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思想碰撞1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自从下令南征之后，柴宗训依照原来的生活规律，该上朝的时候就准时上朝听政，如果那天不用上朝，就会到政事堂看范质他们办公，每天范质他们签发的奏折都会循例给柴宗训过目，柴宗训就会很认真地学习大臣处理政事的方法，并做一些记录。
这天，政事堂快要下值了，范质把手头的奏折处理完毕了，用手揉揉有点干的眼睛，伸了个懒腰，书吏赶紧把热茶水给他续上，“相爷，喝点热茶，解解乏。”
“嗯。”范质满意地接过茶杯，轻轻吹一下茶沫，喝上一口，挺香的，这也是柴宗训让内务府的人搞来的，还挺好喝，现在政事堂办公的待遇好了很多，下午申时会有小点心或者热食送来政事堂给官员享用，美其名曰休息茶点，让大臣们放松一下，众人也乐于享受皇上带来的福利，感受到天子对大臣们的爱护。
这时，韩微从内堂出来，来到范质跟前，“见过宰相大人。”
“哦，韩微啊，免礼。”
“大人，皇上请您进去一下。”
“哦，好的。”
范质起身，整理一下官袍，随韩微转进后院。
穿过一个长廊，两旁的树遮挡了大部分的阳光，在微风中摇啊摇，带来阵阵清凉，跨过一个拱门，来到柴宗训办公的庭院，外面树影婆娑，风中带着阵阵花香，也不知道是什么花香，闻起来相当怡人，庭院里有个小池塘，养着荷花，池塘里还有一些小鱼怡然自得地游玩、觅食，看着就觉得心情舒畅。范质走近内堂，见到柴宗训正在看奏折，旁边的本子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字。
“微臣拜见皇上。”
听到声响，柴宗训抬起头来，“爱卿免礼。爱卿，请坐，快要下值了吧？”
“是的。皇上找微臣来有什么吩咐啊。”
“哦，是这样的，朕的老师王著出征去了，出征之前给朕留下功课，朕每天都会去读书，遇到不明白的问题就会记录下来。朕想请爱卿每个月抽几天来给朕讲解一下，爱卿可否忙里抽闲替朕解惑？”
“哦，能够给皇上讲解，微臣乐意之至。”
“如此谢过老师。”
从此柴宗训每天下午都会去原来的学堂读王著留给他的功课，原来伴读的伙伴也一起读书，他们把不明白的东西全都记下来，通常他们都会对这些问题进行讨论，拿出不同的想法，然后请范质来讲解。
范质第一次去学堂，看到柴宗训和他的伙伴，大多是十一二岁的孩子，最大就是韩微了，柴宗训最小，范质先了解一下他们学习的书籍、询问了之前学过的经典，又看到他们提出来的问题，看到柴宗训他们对所提的问题都是写有若干的想法，应该是经过考究的，就是不知应该选哪一种更为合适的，知道他们学习确实的花了不少功夫，所以范质很满意柴宗训和他的伴读们的学习态度，讲解学问就更是用心。
随后的讲解中，范质还会拿一些自己觉得有益的书籍，给柴宗训他们读，也布置一些习作，让他们尝试着做，希望可以开阔他们的视野，增长见闻。
通过给柴宗训他们讲解文章、修改完成的作业的情况来看，范质看出，在这个少年天子的带领下，这些学生很用心学习，不过从学习效果而言，只有柴宗训是鹤立鸡群的那一位，许多问题他的看法都跟大人没有什么区别，而且似乎见识很广，很多问题自己按章表述往往不能说出更好的想法，而柴宗训的想法有时会跳出原有的框框，从平民的角度想问题或者从蛮族的角度来比较，获得一个特别的方法，虽然不一定能用，但是也是够新颖的，令范质非常好奇，这到底是从何而来的灵感呢？
这一天，范质又碰上一个问题，之前范质出了一个题目，单独给柴宗训做，就是《仁义治天下》。经历五代十国的磨难，深感武夫治国之苦的范质当然希望柴宗训能够抑制武夫的权利，引导国家走向和平、休养生息，让这个历经磨难的国度重回欣欣向荣的盛世，不再莽动干戈啊。
