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是好差事
成天遥定下神来，死马当活马医了，捉起他的手指，点在自己手心上。
他手心中天然有纹理，竟似含苞的莲花，只微微张开了两瓣。
成天遥把着朱晨指尖，顺着花瓣的轮廓画过去。
朱晨指尖极烫。而成天遥的手，却似一捧冰雪，着他指尖所触，颇感不适，皱了皱眉。
朱晨却仿佛全无所觉，只管沿着银莲纹一路描摹过去，到最后，几乎不用成天遥指引。
一朵莲华描罢，朱晨缩回手，道：“我明白了。”
成天遥急问：“明白什么了？”
朱晨不答反问：“家兄当年保护的是你么？”
成天遥顿了顿：“是先父。”
“所以家兄保护他的契约没有成功，才转到了我手里？”朱晨又问。
成天遥含蓄道：“我只知道先父早故，不知道贵先掌门有否成功。”
就好像医生的笑话：手术很成功，但是病人死了。
成天遥只知道结果，不知道当年朱晗保护的经过细节。
朱晨点头，陷入沉思。
“你到底明白了什么事？”成天遥追问，到底不是太上忘情的冰雪人儿，也有情绪波动、也会着急好奇。
朱晨又咧开了嘴：“道可道，非常道。”意思就是不说了。
“你！”成天遥玉面含嗔。
“天黑之前不会有什么事。”朱晨起身道，“我先回去准备一下，天黑前再来——放心吧，朱家契约不管转多少代都是算数的。再说家兄既然与令尊有交集，我还想找家兄当年出事的线索，绝不会把你丢在这里不管。”
“谁、谁担心了？”成天遥有点儿口不应心。
“是！”朱晨笑着，脸有意无意地对着茶桌后面的某处，“反正您也不止我们家一个保镖。”
后头一个凿桃木符的，忽然差点手一滑，伤了手指头。
朱晨走到巷口，与光与影中，停住了脚步，在衣兜里又取出了个手机。
那手机屏幕上现在显示的是一个指南针似的鱼形指针纹样，半黑半白，如今水平不动。
这是阴阳指示仪。
万物皆在阴阳中。阴阳不调，就像磁场般产生一个扭矩，阴阳鱼指针就会开始转动。
任何地方，一般都会阴比阳多点、或者阳比阴多一点点，只要扭动得不厉害，完全无碍。
如今这阴阳鱼一动不动，却说明在这阴阳处在绝对的平衡状态。
朱晨抬头看看：太阳正在中天。
不知今晚会如何。
他往前踏出一步，阴阳鱼指针忽朝逆时针方向转动起来。
阴盛！
朱晨警觉地低头一望，脚下水泥地颜色竟忽然变深了，像被水泼了一样。
那水渍般的颜色缓缓扩出去，像电视的五毛特效一样，化成一个侧身蜷体的人形。
那双腿上收、勾头蜷缩的样子，倒像婴儿。
若说脚下这水渍是婴儿，它却是一米见方的巨婴！
巷外行人来去匆匆，没有人注意这边。偶尔有几个人经过时，缩了一下身体，甚至打个寒噤。
这些都是八字太轻的人，才会有寒意。
地上这玩艺儿属阴，因巷口这块地面正好在影子里，才能显形！然而毕竟还是光天化日的时候，就敢显出形来，胆子也忒大了！
“哪里来的哪里去，前世折花来世叙！”朱晨指间晃出小小血色术笔，在空中摇了两摇，笔锋画处，织作一张罗网落下，罩定了巨婴，那婴形水渍就从外到里化为轻烟袅袅，直至最终一粒芝麻大的细点子留在地上，似乎乞怜般的颤抖不已。
“胆子这么小？”朱晨冷笑，“我看你是贪心忒大了！尽着我讹了！”话是责怪的，尾音却收得温柔。笔尖回过来朝指尖点了点，这次连一滴血都没有，只是些须血气，往芝麻粒上一甩。那芝麻粒就摇头摆尾、烟销雪融的，解脱升天去了。
巷口经过的行人，听见喃喃说话声，有的往里看一眼，只见这小哥挥手移步，也不知在抽什么风，倒也不来管他闲事。
朱晨看看手机上阴阳鱼。虽然超度了一个婴灵，但鱼针却还是更往阴面扭转了。
此地要出事。
怪不得朱晗特意要他来一趟呢！
却不知跟朱晗遇到的煞劫有何联系。
算算日子，明晚百鬼夜行，今晚则应无大碍，何况他们店门口有上一辈传奇明老板留下的招牌镇着。但朱晨谨慎起见，还是决定回去置办了行头，即行过来。
信手又打发了几缕不知死活的游魂，朱晨回到自己住处。
他住的是个兴兴轰轰的杂巷子，下头一个店铺，没有报物居那么矜贵，就是个小吃摊，一半靠着墙，另一半拿塑料布拉出挡雨棚去，下头几张条凳，一张破木桌。城管来拆过几次，不济事，排队买卤味的人还是摩肩继踵，连城管自己家人与上司也要吃的，说要拆只是虚张声势，倒是有劝摊主换个店面的。齐绝山一般的个子连动也不动，埋头瓮声道：“人挪死树挪活；老卤一挪要臭豁。”管事的只好由他。
——对了，这小吃摊是齐绝开的。
齐绝也懒得日日给外人掌勺，就拿给朱晨做菜的下脚料与汁水，指点伙计火候，着他们卤去，日日爆满，卖掉三格就不再卖，封火打烊，明日请早。有竞争对手嫉妒，谣传说他卤水里有人肉，还真叫警察来查过，哪里查得出什么？倒是那挑事的，后来嘴角肿了三天。人见了都说是天罚。
齐绝知道不关老天什么事，回头对朱晨埋怨：“偏有这闲工夫！你哥留下的东西你都学全了是吧？”
朱晨嘀咕了几句，没敢直接驳斥，但那人的嘴角后来就消了。齐绝的小吃摊仍然懒懒的红火下去。
如今朱晨从后楼梯蹿上住处，叫齐绝：“齐伯齐伯，快点快点！”
“怎么了？”齐绝慌了，“你见到那人了？棘手？”
“急急如律令的绝妙好手。”朱晨道，“我估计得在那里住几天。得带点东西。”
“什么东西？”齐绝撸袖子准备帮忙。
“卤味。”朱晨严肃道，“够三人两日的份！”说出来忽然自己都觉得有点YD。
“……”齐绝差点一抹布甩在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