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难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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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赤足染霜

阿夏果然不多久就给我演了一出好戏,只是到了后来她不明白的是,跟她在床上翻滚的那个人,怎么会从她心爱的男人变成了另外一个——酋长哥哥。

或许便是那一刻起,她开始恨我。

我让阿秋去拦住赶过来的誓,又自己亲自去请了酋长哥哥赶快过来。

我同他说,“哥哥,您还记得阿夏吗?她……”或许是第一个如此的陷害一个女子,我有些害怕。可一想到全族人的信仰,结结巴巴的话也流利起来,“她说您上次在宴会上提到她,她觉得自己早退很不好意思,这不,她今日精心设宴请您过去呢!”

酋长哥哥不疑有他,一听说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子在等着他,莫说是做吃的了,就算是拿了匕首准备杀死他他也得赶紧赶过去。何况那苏夏在我宫殿里向来是我一人之下,他人之上的,对于她能准备吃食酋长哥哥一点也不会怀疑。

等到哥哥高兴的赶过去,我眼睛余光看见那机灵的女子向我比划了一个手势,我便干脆利落地将自己的卧房落了锁。

那手势的意思是,苏夏已经将被改变过的药酒喝下去了。

我站在门口听见里面苏夏的声声娇笑,一声一声的撞入我心底,,直到我浑身无力地沿着房门滑下来。

苏夏,对不起。

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誓那么轻易地毁在你的手中,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有施走向衰亡,所以,为了有施,你注定被我牺牲。

苏夏,对不起……

有施可以没有你这阶下囚的公主,却不能没有誓。何况,我听见酋长哥哥的喘息声,隔了一扇门依然那样清晰的传进耳朵里面,那样重重的敲在我心上。哥哥他既如此喜欢她,想必对她并不会太差吧?

“啪!”

是什么东西掉到地上的声音。我听得真真切切,想必是阿夏惯用的玉杯,此刻怕是已经碎成了玉渣子。

苏夏的声音听起来那样娇弱无力,“怎么是你……誓呢,誓呢!”

她娇娇柔柔的问询停止在越来越重的喘息里。哥哥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拍拍我的肩。我愣愣的看着胸口一大片被打湿的痕迹,“誓?”

誓显然有些不好意思,脸也是红红的。这样一个神仙一样的人物此刻在我面前像个偷拿东西被抓到的孩子,他面上的窘迫和尴尬在这一刻变得那么刺眼:“公主,公主……臣是来找阿夏的。”

我要怎么同他说,他心中的那个如同月神一般的女子,此刻正与酋长哥哥在我的大床上做着唯有夫妻之间才能做的最亲密的事情。我要怎么同他说,那件事,是拜有施公主妺喜所赐。

还不待我回答,里面女子的声音那样清晰的传入耳朵里:“疼,好疼啊……轻点……我求你……唔……”

声音娇媚如丝,连带着听者的心都觉得被什么东西抓住了,痒痒的,却又忍不住让人想要一探究竟。

我低着头,谁也不敢看。

目光所及是红色衣摆下一双赤着的脚,十个圆润的趾头暴露在空气里面,那样的白皙可爱。好想伸手去……

那脚踉跄着朝后退了一步,我抬起头来。誓的脸色那样苍白,连带的嘴唇也泛白起来。他死死的咬着自己线条优美的唇,粉白很快被鲜红代替,一丝一缕的蜿蜒着流下来。

我被吓了一跳,慌忙抬起自己的手,妄想着能用自己的袖子拭去那抹红。

可惜我个子太矮,连他肩膀的高度都不够。而他也在同时向后退了一步,完完全全的离我远去了。

他又恢复到平日里那样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了。他朝我施一个拱手礼:“臣贸然前来打扰公主,委实不该!臣借着觐见公主,想要探望另一个人,更是荒唐!公主,臣此番犯了如此大错,还请公主责罚!”

誓,我的誓啊。你此刻的痛苦都来自于你面前这位年纪小小的公主,是她应该请求你的原谅才是啊!他腰间悬挂着的玉佩因为他的步子相撞起来,一片叮叮咚咚的声音。煞是悦耳。

环佩叮咚,赤足染霜。

不知怎的,我居然想到这话。然后我也向后退一步,朝他摆了摆手:“将军您可是有何要事吗?”

要事便是我卧房里面的事情,我如何会不知晓?可此刻我不能同他明说。

“有……不,没有,没有!”他的身子似乎又矮下去一大截,整个人颓废又无助的样子,“没有,再也不会有了……”

说着也不待我答话便自发的向后退去。到了拐角之处终于转身,一个人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他……他就这样走了?他就这样轻易的走了?我有些不敢相信,却又有些明白。

阿秋站在我身边,神情也是萎靡的。她拉了拉我的手,同我说:“公主,将军,将军他……”

我看得出来这女子眼里满满的爱慕。若不是这样想必她也不会如此帮我的忙,想来她并不服气夏在这宫里有如此高的地位,又能得了誓的完整的一颗心。

“很让人心痛,是吗?”我看着这面貌并无半分奇特的女子,突地笑出来:“今后,你便跟着我吧。”

她立刻从心上人伤心的失落里走出来,笑嘻嘻的对着我跪下去:“谢公主!奴婢谢公主!”

