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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25:枫树下
周一的早晨,天利利索索的下了一场大雨,后转晴。学校的玻璃窗户从外面被冲刷得干干净净,枫树的叶子似乎也亮堂了许多,树下的坐凳上白色瓷砖也被洗得有些晃眼。操场上无论何时,总有一两个篮球板是随时都有人的,被故意溅起的水花,洒在完全干的地面,霎时又变成了开满花朵的湿地。
透过高高的枫树看,高高的教学楼像是在一场华丽谢幕的戏剧下,正闪闪发着光,也摇曳着强壮的身体,小小的窗户像它眯起微笑的眼睛,盯着每一个从它眼前路过的人。
班主任的办公室里,班主任在低头看交上来的作文,林言,蓝祁梦,蓝江河三人像不会动的木桩,排排的站在班主任的桌子前面。
作文批改完,班主任放下手中的红笔,抬起头,轮流的看了他们仨一眼,又低下头呼出一口气,端起手边的茶杯,可到嘴边,他又放了回去,挪了挪凳子。仨人像是等待被判刑的囚徒,看着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恐惧万分。
批斗会从林言开始,班主任抬起头,锋利的眼神看得林言浑身不舒服,像一把小刀似的,随时准备切割,让人时刻准备着,却又毫无防备。
林言,你先说说,开家长会的时候你去哪了,家长为何没来。班主任正襟危坐,把手搭在翘起的二郎腿之上,十指紧扣,气势像极了审判的法官。
开家长会那天……林言用手挠挠头,有些不过意,眼睛瞟过站在身边的祁梦。她一脸严肃,没有笑容。林言紧接着说:我妈说她没时间来,所以我想,我妈都不在,我来也没用,就在家自己复习功课。说得很诚恳,不过对于那双能洞悉一切的眼睛,不知是否能过关。
不过,我妈说,她一定抽时间拜访老师您。话到嘴边的班主任,被林言这句话截住,欲言又止之后,终将没有说出口。
他放下二郎腿,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眼珠一转,看看低着头的祁梦,转而望着蓝江河,久久才道:蓝江河,蓝祁梦,你们俩怎么回事。
蓝江河嬉皮笑脸的,双手背在后面,不停的转动着自己的大拇指,一副胜券在握。
老师,我们通知了,还说务必来,时间也说了是星期五下午,可是我爸那人,记忆不太好,整日忙里忙外的,估计是忘记了。蓝江河说完,老师不信任的眼睛再度挑起,敏锐的想要洞悉他所说的一切真伪。
蓝祁梦,你也通知了。
老师,我跟蓝……跟我哥一起说的,他还说他记得,星期五一定到,谁知道呢。祁梦脸上挂着笑容,勉强的看着蓝江河,眼中却是冷冷的嘲笑。
站在中间的林言,看看蓝江河,再看看蓝祁梦,不可思议的眨着眼睛,吃惊的嘴半开半合。
你们家长电话给我留一个,回去休息去。班主任不打算在盘问,因为他知道问下去,结果都是一样的,没有结果,反而浪费他们中午休息时间。
老师,我们家还没有用电话,你看我和蓝……我妹妹都没有。蓝江河把衣服裤子四个口袋翻出来,里面的白布耸拉着耳朵,搭在外面。
那是真的没有用。蓝祁梦附和着说,装出一副可怜的表情,皱着眉毛,搭在面前的双手,十指紧扣,拖在办公桌下,两个食指不停的绕着圈圈。同样一副胜券在握。
从班主任办公室出来时,蓝江河追上走在前面的蓝祁梦,与她并排走着,片刻之后,他咧开嘴笑着说:演的不错。然后竖起大拇指。
彼此彼此。蓝祁梦没有看他,而是像回答问题一样的轻描淡写,脸上没有了刚才在办公室的笑容。
不过刚才班主任差点就怀疑了,还好没问其他人的电话,不然能说你一大家子人都没有一个用手机的。蓝江河像是自言自语,右手握成拳头,轻轻的拍打着左手手掌,一边说,一边自己点头。
都是你多事,直接说没有通知不就完事儿了吗。蓝祁梦不耐烦的皱着眉毛,看着自言自语的蓝江河。
没通知?那班主任问为什么不通知怎么回答?蓝江河望着蓝祁梦,眼睛瞪得老大。
不想通知就完了,通知了又能怎样,来了又能怎样,再说他会来吗?
如果你真这么说,以班主任的脾气,他是不会罢休的,你以为我不想一句话就搞定,我还懒得多嘴。蓝江河甩着手超过了蓝祁梦,没回头继续往前走。
或许也对,他也不想多说一句话,一句关于他们的多余的话,他们何尝不是一样的。
追在后面的林言,与祁梦并排走着:蓝江河,真是你亲哥。他好奇的问。
对呀,同父同母。祁梦看着一脸惊讶的林言,憋着嘴笑了笑。
我居然现在才知道,我不会是我们班第一个知道的吧!林言倒着走在祁梦的面前,兴奋的扬起眉毛。
不是啦。祁梦抬手摇了摇,语气比刚才相比温和了许多,笑容已渐渐的堆上脸。
不是吗,那是谁。林言转身,将身体挨近祁梦,把头歪到祁梦的眼前,双手背在后面,好奇的看着她。
是…….是…….你猜。祁梦调皮的歪着头,看着林言。
我知道是谁了。
谁呀。
你猜。祁梦反被林言将了一军,她停下脚步,瞪着双眼,望着得意的林言。
是,秦超令,对不对。
对。
我就知道是她,这家伙!
