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河边狼嚎
爱写诗的徐茂和,有一个木箱子,里面有很多书,《简爱》、《红与黑》、《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红楼梦》、《家春秋》等等诸多中外名著,很多人都向他借书,他也不吝啬,只要保证爱惜书籍都能借给你,只是要排号轮到才行。
沈梦昔借了本没人关注的《世界通史》。出门遇到来还书的姜淑英,两人礼节性点头致意,擦肩而过。
今天本打算去临江卫生院,但是本已开化的道路因降温又上了冻,路面一层冰,坐车骑马都不安全,她干脆窝在宿舍看书。
贾世兰即便不说,这些日子沈梦昔也看出她的感情方面出了问题,只等她一吐口,就好好安慰她一番,她估计这贾世兰今天应该会来她这里吃饭,应该要求吃个麻婆豆腐啥的,出一身汗,舒爽一下。
结果贾世兰没来,却来了个沪市男知青,他说有些发烧,想开药或者干脆打一针。
沈梦昔一般能开药也不给打针,农场医疗免费,无论从节约还是健康角度她都不想过度医疗,保护免疫力是她的原则。
她看看男知青,不像有病的样子,“姓名登记一下。我给你拿体温计量一下体温。”
从器械柜里拿出体温计,一转身她呆住了。
那个白净净的男青年正双手拉着军用大衣的两个衣襟,激动而期待地看着她,沈梦昔余光可以看到他的裤子褪到一半,沈梦昔微微眯眼。
无论哪个年代都有这样的人啊!
她十八岁那年在中师遇到过这种情况,她路过教学楼里的男厕,走过时感觉一个光着下身的男生嘿的喊了一声吸引她的注意力,她没有表情地走过去。其实心里懊恼无比。
第二次是四十岁的时候,晨练中,一棵松树后跳出一个男子,敞开衣服嘴里念念有词,她也当做没看见过去了。
两个人的共同点是都没多纠缠。而今天这位更激动一些,他满脸的表情都是在期待听到沈梦昔的尖叫声。
沈梦昔叹口气,把体温计放到白大褂口袋里,握着从武陵空间拿出的辣椒水,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回沪市的时候,好好看病吧。”
仿佛被按了开关,那男知青满脸的期冀忽然都消失了,颓丧地迅速整理好衣服,逃也似地走了。
遇到这样的事情,谁的心情也不好,沈梦昔觉得恶心透了。
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是和严雪芳一年下乡的。
沈梦昔干脆挂上了卫生所的大门。周日休息。
她躺到炕上,将武陵空间里的防狼水又多备了一些。所谓防狼水就是她找到的书画、化妆时用的小喷壶,装上泡好的辣椒水,酒精。这次她又准备了十个,心里才稍稍舒服一些。
晚饭去食堂,打了一份粉条,一个馒头。她爱吃土豆粉,吃上心情就会好很多。
却听见人群一阵骚动,忽地走了大半,不知道看什么热闹去了,只剩十几人坐在食堂吃饭。
沈梦昔看到李家伦坐在食堂一角,看样子已经完全恢复健康了。这段时间接触比较少,沈梦昔自己也比较忙,她像个刚刚开窍懂得好好学习的中学生一样,利用一切时间学习医学知识,连贾世兰也联系得不多。
李家伦表情难以描述地看了她一眼,继续闷头吃饭。
沈梦昔干脆端着饭盒过去,“李家伦,你恢复得怎么样?”
“挺好的。”
“那怎么那个表情,我差点以为有什么后遗症?”沈梦昔还真不是开玩笑,她是真担心。
“真没有。拆线时刘大夫还夸你缝针技术好呢。”
“那是。我一直在猪皮上练呢。”沈梦昔一边吃一边得意地说。
李家伦欲言又止的样子,他放下筷子,刚要说话,只听外面有人喊到:“我滴妈呀,死人了!”
沈梦昔一惊,放下手里东西,立刻跑出去,跟着人群跑。
那是在宿舍区的一个公共厕所不远的地方,一个男子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沈梦昔赶紧跑过去,想要抢救,范建国一把拉住她:“别过去,那是个流氓!”
