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后记(四)
她知道从此再不能对妺喜做什么,对于这位小公主,其实她的心中是愧疚的,可是那个时候早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再不管他人死活。
她甚至在心中暗暗雀跃着,如果妺喜嫁了出去,誓或许会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可是她从来没有想到的是,誓竟然看透了她的计谋,甚至于会以那样决绝的方式来表达他的不满——他背叛了有施,投了商帝。
再后来,有施因他而亡,而苏夏自己,也再一次沦为了亡国之女。
或许她的生命会结束在那一次次的颠沛流离里。
但她从来没有想到的是,夏王竟找到了她,并将她妥善安置在他的后宫里做一个看起来毫无权势的姑姑,妺喜在夏王宫整整十年,却从来不知有苏夏的存在。
其实到了那个时候,她已经不再有对付妺喜的想法,而且,朝代的更迭来的那么突然,夏王之道,她也知道,可是大厦将倾,仅仅是凭借他们二人之力,又怎么能够力挽狂澜?
琬姬和琰姬是商帝送来的细作,夏王其实是知道的,但他为了保护妺喜,将妺喜藏在冷宫,可是妺喜却从来不知道夏王的苦心。
妺喜在冷宫里,怨着夏王,怨恨着琬姬和琰姬,还同姜洛走的那么近,甚至已经近到了一种宫闱之中绝不能容忍的地步。苏部落在还没有成为历史的时候,苏夏身处权利的顶端,自然能够接触到苏部落宫廷里那些收藏的各国的秘辛,自然知道妺喜母妃那一族的姑娘,尤其是皇族贵女,向来都有一些特殊的嗜好。
这种几乎特殊的嗜好是不能被世人所接受的,尤其是像夏王这样占有欲强烈的男人,更不可能接受妺喜同姜洛走的那么近,甚至隐隐有发生某些不伦之情的倾向,对于夏王来说,这是一种莫大的耻辱。
履癸的第一个女儿就是因为这种扭曲的嗜好而死,至于苏夏,她也是因为这种特殊的喜好而沦落到这个地步,所以她能够体会到夏王的痛苦。
到了后来,琬姬和琰姬的地位越来越高,也常常去找妺喜的麻烦,而妺喜却还是那样的不懂事,若不是有夏王和苏夏帮她一次又一次的逃离危险,妺喜早就成为了一抔黄土,那个傻乎乎的姑娘,却从来都不知道夏王究竟为她付出了什么,甚至于将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化险为夷归咎于自己的运气。
苏夏的人生从来都没有被自己真正的掌控过,苏夏曾经想过,或许自己会在夏王宫里度过自己这短暂的一生。
直到誓带着来大商的军队攻入了西蒙城。
到了那个时候,苏夏才知道,她最后的栖身之所也已经摇摇欲坠了。可是她从来没有想到的是,夏王竟然会带了她一起逃亡。
苏夏的人生是浮萍,从来没有自己选择的余地,只能随波逐流,在某些时候,她的确是感动的,甚至在一个人的时候,她甚至对夏王生出了某些不该有的情绪。可是这一路的颠沛流离,实在是太辛苦了,而且她还要帮助妺喜解开身上不知名的毒,实在是耗费了她太多的精力,加上夏王身边的追随者,也一个接一个的死去。
苏夏终于决定,妺喜醒来的那一日,就是她离开的日子。她知道誓是战神,何况他还背负了那么重的夺妻之恨,誓改了名字,叫做伊尹,或许他是想要抹杀掉自己曾经在有施存在过的证据。那双曾经明澈的眼睛,早已在一场又一场战火的洗礼中被染得血红起来。
想必誓早已经将夏王视为了眼中之钉,肉中之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她想,跟着夏王的结局,早就注定了是毁灭。而若是自己离开,或许能够博得一线生机。
果然,结局早就注定。
在她离开之后不久,就爆发了那场代表着夏正式灭亡的鸣条之战。最后的最后,夏王被流放巢湖,永远的留在了那里。至于妺喜,却已经不知所踪。传说中,她与夏王情比金坚,也死在了流放的路上。
她是不信的。
伊尹那么爱她,怎么会舍得让妺喜忍受那样的苦楚?
果然,伊尹的部下很快的找到了她,要求她替伊尹的夫人解除余毒。
于是她在一个静谧的午后再次看见了那个屡次与她的命运纠缠的姑娘。她穿着惨淡的白裙子,面上是因为经年不见阳光而导致的苍白,曾经那么鲜艳欲滴的红唇也似褪了色,成了淡淡的粉。
在苏夏的有生之年,她从未见过妺喜这样虚弱过。
妺喜艰难的移动着,就连笑也似带了淡淡的哀愁,她扶着腰身,轻轻地唤了她一声姐姐。
其实,苏夏和妺喜从来就不是什么所谓的姐妹。可是在那个时候,她却突然觉得自己同妺喜有了某种奇怪的连系,甚至于曾经觉得那么不喜欢的那声姐姐,也变得那么亲切起来。
她干巴巴的应了一声,同妺喜说:“想不到你我二人竟然还会见面。”
又问她,“你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
妺喜的手落到了肚子上,苏夏的目光随她的动作而动,这才注意动她那大得出奇的肚子。她大惊失色:“你这是怎么了?”
那句“这是伊尹还是誓的孩子”在喉咙里来来回回滚了好几圈,最终没有说出来。
因为相同的身份,相同的命运,她和她的人生惊人的相似。
她和她从来都是看似风光,可是风光的背后,却是注定不能自由选择命运的背背上。
苏夏忽然泪流满面。
为妺喜,也为她自己。可是那个来安慰她的人,却是妺喜。她一度十分讨厌,甚至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妺喜。
在妺喜的身上,苏夏看不到妺喜即将成为人母的喜悦,有的只是对前路的茫然无措和对即将到来的那个生命的紧张。而苏夏曾经见过的孕妇里面,却是人人都怀着喜悦。
她替妺喜把了脉,虽然妺喜的身上仍有余毒,所幸孩子却没有什么损伤,她搀扶着妺喜躺回床上,发现妺喜不止是面色苍白,手臂也变得干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