林言把手揣回裤兜,静静的跟在祁梦的身边,他们走在茂盛的枫树下面。这时,林言忽然蹲下身子,轻声的说道:等一下。祁梦站住,低下头,看着散了的白色鞋带,林言正在用手慢慢的把它打成蝴蝶形。
祁梦慌张的抬起头,左顾右盼,要是这个动作被别人看见,他们谈恋爱的事,估计两天就会传得满天飞舞,又是各种不同的版本在校园里传来传去。她讨厌被别人当做话题,翻来炒去,可是她又具备被别人当做话题的标准,这就像一朵乌云悬在自己的头上,随时都要准备着一把伞,小心翼翼的防范,若一不小心,就会被淋成落汤鸡,成为别人的笑柄。
似乎命运对于人而言,他们都喜欢出一些与自己相悖的荒谬言论与事情,酌情的煽烤别人的心理素质,看看他究竟是逆来顺受般委曲求全,还是针锋相对之后揭竿而起。
祁梦这个人历来都不信命,她不会把所谓的命运交到一个连看都看不见之人手中,如此这般,她怎么可能在这个充满鲜花的世界毫无防备的生存,采集鲜花之人,手中必备有刀,纵然他只是欣赏,可难免会被伤及无辜,毕竟,有人一定会有看上你所喜欢的东西。
然后一定会是想除之而后快。
站在宿舍窗口边喝着水的王桥,把杯子慢慢的挪开嘴唇,像电影的慢镜头一样,晃出的一滴水都清晰可见。她瞪大眼睛,脸色变得有些胀红,她把手中的杯子顺手一放,“砰”的一声闷响,因为太用力,所以水花溅到满手都是,她依然毫不在意自己的手,而是紧盯着窗外,那一排整齐的枫树下的那一对人,他们一人站立,一人蹲下,嘴里有说有笑。
仿佛他们觉得这个地方,此时此刻便只有他们两人存在,彼此的眼中在无法容得下其他事物。
蓝祁梦用手轻轻的把风吹乱的头发别于耳后,露出半边清晰而带着笑意的脸,含情脉脉的看着正在为自己系鞋带的林言。
无耻。王桥抽出一张纸,擦干自己的手,用力的把纸甩进垃圾桶,似乎惹她生气的,是那个没有任何表达情绪的垃圾桶。与那一张被她捏的皱巴巴的纸。
真是贱人一个,勾三搭四。她愤怒的再一次端起桌子上的水杯,还未递到嘴边,再一次沉沉的砸下去,咬牙切齿的样子变得无比的狰狞,扭曲的面部肌肉在不停的拉扯,看上去像失去理智的野狗,无法将自己的情绪掌控好。
肆意撒野。
好了没,林言。祁梦蹲下身子,看着一脸认真的,正在打结的林言,祁梦总是会深深的陷入林言认真时候的样子里去,他正儿八经的时候,在祁梦眼中就是美好的如同星辰,闪闪发着光,哪怕在黑暗之中,也能看见隐隐的闪耀,如此跟在他身边是不会迷路的,他一定会燃烧自己,也会为你照亮脚下的路,不让你轻易摔倒。
有时依靠,会让一个人失去理智的思考,深一脚浅一脚的漫漫前路,是否会让你眼前所期许的这般,感觉是踩在棉花上的反弹。
但无疑的是,祁梦才翻了一个身,发现她的四周已经全是关于林言的温情陷阱,她将自己缩成一团,安安静静的深陷其中。
好了,系个鞋带都那么没耐心。充满磁性的声音,像一首好听的歌曲,宠溺地将她团团围住。他抬起头,与满眼泛着光的祁梦四目相对,相视而笑着。用手轻轻的点了一下她的眉宇间,祁梦眨着眼睛,把头往后一缩,可爱的样子被林言烙印入脑海。
他发现祁梦每一次都会给他一个惊喜的,不一样的祁梦,高冷的,傲慢的,冷酷的,温情的,如现在这般可爱的,像一个极度需要人呵护的小女生,他都乐此不疲的喜欢着,想要将她揽入怀抱,久久的抱住,想要她无时无刻眼中都如现在般是自己的影子,笑容真正的只属于他一人。
是你系得太久了。林言起身,伸手拉起蹲着的祁梦。
麻了,麻了,麻了。祁梦提着自己的一只脚,把手搭在林言的手腕上。
我背你。林言把背转向祁梦,把手往后伸,做出下蹲的姿势。
别闹。祁梦提着脚向前挪两步,拍了拍他的后背,顺时林言伸手拉住自己后背的那只手,直起身子,望向祁梦,眼中绽放着妖艳的花朵,轻声说:不闹,那就拉着我后背的衣服好了,我做你的引路人,即使跌倒,也是躺在我的身上。认真的,诚恳的,在邀请着一个已为她准备好千军万马的公主般。
你头啊,还引路人,我又没瞎。祁梦笑嘻嘻的看着他,手却没有松开,她紧紧的拽着林言后背的衣服,跟在他的身边,一副小女生的模样。
哈,那怎么说。
就说……我也不知道。
哈哈哈……
笑声渐渐消失,背影慢慢走远,一高一矮,但都是彼此性别中的高挑者,顿时成了操场上的一道风景,画面温馨和谐。
窗口后面那张狰狞的脸,此时变得铁青,愤怒的眼中发出火光,紧握的拳头像是想要把他们挫骨扬灰般,肩膀微微地颤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