极度吸人眼球。侯沧海暗自为陈华鸣不平:“冷小兵长得猥琐,为人猥琐,找个老婆如花似玉,这是个什么社会!”

陈文军给两人倒上了红酒,道:“我先申明,上次我们来吃饭,这瓶酒没有喝完,存在这里的,所以不是满瓶。但是,酒绝对是好酒,原装进口。”

“现在红酒都自称原装进口,全国人都在喝原装进口,国外肯定供应不上。”陈华端着红酒杯,轻轻摇晃。

侯沧海一口就将红酒喝掉,叹息道:“我在黑河天天喝裸装的江州白。同是江州师范学院毕业的,凭什么你们喝红酒,我喝江州白,不公平啊。”

陈文军道:“那我们经常聚会,请你喝红酒。”

陈华喝了红酒,雪白脸颊上有了红晕,变得如桃花般娇艳。

陈文军端起酒,又和大家碰了碰,道:“我们来自江州师院,以后大家多走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互相说一声。”

侯沧海不得不承认,跳出学校来看陈文军,与在学校时又不相同,他的一举一动确实有了市级大机关风范。自己与他相比,更草根,更草莽。他将红酒一口喝下,道:“我正有需要帮助的地方,黑河镇的信息,今年必须要再发一条在市委办《信息摘选》,我能不能将熊小梅调到江州,全靠陈文军了。”

市委办《信息摘选》要送给每一位市领导,很有分量。陈文军恰好在市委办负责编撰这份简报,对于侯沧海来说,陈文军的位置重要得非比寻常。

陈文军道:“没有问题,只要区委办将黑河镇的信息送上来,我肯定可以初编进去,最后能不能采用就看领导了。”

侯沧海想起詹军眼镜后闪烁的眼光,直言道:“区委办很麻烦啊,詹军看我不顺眼。能不能越过区委办,直接送到你哪里?”

“我们有规定,只能从各区送过来的稿件中选择来稿。”陈文军看了一眼陈华,又道,“现在说起来太空洞,以后遇到具体事情,再商量。”

三人喝着葡萄酒,分享大学毕业以来的遭遇以及心得体会。这是以前在大学没有关系,是新型同学关系,互相帮助,团结才有力量。

周五,侯沧海下班以后坐上公共汽车,来到江州汽车总站。客车7点半准时发车,到达秦阳时接近9点钟。

长途客车站,一家灯光昏暗的小店正在播放歌曲。

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

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

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

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在

栀子花白花瓣落在我蓝色百褶裙上

爱你你轻声说

我低下头闻见一阵芬芳

那个永恒的夜晚

……

熊小梅站在街灯下听这首歌时,再次被深深感动了。

9点17分,长途客车到站。铁皮怪兽吐出一个个面目不清的妖怪,终于,属于熊小梅的妖怪出现在眼前。

“给你的礼物。”妖怪带着兴奋劲儿,将一个包装盒子送到了熊小梅心中。

熊小梅拆开了盒子,拿出一台曾经无比想要拥有的汉显传呼机。侯沧海高兴地道:“现在汉显传呼机卖得好便宜,摩托罗拉汉显机以前要两三千元一个,对于我们来说可望不可即,现在三百块钱就可以买一个。以后我们联系就方便了。”

拿着男友送的汉显传呼机,熊小梅没有兴奋感。

手机可以发短信,代替了汉显传呼机的最主要功能。汉显传呼机价格直线下降,不再是奢侈品,变成鸡肋商品。同事家境好,经常在办公室炫耀手机,顺便鄙视仍在用传呼机的人。熊小梅拿着汉显传呼机,想起了同事鄙视的话语。她很快意识到这种想法极不应该,赶紧将情绪调转到正确轨道上,道:“这台传呼机多少钱?”

“传呼机不值钱了,加上服务费也就五百五十块钱。现在更流行的是摩托罗拉和诺基亚手机。”侯沧海兴致勃勃地道,“我多写通讯稿件,奖金积累起来可以买手机。你别小瞧通讯稿,如果被区委办、组织部、宣传部等部门选入简报,有五十元奖金,单位还有双倍奖金,也就是被采用一条就有一百五十元。我上个月被选中了五条,得了七百五十元。下个月继续发扬光大,就可以买手机了。”

熊小梅道:“通讯稿奖金这么高?”

侯沧海一脸痛苦状,道:“你以为写稿子容易?全区这么多单位,每月能上榜的也就十来条。我爱财心切,拼命写,加上水平不错,上榜率才这么高,全区第一。我给你讲一条经验,凡是注重宣传的领导多半会得到更多提拔机会。不注重宣传,说明领导进取力明显减弱,不能算混日子,至少是保守了。杨书记最重视宣传,采取重赏之下必有有猛夫的做法。”

两人有接近半个月没有见面,在冷风中遇到后依然产生了疏离感。挽着胳膊走了近一里路,接近常住宾馆之时,疏离感才彻底消散。

“你认识了区委书记,调动应该好办吧。”熊小梅将头依着男友的肩膀。

“既然区委书记喜欢下棋,这就有机会。我以后还要寻找各种机会和区委书记下棋,直到和他成为真朋友。”如果没有到区委办与詹军见面,侯沧海还抱有这种幻想。在区委办被詹军冷处理以后,他清醒过来:自己只是普通黑河镇机关干部,还真不能向下过棋的区委书记提任何要求。