她行礼的姿势很有几分奇怪,将手高举过头顶,然后虔诚的跪下来。我疑惑的看她一眼,呼吸突地一滞。

那双雪白的,看起来软软的手上躺着一枚花朵形状的玉佩,上面吊着的穗儿是那样鲜艳的红色,刺的人几乎要流下泪来。

这是……

“将军的玉佩不慎掉落在池塘里面。奴婢恰巧经过拾得,公主,奴婢不敢邀功也不敢私藏,奴婢想要……”阿秋咬了咬唇,抬起头来看着我:“这是奴婢为公主您做的第一件事,请公主笑纳。”

阿秋,你为我所做的,又何止这一件事?

我第一次注意到这长相普通的女子有一双明亮的眼睛,不经意间看去,却也别有一番美丽,那是完全能够盖过阿夏的风情。

“既是你送的礼物,本宫自当收下。阿秋,你自下去领赏吧。”

又是一次跪拜礼。她连嘴角都扬起来:“谢公主!奴婢谢公主!”

我握着那玉佩看着她缓缓退下,只觉得手中薄薄的一片比大石还要重,连拿都拿不动了。红色的液体蜿蜒而下,一滴一滴的,浇灌了身旁的花朵。

“怎么呢?又吐血?”

恍惚中有人将我揽起来,轻轻放在他怀里。

我那样清楚的感觉到那人呼吸的时候胸膛一起一伏,伴随着有规律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体温。以及熟悉的声音。

此刻他的手放在我背上,很是有些温暖。我承认,我贪恋这样的温度,和他放在我背上的手那样熟悉的感觉。

我想同他说些什么,可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觉得五脏六腑都被什么东西猛地拉扯住,搅成一团。喉头一股子甜腥味道涌上来,我被迫张开了嘴。

是有什么东西离我而去了。

那人慌忙拍了拍我的背,声音听起来都是慌乱的,“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大夫,大夫啊!人呢?人都到哪里去了!快给娘娘请大夫来啊!快!你们都看不见娘娘咳血了吗?”

这个履癸,这样紧张的声音……请你不要用这种声音说话好吗?这样的话,我会以为……会以为你在关心我的。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之后,有甜美的声音飘入我耳朵里面:“大王,大夫来了。”

这声音恁地耳熟,就像在不久之前我还听过。是……

大夫的声音永远那样中气十足:“老臣叩见大王!”

我听见他重重的跪在地上。

他一动,“免了。快过来给娘娘瞧瞧,怎么好好地咳血了呢?”

“诺。”

我察觉到那脚步声缓缓靠近我。不知怎的,我突然害怕起来。

对来人莫名的惧怕,我突然想起来那太史令终古哭谏无效后投奔成汤,我又想起来因为带着黄图来试图唤醒履癸人性反被斩去首级的关龙逄,冷汗突地冒了一背。

履癸,你身边还有多少人可以信?

我突然想伸手抓住他,我失去的已经太多,再也承受不起又一次的失去了。

他像感知到什么似的抓住我手,然后我反手抓住他的。

我不要失去这最后一个身边的人。虽然我明知道,我同他联系着的那根线,早就断了。

有些魁梧的身子瞬间僵直。他突地伸手拒绝靠过来的太医:“你停下。”

然后紧紧抓住了我的手放在他胸口。带着些不敢相信的样子,在我耳边轻轻低喃:“告诉我你醒了是不是?告诉我,你已经醒过来了。快告诉我啊!妺喜,你醒过来了,是不是!”

我不得不佩服这个男人的直觉。

可我并没有醒。至少我的身子暂时还不能动,至少我还不能开口说话,至少,我还不能睁开眼睛看他一眼。

忽然被他抱住,然后是天旋地转的一晃。

有什么硬物“叮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将我紧紧护在怀里,我几乎可以想象得到他此刻愤怒的表情,“你好大的胆子!在寡人面前居然也敢带着匕首!”

居然……

那慌张的声音听起来瞬间老了不止十岁:“大王……大王!微臣死谏!这妖孽害的您灭了国,居无定所的四处逃窜,大王!您还留着这祸水干什么?大王下不得狠手那便由老臣来解决这个祸害!大王,微臣死谏!大王,请你下令杀了这个妖孽吧!老臣求您,杀了她吧!”

随后是“咚咚咚”的声音。

他在磕头,急促的,有规律的,一声接着一声。

是那老者跪在地上磕头的声音,这可比当初夏求我帮忙时的磕头声大多了。

履癸并不回应他,而是大声的呼喊起来。

“来人啊,快来人!他疯了,快,快将他拖下去,拖下去!”

履癸此刻的表情定然是慌乱无措的,或许还带着些心虚。可他并没有赐死他。

由始至终,我从来都没有肖想过他的帝王之位,更从来没有肖想过他的大夏,我没有想到过的是,这样强盛的一个国家竟然如此轻易地被击败,甚至走向灭亡。

我突然想要睁开眼朝他笑一笑,同他说一声:呐,那是一个天底下最大的误会,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