“打死臭流氓!”周围人群里发出这样的声音。
“可是我得抢救,万一他有生命危险呢!”沈梦昔还是要过去看看,这是职责。
张营长和几个干部赶来,将那男子翻了过来,赫然就是今天去过卫生所的沪市男知青,严雪芳几个沪市青年认出后都失声尖叫。
沈梦昔走到跟前,范建国仍然不懈地拉着她。
“范建国你干什么?我有职责要抢救他!”沈梦昔想甩开范建国。
“不用抢救了,他死了!”张营长冷冷地说,“太阳穴都塌了。”
地上的男子双目大睁,充满恐惧,嘴巴半张。沈梦昔要上前查看脉搏,张营长却不许,拦住她让她回去,同时也让大家都回宿舍,转身点了两个男知青将死去的知青抬走。
贾世兰过来拉住沈梦昔的手:“你傻啊!还往前凑!那是个调戏妇女的流氓!”说完这句又把嘴巴凑到沈梦昔耳边:“姜淑英那个倒霉蛋儿碰上了,吓得哇哇大哭,路过的男生就过来把人打了,乌漆麻黑的一群人都拳打脚踢的,也不知道到底谁打的,大概是踢到太阳穴上就死了。”
正说着,有人从男生宿舍里拖出一个箱子,打开盖子一脚踢翻,里面散落出花花绿绿的衣物,天黑看不清楚,大家凑近了都哇的一声,原来里面除了几件男生衣服、毛衣之外,还有十几条女士内裤。
“流氓!打死他就对了!”
“臭不要脸!流氓!”
“真无耻!”
“还沪市青年呢!啥玩意儿啊!”
群情激愤。沈梦昔和贾世兰对视一眼,谁也没有说什么,两人牵手去食堂拿回沈梦昔的饭盒,去了卫生所。
“这是一种心理疾病,也许是童年受过什么刺激。”沈梦昔想了想说。
“太特么恶心了!”
“是啊。可也罪不至死。”
“现在不打死,早晚也得斗死!他是傻子吗?这样公然耍流氓肯定要挨揍、挨斗的啊!”
“我也不理解。大概是控制不住自己了吧!越冒险越刺激?”
“算了咱不稀的想这事儿了。李家伦好像要回城了!”
“啊?真的吗?”
“他家老爷子好像是“站起来”的那部分领导干部,他和他姐都能回去了。”
“他是高干子弟啊!”
“呵呵,你不知道啊!”
“没人告诉我啊!”
“是你不关注这些罢了,好些人都知道。你和人相处,只看人不看家世,我知道。”贾世兰笑着摸摸她的头。
“你是不是暗示我比较傻?”沈梦昔扒拉掉她的手:“说吧,你呢?”
“我?我家可比不了李家伦。”
沈梦昔看看贾世兰,忽然说:“失敬失敬。”说完端着一杯水慢慢喝起来。
“想啥呢?”
“你是不是也快回去了?”
“等机会吧。”这意思就是肯定会回去了。
沈梦昔忽然很失落,把头转到一边,什么也不想说了。
“我谈恋爱了。”贾世兰忽然说,似乎是说一个秘密来补偿沈梦昔一般。
沈梦昔早有预料,但还是转过头来看着她。
“我说了不结婚,但是没说不恋爱。他是我同班同学,留城工作了。
去年我回来迟到就是因为他,那时候,真是不想再回东北了。但是今年,今年我们就不一样了,有个女的一直缠着他。”贾世兰的声音越来越低,“那个女的长得好看,家世也好,工作也在京城。”
和沈梦昔估计得差不多。
“是你的,别人抢不去;不是你的,留也留不住。”沈梦昔轻描淡写地说。
“有道理。”贾世兰听了赞同,“但我还是很难过,这里,堵得慌。”
“那咱俩到河边唱歌吧,找个没人的地方使劲喊,喊完你就舒服了。”
两人真的去了河边。天上升起半个月亮,鹅卵石泛着光,河面还冻着,但是没有人敢上去踩踏了。
“会不会有狼?”贾世兰忽然小声说。
“来了也是饭包,不咬我的。”沈梦昔笑着说:“我给你唱首歌吧,或许可以引来一群狼。”
“天黑了,孤独又慢慢割着
有人的心又开始疼了
爱很远很久没再见了
就这样竟然也能活着
你听寂寞在唱歌轻轻的狠狠的
歌声是这样残忍让人忍不住泪流成河
……
天黑得像不会再天亮了
明不明天也无所谓了
就静静的看青春难依难舍
泪还是热的泪痕冷了”
沈梦昔轻声唱着,像是唱给贾世兰听,也像是唱给自己的。
唱完好久谁都没有说话。
“你这歌词不错,就是歌不像歌,哼哼唧唧的。自己编的吧。”
沈梦昔无语。
“来,你喊一嗓子吧,喊完通体舒畅!”
“喊什么?”
“想喊什么喊什么。”
“我饿了!”贾世兰试着喊。
“我也饿了!”沈梦昔也跟着喊。
“我很烦!”声音大了。
“我很快乐!”
“我恨你!”
“我想你!”
远处传来一声狼嚎,两人都噤若寒蝉,抱作一团。
一道手电筒的光束照射过来,大约四五个人走了过来。“谁啊!不回宿舍在这里瞎嚎啥呢!”是范建国那特有的贱贱的嗓音。
“滚!”
“得嘞!伦儿,你真说对了,是我老邻居。”范建国跟旁边的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