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何天空蓝如许?
这个问题既简单又颇可探究。笼统而言,答案相当明确:白色的日光在穿过地球大气层时,难免受到影响。阳光撞上空气分子,四散而开,其中短波光比长波光更易散射,所以在光谱末端的紫光、蓝光与红光、黄光和绿光相比,散射更甚。
假使太阳东升时你望向西边的天空,阳光散射后复又照进你的眼睛,所以你看到的是蓝天。而如果你直视旭日或夕阳的方向,天空则呈橘红色。这是由于太阳临近地平线,阳光进入眼睛前要途经更厚的大气层,只有一部分光能到达,就是光谱中最不易散射的红光与橙色光。
那么,天空为何不是紫色的呢?比起蓝光来,紫光的波长不是更短、被空气散射得更厉害吗?原因有两个:一是日光谱系中紫色所占比重小于蓝色;二是人眼对蓝光更加敏感。可就算如此,那彩虹呢?明明能看见紫色呀?那是因为彩虹形成时紫色系与其他色系各自分离了,而晴天时各色系的光都混在了一起。
关于天的蓝色,有一点最为古怪,那就是:人类是否总能分辨出蓝色?或者即便能看出却没太在意,没有为其命名。你可能猜到了,这个话题颇具争议。
争议起源于古希腊诗人荷马的两部史诗—《伊利亚特》与《奥德赛》,据信它们创作于2700年前。对这两部作品的众多研究当中,有一个最是奇妙。它计算了书中提到不同颜色的次数,结果是:黑色200次,白色100次,红色不到15次,绿色少于10次,而蓝色为0次。零!据荷马讲,大海是深深的葡萄酒色而非蓝色,与公牛颜色一样。还有一处提到绵羊,是紫色的。
该研究激起了人们对此话题的兴趣。随后的调查发现:在许多远古语言中,多种颜色的名字都是缺失的,自然也见不到有关蓝色的词汇。事实上,各类颜色初入人类语言的先后顺序,呈现出显著的跨文化的一致性:首先是黑色与白色,然后是红色,接下来是黄色和绿色,最后才是蓝色。
如何解释这种现象呢?荷马是位诗人(当然,“他”更有可能是许多不同作者的合称),色彩上的用词可能只是出于艺术选择;但在其他语言中,色彩语汇渐进式的融入方式也格外有趣。有一些研究也显示,不同文化所看到的颜色(或至少所标识出的颜色)是不同的。比如,非洲的辛巴族(Himba)能分辨出差异极其细微的各种绿色,而旁人看来全无差别。但当一抹蓝色出现在一片绿色中,他们却挑不出来。
而且,对于颜色的辨识为什么会有先黑白再红黄最后蓝色的顺序呢?一种猜测是:只有用得到的才会为之命名。比如,古埃及语中有一个表示蓝色的词,但几乎没有哪个古代民族像古埃及人那样使用蓝色染料。使用之,便命名之!红色之所以比较流行道理似乎也如此:红色是一种常见的染料,当然了,血也是红色的。
蓝色词汇的稀缺还另有解释。这种解释认为,自然界很少有蓝色的东西,例如植物不是蓝色,花朵鲜有蓝色、动物绝少蓝色,地中海及中东地区绝大多数古代居民也没长着蓝眼睛。可是,在北美确有许多蓝色的鸟:蓝鸦(blue jay)、蓝蜡嘴鸟(blue grosbeak)、蓝翅鸭(blue-winged teal)、蓝知更鸟(bluebird)等。而且,当然还有天空。
想必人类的视觉在过去几千年中不会发生多少改变,因而大家更愿意相信:一种颜色只有受到了重视,才会将某个词与之固定搭配。那么,荷马及其他远古传说是如何描绘头顶的天空呢?天,有时是铅色的,有时是灰色甚至黑色的,还有日出日落时的红色与橙色。至于正午的天啥样?我也不知道。
不过这里得提一下塞缪尔·巴特勒(Samuel Butler)1900年的《奥德赛》译本,里面有“初升的有玫瑰色手指的黎明”(挺贴切的),也有“灰色的海”(没问题,黑与白的混合),还有“安菲特里忒掀起的深蓝色巨浪”。天呀,蓝色!但考虑到这不过是部20世纪翻译的古希腊作品,或许我并未发现任何有效信息。巴特勒也许并没逐字照译,仅仅是将荷马所表达的意思译成蓝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