柴宗训的文章中详细地描述了自己心目中的理想王国：仁义治天下、律法先行、一手拿着钢刀、一手拿着儒家经典与律法，身边还有虎狼跟随，海东青站在肩膀上，庇护身后的黎民百姓。
在范质看来这篇文章自相矛盾，完全不及格，自古以来哪有谦谦君子舞刀弄枪，还一手钢刀一手儒家经典与律法。范质坐在家里，拿住文章，看了几遍，摇摇头，叹了一口气，都是王著教坏天子啊，早前跟先帝就说过王著不可以委以重任，没有想到天子登基就任命王著为宰相，幸亏在自己的压制下，没有给他负责做什么大的事情，才没有酿成大的过错，没有想到之前王著给天子启蒙，却把这个混乱的想法教给天子，真是罪不容诛啊，看来自己还是要多给天子讲讲课，尽可能的纠正一些错误才行。
想要天下大定，还是要收拢兵权、抑制节度使的财权、充实中枢的权利与实力才能改变政权动辄更迭的隐患，一定要更正天子的错误想法才行，莽动干戈只会适得其反啊。范质在书房了踱着步，慢慢地想，现在南征已经开始，到时要适可而止才行，必须控制轻易动刀兵的恶习。
范质想了很多，拿起笔，在信笺上慢慢写出自己的想法，引经据典、列举事例，写出一篇《仁义治天下》的文章，写出很多建议，告诫柴宗训应该如何去识别忠义之臣、奸佞小人，一定要爱惜民力，不能穷兵黩武等等。
写完文章，范质又通篇看了两遍，很满意，嗯，这样教皇上才行，皇上年纪还小，估计还要学习几年才行，现在还为时尚早，不过事已至此，年纪小就年纪小吧，希望他听从自己的教导，尽快纠正王著的错误才行，还有，过一阵要找个借口把王著撤职才行，换到一个无关重要的地方，省得影响天子的学习。
第二天下午，范质上值之后就安排侍卫去找韩微，询问皇上下值后是否有时间，范质想给皇上讲讲那篇文章的事。不一会儿，韩微来到政事堂，参见范质，转告范质，皇上会在下值后在学堂恭候老师的教导。
范质很高兴，于是就安心上值，处理公文、奏折，干净利落地处理完自己的事情，直到下值的时辰，就拿着自己的文章，随同早已在政事堂外等候的韩微，离开政事堂，就走向小学堂，来给柴宗训讲解他的文章。
在小学堂里，一班学生早就读完自己的书，正在写各自的文章，这是范质布置的功课，几天后才要交。各人见老师来了，就跟随柴宗训一起给老师行礼。范质转一圈，看看他们写的东西，略为指点一下，就嘱咐他们继续写作，到点再回家，然后带着柴宗训和韩微转到教师的办公室，掩上门，按照教师与学生的位置做好，范质就开始评讲柴宗训的文章了。
“皇上，您做的这篇文章从读书人的角度而言，属于很特别的一种，一般人无法写出这样的文章，从您的年纪而言是远远超过您应该有的见识度，可见先帝的栽培用心良苦、也成效卓著的，不过，从这个世道、您这个位置而言，您的文章还有不少需要再学习、改进的地方。”
“皇上，我们这个乱世，已经经历几十年了，天下黎民百姓深受其苦，中原的老百姓经历大量的战乱，民力将近枯竭，自我朝建立以来，依旧不断开战，老百姓的供给越来越少，他们几乎把所有的一切都供给禁军了，才铸造出几乎无敌的大周铁血雄师，但是这应该是最后的力量了，如果经历一次大的失败，肯定没有能力再建如此强大的禁军，估计我们这个朝廷就要崩了。皇上，这绝非微臣危言耸听，臣管理朝廷的收支已经捉襟见肘了，幸亏去年皇上募集的资金发掘银矿、还有大周钱庄倒腾的资金，帮助朝廷渡过难关，否则禁军的赏赐都只能减半，更不用说开办学校、医馆了。”
“因此，皇上，您有小智慧，难能可贵，一般人等绝不可能有这样的见识，不过您还要通过学习，了解这个世道、掌握大智慧才行。”
