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试探
上海市中心，CBD商圈，一栋高耸入云的写字楼直插云霄，纪敖亭在大楼一下车，一名穿着黑色正装已经秃顶的男人，立即快步走了上来。
“纪总，里面请。”
纪敖亭略微颔首，在男人的带领下，乘坐电梯直接到了顶层办公室。
“纪总为非途旅行鞍前马后鞠躬尽瘁这么多年，文森特真是越来越糊涂了，居然从外面弄个沽名钓誉之徒回来，”男人一脸谄媚笑容，声音压低了几分，道：“我看那靳燃连纪总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新官上任三把火，居然敢烧到纪总头上，他是不知道，非途要是没了纪总这根定海神针，就凭靳燃，他能成得了什么气候不是？”
纪敖亭眉峰微扬，说：“陈总言重了，靳总出身名校，又是华尔街金融大神，文森特这次能请动他归国，是非途旅行的福气。”
叫陈总的一噎，立即又赔着笑脸，说：“纪总果然是大度，这姓靳的抢走了你COO的位置，换做是我，早把他踢出局了，怎么会也不会给他好果子吃的。”
纪敖亭神色慵懒的扫了陈总一眼，他就那么静静的坐在那里，浑身上下笼罩在晨曦的光晕之中，仿佛一幅静止的昂贵油画，这“油画”轻轻笑了一声，说：“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大家都在这个圈子里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何须把话说得这么难听，是吗，陈总。”
他声音不轻不重，落在人耳朵里，却像是裹着惊雷悍然砸下，在人心口震荡不休。
“是是是，纪总言之有理，”陈总说到这，画风陡然一转，道：“当年非途旅行刚到上海扎根，谁不知道这圈子已经饱和，要不是纪总大刀阔斧的改革，把非途带到今天，非途早就完蛋了，啧啧，只可惜，兔死狗烹，真是从古至今的真理，谁都不能免俗啊。”
纪敖亭那双桃花眼一挑，“陈总费尽心思把我请过来，不会就为了落井下石，挤兑我新上司几句吧，我可没觉得陈总日理万机的人，会这么闲这么八卦啊。”
陈总也是个聪明人，在这商场里摸爬滚打，能混到今天的都是人精，让人误会糊涂蠢，也只是表面上装出来给人看的，陈总深谙其道，见火候差不多了，也不再拐弯抹角，把话题引到了正题上去。
“纪总也知道，这几年生意是越来越不好做了，尤其是对我们这些个老牌旅游公司，小年轻的更喜欢轻奢路线，我们也尝试过了，实在是不得要领，一来二去的，钱花了不少，可这业绩还是二不挂五的，”陈总的话音一顿，一脸诚恳的看着纪敖亭，说：“我今年也是五十好几的人了，的确有点受不了这日新月异的新时代，子孙个个不成气候，硬扶上来也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深思熟虑之下只好打算退圈，回老家种那一亩三分地去，可我手下这些老臣都是跟了我几十年的，从白手起家到现在，总不能我走了，也绝了他们的生路吧。”
陈总说了这么多，也就一个意思，要纪敖亭给他当接盘侠，接下他手里这个烂摊子。
这几年，随着国民经济的整体上升，旅游公司的生意是越来越火爆，可也有不少旅游公司已经跟不上发展，逐渐被淘汰，陈总手下的泰禾星旅，就是其中之一。
泰禾星旅是上海早期老牌旅游公司之一，当年颇有独占鳌头的架势，是上海市民出行首选的旅游公司之一，只是随着新兴旅游公司的兴起，泰禾星旅逐渐没落，这艘曾打过无数胜仗的巨舰，颇有大厦将倾的味道。
这位秃顶的陈总，思来想去，再三斟酌，只好下了这个决定，在泰禾星旅彻底没落之前，忍痛割爱，把它卖给下一个接盘侠，刚好非途旅行那边文森特请了靳燃回来，传闻中接手非途旅行的纪敖亭，反倒成了闲人，陈总自作聪明的觉得这是个大好机会，所以再三邀约纪敖亭来公司视察，没想到，纪敖亭竟真的来了。
“一个如江河日下的公司，公司营业额不到非途一半，利润就更不用说，手底下还养着一帮只拿钱不办事的老人，”纪敖亭唇角擎着一点琢磨不透的笑意，慢条斯理的说：“陈总是当我纪敖亭是傻呢，还是想让我接盘替你手下养老呢？”
