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合
自首是不可能自首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自首的。
“你说，我去打工，大概要打几天才能赚足三千五？”
“大概一个月？”
“这么慢么？”易绵托着腮，眉头蹙起，脸蛋鼓成一个小小的包子形状，犯愁得很，“还有什么来钱快的吗？”
“有。”李瑶点头，“武南街足浴城，一晚上就能赚到。”
那足浴城在H市也算是有名，进进出出的除了浓妆艳抹的风俗女人，就是大肚腩的油腻男，一到晚上，大约就只能用歌舞升平来形容，灯红酒绿觥筹交错，足浴城一楼二楼全是按摩，三楼是酒店，一律小时房。
易绵瞪她一眼，不说话。
“行了行了，说点正经的。”李瑶收起玩笑的脸，“你真缺钱啊。”
“嗯。”
两个小姑娘凑一块儿合计半天，决定放学后立马去外面问问，运气好或许可以找到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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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亦北正在收拾书包。
孙骐越单肩勾着书包，手指轻敲他的桌面：“打球去？”
几个人读书没用什么劲儿，高三了也是懒洋洋的状态，全都仗着天资聪颖，成绩稳居年级前十，就是传说中的学霸，还是勾勾手指成绩就来的那种学霸。
许冕凑过来，左手食指上篮球咕噜咕噜的转，他伸手拨了两下，抬腿轻轻踹他的椅子腿：“走啊，接了我们妹妹回家，就打球去。”
这个妹妹就是易绵。
大家都对苏亦北这个妹妹习以为常，关系近的也知道两人不过就是邻居关系，不过苏亦北对易绵耐心的很，大家伙三两次接触下来，也觉得易绵这个人有趣，对她也像是对亲妹妹。
只不过，苏亦北到底是把人当妹妹还是当童养媳，倒是没人知道。
主要是，对什么都不怎么上心的苏亦北，居然让接送易绵上下学成为雷打不动的习惯。
比亲妹妹还亲。
至少，在有个妹妹的许冕看来，是暧昧的。
毕竟他在有妹妹的十多年里，产生过不下一万次的想把妹妹掐死的想法。
三个人勾肩搭背往外走，高三楼拐个角就是高一楼，三两步便到了经常等的地方。
不过，三人等了十多分钟，高一楼都空空荡荡能听见鬼叫了，还是没见易绵下楼。
“我上去看看。”苏亦北三两下上楼，来到九班门前。
暗红色大门早就已上了锁，斜斜的黄光穿过楼顶投射在门前，徒增了几份荒凉。
他嗤了一声，咬着后槽牙点头。
易绵真是好样的。
三人急匆匆赶回家，徐芬芬正在做饭，看见苏亦北急哄哄的回来，倒是有些惊喜，正想着打招呼，一歪头，咦一声：“绵绵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呵，小妮子还知道放学不回家了？之前都是乖乖的在学校等着他一起回学校，现在倒好，偷偷摸摸的直接出去晃着玩儿了？
他掏出手机，打电话。
嘟嘟嘟连续响了几声之后，自动切断。
没人接。
“妈，李阿姨的电话你有么。”苏亦北打发了另外两人，将书包丢在沙发上，大剌剌的扯着腿，“有吗？”
“要你李阿姨电话干什么？”徐芬芬朝外望了望，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你是不是把绵绵忘在学校了？你怎么当哥的？”
苏亦北：……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要想不背锅，纯粹是做梦。
“她今天没等我，自己先跑了。”苏亦北想到这儿，越想越气，“电话打不通，你打个电话给李阿姨吧，这天都黑了。”
冬天的太阳下沉的早，天色也越来越黑，像是一张偌大的网，缓缓地，缓缓地往下罩。
徐芬芬也着急，点点头，拿起电话便给李梅萍打，两人随意寒暄三两句话就挂了，她只能摇头：“绵绵应该是不在新家的。”
“会不会在对面？”苏亦北不确定，趴在窗户上看一眼斜对面紧闭的房门，摇头，“应该没人。”
“那我们出去找找。”徐芬芬解下围裙，人也跟着急起来，“这天都黑了，正好你爸迟点儿回来，我们先去找找，找着了最好，找不着，那就直接报警。”
苏亦北嗯一声。
门吱呀一声打开，易绵毛绒绒的小脑袋从外探进来，披星戴月的。
苏亦北：……
徐芬芬歪着头，看一眼门口的易绵，再看一眼苏亦北，恍然大悟：
“苏亦北，你刚刚是不是骗我呢？把妹妹丢了怕我骂你是吧？”
苏亦北：？？？
易绵站在门口，肩膀上挂着空荡荡的书包，眼珠子转了转，弱弱的开口：“亦北哥，你今天怎么不等我啊。”
苏亦北：？？？
“我今天怎么等你都等不到，所以我就走了。”她丝毫没觉得自己在说谎，出口成章，顺溜得很，“走了会儿就觉得肚子稍稍有些饿，吃了碗馄饨，徐阿姨，我发现有一家馄饨超好吃，下次打包回来给你啊。”
徐芬芬点头，将她的书包接过，转过身剜了一眼站在门边的苏亦北，嘴巴上下动了动，才往楼上走。
苏亦北看明白了，说的是“待会儿收拾你”。
徐芬芬一走开，易绵终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转身将门合上。