“正所谓治大国，若烹小鲜，粗心不得、着急不得，欲速则不达，您看着咱们这个家底，就该明白臣为何不愿动干戈了。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臣希望通过休养生息，恢复民力，维持禁军的实力不下降太快就可以了，过个十年八载，我们老百姓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届时我朝国力恢复，再图进取，起码到时皇上已经长大成人，拥有更大的智慧，拥有更加稳当的理政基础，何愁不能一展抱负呢？为何要这么着急出征呢？”
“您看，先帝早就给您安排好辅政大臣，都是经过先帝考察的有能之士，都是忠义之人，如今世道，其实最可怕的就是武夫倚强凌弱、趁乱夺权，先帝已经安排好殿前司和侍卫司相互制衡之策，避免这种内乱的可能，先帝大概也是期望您能够在安定的环境中慢慢学习、成长，假以时日，全面掌控朝廷，然后一展抱负。”
“因此，皇上应该远小人而近君子，多学习圣人经典，多听辅政大臣的意见，避免走弯路。如果皇上愿意，臣愿花更多的时间来给皇上讲解经典。”
柴宗训听了范质的肺腑之言，有点感动，这就是父皇给自己选定的定鼎之臣啊，连忙起身，向范质深深地行上大礼，“父皇慧眼识英才，选用先生为宰相，实在是英明之选，朕必定听从爱卿教诲，亦请爱卿不吝赐教，做朕之魏征。”
范质连忙起身还礼，“皇上愿意听，臣必定不负先帝重托，辅助皇上。”
范质没有想到柴宗训这么乖就愿意听从自己的教导，心里盘算一下，是否要把赵匡胤也调回来汴梁城？避免韩通势力坐大？
为什么韩微会跟随柴宗训左右呢？这肯定不是先帝的安排，这也只能柴宗训自己的想法啊，也许赵匡胤的事过一阵子再说更好，先看看皇上的具体想法更为稳妥。好吧，先讲解皇上的文章吧。
于是，范质就拿出柴宗训的文章，慢慢地读了一遍，然后据经引典地之处其中自相矛盾之处，暗喻之前柴宗训的启蒙老师的不妥之处，讲解得十分通透，不知不觉中天色已暗，已到掌灯时分，范质还没有讲完柴宗训的文章，范质自己的稿子也没有讲。
柴宗训看到范质有一个停顿的动作，就赶紧举手，范质一看，就问“皇上有什么事啊？”
柴宗训笑了笑说：“天色已暗，如果老师愿意可以一同晚膳，饭后再说一会儿，然后让他们用车送您回去。”
范质兴致很高，也不愿意就此停下来，就欣然同意。
柴宗训的伴读已经下课回家了，晚膳就柴宗训、范质、韩微三人，在学堂旁边的一个休息室，摆上一桌，四个精致小菜，两荤两素、还有一个蛋花汤，荤菜都做得比较细，很好入口，柴宗训就说：“老师，请尝一下御厨的制作，朕吩咐做得细一点，怕老师不喜欢。”
“谢谢皇上关心，臣现在饮食还是比较正常，饮食就按照御医的吩咐，稍微控制一下而已。”
“如此甚好，健康是干大事的本钱啊，身体不好，什么都无能为力啊。”
“老师喜欢小酌一杯吗？高度还是低度？一杯不碍事的。御医说少量的酒有益身体。”
“皇上如此关怀，臣愿意来一杯低度的。”
“皇上，您晚餐就吃这么点东西吗？应该多加点肉，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吃得太少了。”
“老师有心了，朕中午会相对丰富一点，不过人还小，也不能吃得太多，吃多了撑着也不好。”
“这倒是。”
饭后，柴宗训三人在花园散步，慢慢走，晚风习习，日间的热气渐渐散去，感觉相当怡人，三人闲聊了一会儿，又回到教室，范质继续评讲柴宗训的文章。。。。。。
“看来今天只能先评讲一篇文章了，皇上，这是臣写的一篇文章，您先看看，明天臣再来给您讲解，好吗？”
“如此甚好，朕先看看，明天下午再聆听老师的教诲。韩微，你送老师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