侯沧海没有气馁,也没有向熊小梅讲透真相,只是提出了努力方向。

虽然有了好想法,也有切入点,可是要改变与区委书记的关系并不容易。首先,区委书记工作繁忙,没有太多休闲娱乐时间;其次,想和区委书记下棋的人挺多,很多人都在苦练棋艺,以便有机会陪区委书记下棋;更关键是侯沧海距离区委书记的位置实在太远,只能通过杨定和联系区委书记,没有主动权,必须被动等待。

侯沧海唯一优势在于高超棋艺。棋艺需要长期磨砺,非短期可以速成。所以,现在学棋的官员没有办法真正进入区委书记视线,能让区委书记下得过瘾的人还真是只有黑河镇侯沧海。

从2000年年初开始,侯沧海陪着张强这个棋迷大领导下过四局棋。

每次下棋之前,侯沧海都会根据张强的下棋特点进行精心设计,要让老同志从下棋中获得快感和成就感。

每次下棋后,张强都对侯沧海多了一分好感。

第四局是在一个周日晚上,下完这局棋以后,张强非常过瘾,心情愉快,主动询问了侯沧海的家庭情况,得知侯沧海女朋友在秦阳,道:“让詹军给教委打招呼,将小侯女朋友调到江阳中学。”

江阳中学是区重点,能调到江阳中学,不会太掉价。侯沧海强抑激动,双手合什,道:“谢谢张书记,谢谢张书记。”

张强挥了挥手,道:“这是小事。最近这一段时间,小侯在区委简报上发了不少文章,写得不错。”

听到张强说这句话,杨定和听出了区委书记的弦外之意。

与区委书记分手后,侯沧海里给熊小梅打了传呼。等了半个小时,接到回音。

听闻好消息,熊小梅声音提高了八度,道:“真的,调到哪里?”

“百分之一百的真,调到江阳中学,区里最好的学校。”

“太好了。这一年我真的过够了。老公,谢谢你的努力,让我们能够苦尽甘来。”

熊小梅兴奋声音顺着电话线直接亲吻到了侯沧海脸上,这让他很是骄傲和自豪,胸口挺得高高的,道:“我是男人,这些事当然应该由我来做。你可以给你爸妈谈一谈此事,让他们有个思想准备。”

打完电话,熊小梅回到家中。她见到父亲冷脸,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决定等到办好调动手续以后,再向父母摊牌。

星期一早上,侯沧海将文件夹送到杨定和案头。正准备离开办公室,迎面遇上春风满面的杨定和。

杨定和用门后挂着的毛巾擦了手,道:“小侯,又有好事了。”

侯沧海没来由一阵狂跳,道:“什么好事?”

杨定和道:“张强书记有意将你调到区委办工作,征求你的意见。周日那盘棋后,张书记表扬你简报写得不错,其实话中有话,只是你没有听出来。”

侯沧海再次压抑激动心情,用平静语气道:“从我个人来说,到区委办工作当然是好事,我愿意去。我到了黑河镇工作以来,得到杨书记大力栽培,说走就走,心里过意不去。”

杨定和呵呵笑道:“树挪死,人挪活,我不是气量狭窄的人,总想把部下握在手里。既然张书记想要你去,这种机会怎么能错过。以后到了领导身边,黑河的事情要多多关照啊。”

接踵而至的好消息让侯沧海沉浸在巨大的幸福之中。下午下班之后,他陪着杨定和和财政局同志喝了一顿大酒,然后罕见地要了单位的小车回到世安厂,带着醉意给客厅里的母亲讲了两个能改变命运的好消息。

儿子与准媳妇两地分居一直是梗在周永利心头的一根刺,如今这根刺终于要拔除了,她当即跑进寝室用力摇丈夫。

侯援朝睁开眼睛,道:“地震了?”

周永利道:“儿子刚回来。区委张书记同意调熊小梅到江阳中学,还要调儿子到区委办。”

侯援朝利索地翻身坐起,道:“一把手亲自安排,那肯定没有问题。老太婆,今天有好事,给我一支烟抽。”

周永利打开衣柜,从隐蔽处找来一包烟,道:“抽一支啊,抽多了要咳嗽。”

侯援朝如变魔术一般拿出火机,点燃香烟,美美地抽了一口。周永利用手扇着空中袅袅上升的烟雾,咳嗽两声,道:“我经常吃二手烟,以后得肺癌,你要付全部责任。”

侯援朝道:“我天天抽烟,要得肺癌肯定是我得,你是家里顶梁柱,一定长命百岁。”

周永利朝空中“呸、呸”两声,道:“别说不吉利的话。我去给儿子弄酸汤,他喝得不少。”

周永利做的酸汤在老六号大院远近闻名,有些老邻居喝醉后常常过来讨一碗。酸汤用的酸菜早就备好放在坛子里,抓出来扔在锅里就行,诀窍是要用猪油,有大骨汤和鸡汤当然更好。

酸汤入口,侯沧海每个毛孔都舒坦起来,酒气仿佛顺着张开的毛孔呼呼往外冒,在身体外面形成一层酒精薄雾。

前些年侯家过得颇为艰难,世安厂效益不断滑破,工资不涨反降,更别提那把悬在头上的下岗铡刀。熬过了最艰难岁月,儿子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女儿即将毕业,工厂效益好转,周永利经常皱着的眉毛终于舒展开来,笑容重新回到脸上。

儿子睡着后,她还坐在床前舍不得走。直到儿子开始打鼾,她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儿子房间。儿子睡觉时神情憨憨的,如二十多年前的小婴儿,让她百看不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