“到底去哪儿了？”苏亦北迈着步子挡在过当中间，将她堵了个严严实实，“老实交代。”
“就，吃了个馄饨啊。”她的眼睛很大，睫毛很翘，比徐芬芬化了妆的睫毛还要长还要翘，好看得很，白白嫩嫩的脸蛋上有一抹淡淡的红，鼻尖有细密的汗。
肩膀稍稍耸了耸。
“到底去哪儿了？”苏亦北根本不给她机会狡辩，冷笑着看她，“你什么作息习惯我会不知道？”
一个平常恨不得连人都要他背回来的人，怎么可能在楼下等了很久，然后又转转悠悠的去了别的地方买了馄饨，更别说大晚上的才回来，寒冬腊月的，鼻子上还带着汗，不是干了什么亏心事，他都不相信。
易绵抬着眼皮，喔一声：“真想知道啊。”
他懒洋洋的看她一眼，明显的“你说呢”写在脸上。
“我跟李瑶出去买卫生巾了。”易绵脸不红心不跳，说谎根本不需要打草稿，一个字一个字噼里啪啦的往外冒，“顺便还探讨了一番哪个牌子比较好，你想知道么。”
苏亦北：……
“苏菲的挺好用，护舒宝的也还行，一般都要买棉质的，网状的不好，你知道么，有一种牌子叫女王，挺贵的，我们都说，用了女王牌，屁股都变成小公主了呢。”
苏亦北扭头就走。
得，这个锅，背吧。
晚上吃饭的时候，徐芬芬把这件事当笑话似的讲给苏东策听，语气神态学的有模有样的。
“她今天没等我，自己先跑了。”说着，还努了努嘴，一脸的小委屈。
苏东策笑：“真这样？”
“可不么。”徐芬芬将小排骨夹到易绵碗里，笑，“搞得我以为绵绵第一天就离家出走呢，后来才知道，是这臭小子把人家丢在学校自己先走了，回到家还跟我小孩子气的恶人先告状。”
苏亦北埋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没接话，倒是坐在一边的易绵良心过不去，弱弱的夹了小排骨放到苏亦北碗里，
呵，算她还有点良心。
“对了，绵绵，还有半个多月就要期末考了吧？”徐芬芬放下碗筷，脸上挂着慈爱的笑，“是吗？”
今年过年早，不到一个月就要过年，高一高二的人照常上下课期末考结束就放假，高三生要多读一个礼拜，补课。
“嗯。”她亮晶晶的眸子正对着徐芬芬，声音脆脆的，“大概还有二十天。”
“你要有不懂的题目啊，就问小宝。”徐芬芬使唤自家儿子丝毫不含糊，“你小宝哥哥每天空的很，一空下来就去打篮球，找都找不到人，我都想给他买头牛，放牛去。”
她看看身边的苏亦北，憋着笑。
放牛郎苏亦北，哈哈哈。
“不懂的题目就多问问，你妈妈对你学习很上心。”
话说到这儿，徐芬芬也不再往下说，虽然她对易绵喜欢的紧，但是易绵的成绩，李梅萍在她面前提了很多次，每次都是带着羡慕夸一番她的儿子，然后摇着头表示，易绵真是让人操心的厉害。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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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稀。
易绵坐在榻榻米上，怀里抱着小兔子玩偶，斜斜地倚在墙上，脚尖处放着那个被她斩首去翅的什么贝蒂清音什么的那个手办，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这个月生活费刚到手，一千五，已经花了五十多，用来打车，那就还剩下一千四……
还差两千呢。
她纠结着又去看了淘宝的一百多盗版，抱着侥幸心理点开评价。
没有评价。
：）
门口咚咚咚传来敲门声。
她匆匆忙忙的将手办塞到抱枕底下，又小心翼翼的看一眼藏着那两袋“垃圾”的衣柜，确定一切正常之后，才慢吞吞的挪着步子往门口走。
苏亦北单手撑着墙，眼神淡淡，没什么好脸色。
“怎么……”她有些做贼心虚，眼神乱瞟，这才发现，苏亦北右手居然端着盘果切，满脸的不屑跟这盘果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个要多香就有多香，一个要多臭就有多臭。
“来教你做作业。”他没好气，挂着脸往里走。
原本他正在楼下看书，一本难啃的外文书，倒是被他看得津津有味，结果这股味儿还没仔细品一品呢，就被徐芬芬推着往楼上走，顺手交给他一盘苹果蜜瓜草莓大杂烩，下了命令一定要他把易绵教会了才能睡。
他到底做了什么孽。
都几岁了，做个作业还要人教。
苏亦北没把这话说出来，垮着脸拖张椅子坐在书桌前，指指旁边的靠椅开口：“速度点。”
速战速决，你好我好大家好。
易绵脸上挂着尴尬的笑，正想说什么的时候，苏亦北已经将她的书包拎过，踮了踮，轻轻皱眉，将拉链打开。
嚯，这不是速战速决，这是不战而胜啊。
“你今天写的是天书？”苏亦北指着空空如也的书包，勾勾唇，“别说你没作业。”
“我是为你好。”她拿过书包，整个人往后退一步，笑，“反正我拿回来也不写作业，这，带着来带着走的，多重啊，你多累啊。”
苏亦北：……
“那你干脆书包也别带。”他站直身子，调子平平，有些冷，“反正都是空的。”
“可是，不带包的话——”她委屈的看一眼苏亦北，“徐阿姨发现了，我就完了。”
苏亦北被气笑了。
“现在，你也完了。”他往前走了一步，正正的对着她的眼，一字一句，“不想写作业，你就乖乖的回家去。”
“我们家，才没有不爱写作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