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魏晋是我最喜欢的一段历史,因为这个时代的人,好像个个都能“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不必太在意别人的看法,来一趟无所顾忌的《逍遥游》。
曹操便是一个……这个人,实在是个谜,但又充满人性的光辉。当然也有黑暗面,但曹操一生,“不念旧恶,终能总御皇机,克成洪业者,惟其明略最优也。抑可谓非常之人,超世之杰矣”。这是魏人。
晋人就更有的说了。嵇康、阮籍、山涛、向秀、刘伶、王戎、阮咸、祖逖、王导、谢安、桓温、陶渊明……有太多熟悉的名字,有太多熟悉的典故。
嵇康“能属词,善鼓琴,工书画,美风仪”,而且耿直而刚烈;阮籍“言皆玄远,未尝臧否人物”,而且借酒隐身,被称为“命世大贤”;山涛也是“八斗而醉”“如浑金璞玉,人皆钦其宝,莫知名其器”,却被一篇《与山巨源绝交书》斩断了与嵇康的友谊,虽然最后清贫而终,但是折腰于司马氏,成了其一生污点;向秀则善于给《庄子》做注,时人读后,“无不超然,若已出尘埃而窥绝冥”;刘伶看起来就没这么高雅,简直就是醉鬼一个,用他自己的话说“唯酒是务,焉知其余”;不过王戎还比不上他,是个既富贵又吝啬的主;阮咸则精通音乐,甚至还有专门以他的名字命名的一种琵琶。
大名鼎鼎的“竹林七贤”,在如今的世俗人看来也多有放荡不羁的一面,但是在晋朝,却是人人仰慕的贤人。
自秦始皇以来,西汉尊儒术,但本来很好的东西,经过过分的渲染和拔高,逐渐变成繁文缛节,好像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所以东汉末年,清高的文人墨客之中,渐渐以不尊礼法,贬低儒教为时尚,而且淡漠政治,崇尚老庄道家,开始出现大批的隐士——像曹操这样的人物,竟然在年轻的时候也曾归隐过一段时间,可见当时的社会氛围。
我们现在都知道“清谈误国”,但是清谈之始的本意,却并非是为了误国。只是当时政治格局一点都不明朗,今天这个当政,明天那个掌权,曹操代汉帝,司马又登上舞台,至于衣冠南渡之后,琅邪王氏成了大族,皇帝倒要畏首畏尾……所以明哲保身之人,不仅要装糊涂,还要分外与政治划清界限。但这些文人又不甘寂寞,于是今天造炉打铁,明天醉酒裸奔,只要行蔑视礼法之“幺蛾子”,便能得到世俗人一阵叫好。甚至于病病歪歪的卫玠,从豫章进京的时候都会被重重人潮围观,最后竟然给“看杀”了。
当然从这儿也可以窥知魏晋时期的另一个风尚(前面讲了英雄、饮酒、清谈),便是看美男。玉树、玉人等都用来形容美男子,潘安之流,便是在这个时期大放异彩。但病病歪歪的卫玠为什么也受到那么隆重的礼遇呢?
如此看来,魏晋之时的审美,甚至整个社会,都有一种病态,即病态的美,或者说不足之美——既然没有完美,那么有点缺点、有点瑕疵,不正是一种美吗?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审美?想要明晓缘由,最好的办法,就是对此段时期历史来一次全面的了解,即我们本书所讲述的这段历史。希望读者朋友们因为这些人而喜欢这段历史,也因为这段历史,而更加喜欢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