陈总脸上有点绷不住，他虽然早就知道纪敖亭这人表面看似温和，实际上说话句句都是绵里藏针，扎得死人，此刻被纪敖亭拆穿，他这老脸上也有点挂不住，赔笑道：“纪总哪里话，我们公司现在处境是艰难了一点，可毕竟根基在这，当初纪总接手非途旅行的时候，不也是一无所有吗？只要纪总愿意，价钱方面我们好商量。”
纪敖亭轻轻笑了一声，“抱歉，我对贵公司没什么兴趣，也没打算离开非途，文森特对我毕竟是有知遇之恩，过河拆桥这种事，我纪敖亭还是做不来的，公司还有会议召开，我就不打扰陈总了，告辞。”
“纪总，纪总……”
纪敖亭脚下没有丝毫迟滞，却依旧保持着他一贯的绅士风度，桃花眼角处含着三分笑意，等他从大楼里出来，上车之后，也没去非途旅行，车子驶入车流之中，一转眼就看不到了。
非途旅行。
袁莱一早到了公司，心里就有点七上八下的，自从知道靳燃住在自家对面，她就有点神经兮兮的，今天一早就出了门，就是生怕碰到靳燃，这才火急火燎的赶到公司，可她一到公司，才发觉靳燃已经到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既松了口气，又莫名有几分失落。
“莱姐，你听说了没有，据说采购部的李文被开除了。”陈小菲这八卦本卦，一见到袁莱就忍不住说道。
李文，是采购部鲍勃的助理，袁莱之前去采购部调查的时候，还跟这李文有过一点小摩擦啊，却没想到，一转眼功夫，李文就被开除了。
“开除？她犯了什么事？”袁莱皱眉问道。
陈小菲压低了声音，说：“她哪犯了什么错，据说是李总性骚扰，被李文告了，纪总就直接把人给开了，啧啧，他们采购部也确实够乱的，这明摆着是李总的错，偏偏让李文背锅，虽然我也不太喜欢那女的，可这也太冤了吧。”
袁莱敷衍了几句，便准备去找纪敖亭，可纪敖亭不在公司，按照纪总的行事作风，此刻不知道还流连在哪个美女的温柔乡，袁莱想了想，还是拨通了纪敖亭的手机。
几秒钟之后，电话那头传来纪敖亭慵懒沙哑的声音，“喂。”
袁莱背靠着椅子，说：“纪总，听说你开除了采购部的李文？”
“小袁，这是你跟上司说话的态度吗？”纪敖亭不答反问。
“李文犯了什么错，还请纪总明示，按照公司章程，员工没有犯原则性错误，公司也不能无缘无故的开除同事吧，那么今后，谁还敢替公司做事？请纪总务必给大家一个交代。”
“枪打出头鸟，”纪敖亭说，“在这个公司里，除了大老板之外，没人是无可替代的，我以前教你的，你都忘了吗？为他人强行出头，可不是什么好风气。”
“我知道纪总的意思，李文与李总相比，只不过是一个小助理而已，上次的事情，纪总都可以包庇李总，何况是下面一个小助理，不是吗？”袁莱冷声道。
“不错，只有你无可取代的时候，你才不会成为别人棋盘上的牺牲品，否则，你只能成为别人手里任意宰割的羊，羊从来都只能顺从听话，没有反抗的机会的，你要变成狼，才有机会掌握自己的命运。”
“袁莱受教了，多谢纪总。”
袁莱说完，不等纪敖亭说话，就挂断了电话，她突然有一刹那的迷茫，好似现在这个纪敖亭和从前那个总是温和绅士的男人判若两人，可仔细一想，纪敖亭似乎一直都是这样，并没有什么改变。
袁莱也没再多些，转头忙着去写报告总结，把这一次定制游的心得体会仔细想了一遍，尽量总结到位，毕竟定制游是非途旅行现在重点发展的一个项目，袁莱身为产品经理，也不敢掉以轻心。
赛维诺广告公司，总经理办公室。
徐辛颐刚从客户那跑完业务回来，一到公司，就马不停蹄的赶去见总经理Mary，Mary是总部调下来的老人了，这几年业绩不错，从一个小跑腿一步一步爬到今天，成为上海分公司的总负责人，能力和手段也是非同一般。
“魏总，找我过来有什么事吗？”徐辛颐问道。
Mary正在摆弄桌子上的插花，她最近闲暇之余，报了一个插花班，工作过于繁忙的时候，就摆弄一下插花，算是劳逸结合了，此刻，她看徐辛颐过来，便朝着徐辛颐招了招手，笑道：“辛颐来了啊，快过来坐。”
徐辛颐也不客气，走到一旁坐下，眼角余光瞥见花瓶旁边摆放着一份简历，简历上职位一栏，写着一行字——赛维诺广告公司新任销售部经理。